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人夢到和老公做那種事嗎?”
“那種事,”沈澤延一頓,壓低嗓音道,“指的是哪種事?”
這一刻,蘇映覺得她的聽覺係統似乎出了問題,像一台運行卡頓的老收音機,明明電波在空中飄著明晰,自己卻隻能從斷斷續續的一陣嗡嗡聲中辨出幾個詞。
蘇映之前也不是沒經曆過尷尬,但這一次和以往的幾次相比簡直不能同日而語,沈澤延會怎麼看她……
理智勉強回籠後,蘇映想起自己還是有辯解發揮空間的。
畢竟自己搜索的時候,關鍵詞打得含蓄。
助理和司機坐在前麵,蘇映睨了眼,在沈澤延耳邊悄悄道:“我夢見我們一起出去玩,但後半段往鬼片發展。”
他“嗯”了聲,語氣平平。蘇映也不知他這是在肯定還是在否定,視線依舊耷拉在屏幕上,然後就瞧見了沈澤延將搜索框的內容清空準備打字。
就在蘇映即將如釋重負的那刻,搜索框貼心地彈出曆史搜索記錄。
澤延的手指頓在空中。
——“會有人夢到和老公做那種事嗎?”
——“女生做那種夢是正常現象嗎?”
——“春夢”
如果說為了開脫,前兩個問題蘇映還有辦法揪著邊強行扭轉乾坤,那最後一個關鍵詞,就像是被人壓在案板上狠狠來了一錘,無力回天。
好了,現在是真的把臉丟光了……
沈澤延默了默,把平板放到兩人中間。
蘇映懵住,然後霍地閉上眼,儼然是掩目捕雀的態度。
啊啊啊啊,她快要瘋了,這人怎麼能這樣,她現在已經很不好意思,很沒臉見人了,沈澤延怎麼就不能體諒她一下。
“乖,睜眼。我們一起稍微看一下。”
蘇映把眼睛閉得死死的,像被密密麻麻的膠帶纏住,死活睜不開。
沈澤延又壓著聲音在她耳邊,溫聲喚了聲她的名字。
這次她像被魔怔了似的,木木睜眼,視線由暗轉明,還是對著亮著強光的屏幕,她一時間還真有些不適應。
定睛一看,搜索框上沈澤延居然把“女生做那種夢是正常現象嗎?”中的“那種”替換成了具體二字。
這次頁麵乾淨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小廣告消了蹤影,各種回答邊上還貼心在小框框標上“網友回答”、“權威回答”、“專家回答”。
沈澤延的手指在三個選項中上下兜了圈,最後落到“專家回答”上。蘇映傻眼了,呆若木雞地杵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不是“磚家”,是來自權威醫院加了認證的頂級專家。且從原因到總結認認真真寫了一大段。
“你看,專家都說這是正常的。”沈澤延壓著聲對她耳語。
挨得很近,蘇映的耳朵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說話時氣息的傳遞,也正因為如此,姑娘像蒸籠裡的蝦子似的整張臉慢慢紅遍。
這時助理劉哥忽然開口:“你們在討論什麼專家呢,噢,我想起來了,劇組請了一位研究野生動物保護的教授擔任科學顧問。”
蘇映表情一滯,隻感覺後背像被螞蟻啃噬似的,全麻了
——這是設計普通的家用款轎車,和之前坐的商務奔馳不同,前駕駛與後座之間沒隔著擋板,整個空間都是相聯通的。
劉哥說著說著,也來了興趣,捎上野生動物保護的話題,和司機師傅談天說地,不亦樂乎。
在他的帶動下,車廂內的氣氛很快熱鬨起來。
隻不過活躍的是前座,後座卻截然相反。
沈澤延打開備忘錄,輸下一行字
“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等回去了再說。”
蘇映很輕很輕地“嗯”了聲,這會兒也沒了繼續看漫畫的心思,闔上眼,也不知自己是在裝睡還是在裝死。
之後的時間過得特彆緩慢,蘇映度秒如年,每一刻都特彆煎熬,終於在半小時後汽車緩緩減速,駛向高速路口的收費站,她睜開眼往窗外看了眼又閉上,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劉哥給高速路口的收費員定了錢後,忽然也意識到後座的氣氛有點不妥,往後視鏡裡瞥了眼。沈澤延回複著郵件,而蘇映則像蔫掉的樹苗閉眼寐著,關切道:“蘇映是不是暈車了?”
