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仰頭看月,“你……讀過夏目漱石先生的作品?”
“沒有,我看的多是日本當代文學。”沈澤延如實回答。
蘇映低低地“哦”了聲,“沒什麼,就是覺得他的文字挺獨特的,如果你有興趣可以看一看。”
晚上九點半,蘇映輸液完畢,護士拔去輸液針後,林景承還是建議觀察十二小時後出院。
她點頭,應了聲“好”。
“你沒事吧,臉這麼紅?該不會是發燒了吧。”林景承有些不放心,轉過身,還是決定招呼護士過來給蘇映量個體溫。
蘇映倒是知道自己臉紅的原因,忙擺手,“你們彆擔心,我挺好的,沒發燒。”
說話間,護士已拿著耳溫槍走到病床前。
“36.7°,沒發燒。”
蘇映“嗯”了聲,心想還好隻是測個體溫而已。若是測個心率,或是做個心電圖什麼的,那和把她當眾處刑也沒區彆了。
林景承俯身拿起落在床頭桌上的病曆本,在臨走前看了看手表,不忘提醒友人:“現在是晚上九點四十,距離探病結束還剩十五分鐘。”
門被輕輕帶上,病房內就隻剩下蘇映和沈澤延。
透明的玻璃窗上涔著朦朧的水霧,明淨的月光穿過方玻璃,微微擦過兩人的輪廓。悄然間,地麵上在壓下兩道影子,一場一短,微微交疊。
“你晚上在醫院過夜,有沒有缺什麼東西?趁探病時間還沒結束,我可以幫忙去樓下的小超市帶些東西。”沈澤延邊說,邊將攏著的窗簾微微拉開。
“就一個晚上而已,簡單湊合一下就過去了。”
緩了這麼久,蘇映說起這句話時還算平靜。
但,心中夾雜著的情愫,大概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好,”沈澤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兩秒,緩緩開口:“你是不是想問些什麼?”
蘇映趕緊點頭,斟酌片刻,委婉地問:“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給我個聯係方式?,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請你喝杯咖啡表示感謝。”
“就為了喝杯咖啡?”沈澤延低下頭望著她,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些啞。
姑娘一下紅了臉,“其實我還想和你處……朋友。”
沈澤延愣了愣,隨即低笑出聲:“榮
幸至極。”
這晚,像坐過山車一樣,心情起起落落。但總的來說結果還是很好,沈澤延說完這些後,不但留了聯係方式,還主動提出明天過來接她出院。
夜再深一點的時候,蘇映裹著被子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著黑漆漆的病房,回味起自己前麵說的話,莫名懊惱。
次日上午,蘇映開始辦理出院手續。
醫院辦出院手續時不提供中文服務,就在她操著不熟練的英文磕磕絆絆開口時,沈澤延來了。
辦理完手續後,兩人穿過馬路,往街對麵走。
這是當地一家主營Brunch的知名餐廳。恰逢人流高峰,裡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環境略有些吵鬨。
在店裡等餐時,蘇映隨手翻著從醫院帶回來的資料袋,忽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剛剛從醫院出來,好像還沒付錢……你等下,我再過去一趟比較好。”
沈澤延微微按住她的手腕,“美國醫院一般在患者出院後再寄出賬單,我已經讓醫院把賬單寄到我那了。”
蘇映意外地怔住,“那……到時候麻煩你告訴我具體數額,我把錢給醫院打過去。”
“好,”他沒拒絕。
“對了,”蘇映頓了頓,“你是來紐約工作的嗎?”
沈澤延頷首,把服務生端上來的那一大瓶檸檬水,倒了一小杯的蘇映:“嗯,還順道看了一位老朋友。”
“我是來紐約采風的,”蘇映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單反相機,表情遺憾:“其實計劃了三天的行程,沒想到在醫院呆了大半天。”
沈澤延提議:“不如多呆幾天,我可以帶你去轉轉。”
“可我已經訂好去英國的票了。”蘇映不假思索地說出實情,等反應過來後,後悔得恨不得咬斷舌頭。
沈澤延放下杯子,“我也打算去英國,你哪班飛機?”
難以置信的巧合,但蘇映再次開口時還是不抱什麼希望:“其實我定的是遊輪票,就是後天下午啟航的‘瑪麗皇後號’……”
沈澤延沒再說話,隻是在蘇映麵前拿出平板電腦,詢問她船艙樓層後,光明正大的訂了同班船票。
……
一周後的傍晚,“瑪麗皇後號”遊輪。
露天小天台上,蘇映向服務生點了杯加檸檬汽水後,便站在
一旁悄悄看著正從小朋友那接過筆和本子的沈澤延,小啜了口飲料,竟也不知檸檬和自己到底哪個更酸。
在她印象裡旅行留言冊真的是很小眾的東西,好像除了像自己那樣習慣做手賬的人外,其他人幾乎不會對那個感興趣。
再次抬起頭時,沈澤延已將筆和筆記本遞還給小朋友,正往她的方向走來。蘇映有些幽幽:“我覺得你應該是這艘遊輪上最受歡迎的乘客了,這已經是第四個找你留言的人了,明明那個小朋友一直在和我聊天,結果一看到你……”
那時候蘇映還沒意識到沈澤延就是影帝本人,看著彆人拿紙和筆記本找他,還以為都和自己當時一樣以旅友的身份去要個留言做紀念。
“連小朋友的醋都吃?”
他的話太曖昧,蘇映一下紅了臉。
玫瑰色的雲霞從平線處蔓延開,將天空鋪得很滿。此刻,小天台上就隻剩他們倆。
“我隻是意難平,他之前明明和我……”
蘇映說到一半時,手被沈澤延很自然地牽住,頓時聲音卡殼。
“接著說,”沈澤延微微調整兩人交疊著的手,“那個小男孩之前和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蘇映很不爭氣的沒了聲。
空氣中曖昧的因子不斷聚集,進行“SailbySalute”儀式的關係,遊輪沿著海岸線緩緩行駛著,已能清楚地看到海島上的人家。
就在蘇映琢磨著她和沈澤延間的關係是不是已經超出普通朋友時,一道尖銳而巨大的聲音在耳畔倏地裂開,像是指甲劃黑板的聲音被放大了數倍。
極具不適的聲頻在空氣中不斷振動,莫約十幾秒後才消失殆儘。
遊輪上的燈明明滅滅閃著,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廣播響起,是停電的通告,表示正在儘力搶修,還請大家不要緊張。
蘇映鬆了口氣:“我手機快沒電了,得回房間拿個充電寶。”
“好,”沈澤延再次牽住她的手,牽著她往裡走,“我送你過去,順道給你拿些零食。”
蘇映覺得隻是普通停電,便沒有很緊張,回到房間拿了充電寶,背上相機後,還有條不紊地收拾了桌麵。
忽然,船體微傾。
下一刻,警報四起,廣播一次又一次重複著通知。蘇映的英
文不算好,但也能聽出是船長棄船的指令。
她急匆匆地邁著大步,瘋狂地向四號甲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