50、二叔(2 / 2)

最後一句威脅滿滿,梁高峰瞬間就清醒了。

是的,他現在名聲狼藉,投奔親友隻會像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留在這裡哪怕吃牢飯,至少不用擔心溫飽,也總比當乞丐,再遇到金老太婆那樣的惡人強。

人一旦想開,好像也沒那麼痛苦了。

但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有種被彆人利用了,還要感恩戴德的感覺?

不管怎樣,梁高峰老老實實地,跟著江連長走了。

白和平把一切看在眼裡,不覺倒抽一口氣,他竟然隱隱有點擔心……自己侄子未來的家庭地位?

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大小毒瘤,不早不晚,剛好到了棉車的出發時間。

仝其芳的五百塊失而複得,終於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笑容,“笑笑,你真是太厲害了!”

校嘉華卻走到白和平和關警衛麵前,笑得真誠又謙虛。

“其實,問題能夠順利解決,多虧了白首長,關叔,以及各位解放軍同誌。感謝首長,您才是最厲害,最果斷,最英武的人!”

然而馬屁似乎拍到了馬腿上。

白和平不大樂意,“你這小媳婦,現在沒外人,你叫老關‘關叔’,卻叫我‘首長’?”

校嘉華愣住。

關山忍不住,乾咳兩聲,再旁邊提醒:“笑笑,你都跟恪言結婚了,怎麼還……”

“二叔!”校嘉華已經反應過來,熱情又尊敬地改了口。

她的聲音清脆明朗,帶著晚輩特有的活力。

白和平終於不再繃著臉,像個普通老人一樣,慈祥地笑了。

“走吧,二叔送你們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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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的南疆大道上,解放軍駕駛的三輛軍卡,不疾不徐地奔馳著。

軍卡的前後,各有一輛吉普車,在保駕護航。

最前麵這一輛,是由關警衛駕駛的,校嘉華、仝其芳、白和平三人都坐在上麵。

白和平堅持讓出後排,坐在前麵的副駕。校嘉華和仝其芳都受寵若驚,一路拘謹著。

畢竟,老首長的微笑隻有一秒,不苟言談才是常態嘛。

關警衛怕兩位女同誌悶壞了,偶爾路過電廠、糖廠,總是熱心介紹,哪些是兵團建好,後來無償送給當地政府、老百姓的。

這似乎有點自賣自誇,老首長聽不下去,無情的評價:“聒噪。”

關警衛隻好手動閉嘴,專心開車了。

校嘉華的熱鬨源泉沒有了,隻好眼觀鼻鼻觀心。

過了一會兒,仝其芳實在無聊,忍不住小聲問:“笑笑,昨晚,你怎麼會想到,在我的錢上做標記?”

校嘉華與她咬耳朵:“這麼多錢,他們一時半會也花不出去,我原本就想著,萬一事情有轉機,咱們也好留一手。”

“收據條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魯大會說錯話?萬一他不認怎麼辦?”

“他不認也沒關係,因為他那張憑證本來就是假的,是我昨晚回招待所,找服務員借來臨摹的,就連手印也是用口紅按的。真的在我這裡,已經交給江連長了!”

月黑風高夜,魯大一心貪財,當然不會仔細看。想到這裡,連校嘉華都想誇自己,真是個小天才呢。

仝其芳高興又辛酸:“笑笑,這次出差幸虧有你,否則,能不能完成任務,能不能順利回家,我都沒有底。”

校嘉華拍拍她手背:“仝姐,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你這麼勤勞、勇敢,就算沒有我,你也會平安、順利的。”

兩位女同誌商業互誇,白和平又忍不住笑了。

想想前幾天,關山見過校嘉華後,回來在他麵前,快要把人吹上天。說這侄兒媳有多麼品貌大方,聰明伶俐。

一開始,白和平還不信,心想一個山野小村姑,能夠敦厚老實、相夫教子就不錯了。

她畢竟是白恪言的合法妻子,身為二叔,又是在自己的地盤,白和平還是安排人,留意她的動向,保護她,但是絕不乾涉她。

眼見校嘉華,先是打通研究小組的人脈,又成功通過江太川,說服上級領導,拿下長絨棉的訂單。她辦事有理有據,乾淨利落,白和平心裡已經大為改觀,所以臨時決定,特意繞道,去緹縣看她一眼。

校嘉華與魯家兄弟的紛爭,其實讓他嚇出了一手冷汗。萬一這小侄兒媳在自己的地盤受傷……白和平竟然有點擔心,到時候如何向白恪言交代。

他那個侄子,表麵看起來溫良謙遜,其實外柔內剛,極有主見。大哥一家家逢巨變,白和平遠在邊疆來不及插手,白恪言為了不連累親友,沒有向任何人求助,一個人默默扛下所有。

這樣的孩子,萬一與他生了嫌隙,誰也勸不住。

小半年前,他給白恪言打電話,白恪言難得主動提出,請他“關照”一位姓梁的知青。白和平當時不甚在意,這才明白,侄兒有多麼重視這位新婚小妻子。

至於那梁知青,垃圾一枚,小侄兒媳除非眼瞎才會看上他,根本不足為懼,隻有白恪言才會關心則亂。

好在,小侄兒媳麵對危險,用自己的方式逢凶化吉。她有勇有謀,不卑不亢,白和平越看越滿意,這樣的姑娘,與自家侄兒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是這小臉兒,漂亮歸漂亮,但似乎比關山形容的……黑了一些?

算了,以白家現在的成分,白恪言能娶到媳婦兒都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這樣一想,白和平也不擺首長架子了,想主動和小朋友說話,可惜車子一停,克市火車站到了。

首長的車子一到,就有兩個排的解放軍,整齊地從火車站走出來。交接之後,他們立即行動,把軍卡上的棉花搬上火車。

白和平還有要務在身,不方便進站送行。下車前,校嘉華再次向他們道謝。

“二叔,關叔,謝謝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

關山搶著回答:“不麻煩,不麻煩,我也是看著恪言長大的,他結婚是大事,都是一家人,不用見外。”

“還用你說。”白和平又瞪眼。

校嘉華已經看出來,這是一個作風很正,但又有些彆扭的老頭兒。

她笑道:“二叔,作為晚輩,我應該先去拜見您,可惜這次出差太趕,實在沒有辦法。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恪言,等他退伍了,我再跟他一起來看您。”

這話真是說到白和平的心坎上。

白和平放柔了語氣:“嗯,既然你叫我一聲二叔,我也有三句話囑咐你。”

“是,您請講。”校嘉華洗耳恭聽。

白和平:“第一,代我向你父母問好,婚禮的事,我們白家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第二,你到底年輕,勇敢是好事,但是,如果以後再遇到麻煩,千萬不要衝動,自保要緊!”

這是變著法在誇她、關心她,校嘉華嫣然一笑,“是,二叔,我保證改進錯誤!”

“第三。”白和平頓了一下,似乎在掩飾尷尬,“你以後……不要欺負白恪言。”

“……!”校嘉華震驚了。

不愧是首長,洞察力杠杠滴,才半天就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

校嘉華來不及解釋,就被老首長趕下了車。她手裡,還多了一個硬邦邦的盒子。

“我和你二嬸的……一點改口禮。”

白和平笑著關上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