蘇映本想應聲“沒”,可掀開眼皮,還真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嗯,不過就一點點,反正也快到客棧了,待會兒下車我應該就好了。”
沈澤延沒說什麼,隻是拿來暈車貼幫她貼上。他的指腹帶著層薄繭,在拿起時輕輕蹭過耳根,有點癢。
……
劇組包的客棧位於小城東南方位。
路口處的牌匾上安靜地刻著“西源客棧”四字。和隔壁客棧相比,西源客棧庭院寬敞,將劇組車輛全部容納後還空出大量空間。
客棧內側的裝飾普普通通不算精美,而這是當地最大規模的客棧。值得一提的是,這座小城遠離景區,因為鮮少有遊客駐足於此,劇組這次預定也沒花太多功夫。
沈澤延在樓下櫃台拿鑰匙的時候被導演攔下談事情,蘇映便先拎著行李箱上了三樓,從口袋中尋出老板娘給的那串鑰匙,順利開了門。
沈澤延進來的時候,蘇映正坐在窗前,看著後院鋪了一地的雪發呆。
“好些了嗎?”他問。
“嗯,”她頓了頓,“已經不暈了。”
所以需要談正事了嗎?
應該是了吧,現在快六點了,如果他們再不談也就要下去吃年夜飯了……
沈澤延抬手看了眼表,“再過半個鐘左右應該就會有人上來喊我們去吃年夜飯。”
“時間應該夠吧。”蘇映小聲。
沈澤延愣了下:“其實沒什麼需要解釋的,前麵讓你看搜索內容,隻是想告訴你這很正常,我也在夢中見到過蘇映。”
正不正常,蘇映當然是知道的……
但至於那天為什麼在搜索框輸入這種問題,那大概是因為大早上的人剛醒,被這個荒謬而刺激的夢境整懵了。
沈澤延微頓,像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蘇映夢到的那個人是我嗎?”
蘇映差點被空氣噎住。
三個問題中就有一個是他要的答案,這人看都看到了,怎、怎麼還故意拿出來問……
“但就夢過一次。”她避重就輕地強調。
男人“嗯”了聲,輕描淡寫道:“那我比蘇映多幾次。”
於是蘇映接近本能地展開聯想,下一秒臉蛋燙得能冒煙。然後,她站起身假裝淡定地“哦”了聲。
“那蘇映覺得我們之間的進展怎樣?”他問。
姑娘咳了聲,開始耍嘴皮子:“我們都是成年人,就算現在……”
沈澤延:“現在怎麼了?”
蘇映:“我……我現在好像不太好。”
*****
其實蘇映從爬樓梯上來後就一直感覺頭暈。
而事情的走向也永遠難以猜測,就好比蘇映前半小時還在耍嘴皮子,後半小時便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拿著氧氣瓶。
“前麵有沒有做劇烈運動?”
蘇映輕輕“啊”聲,被眼前的醫生嚇了一跳:“沒、沒有。”
說完後她抬眼偷偷打量著醫生,鬼鬼祟祟。
不對,她心虛什麼啊,就算醫生開了天眼,一路倒帶,她和沈澤延也不過是坐在沙發上聊天,兩人之間隔了半米的距離,手都沒牽上。
念及至此,蘇映釋然不少。
與此同時,林景承放下聽診器,緩緩開口。
“這裡海拔兩千七,雖然說一般不會出現高原反應,但她應該就是個例,不過還好,隻是輕度高反。忌酒、忌煙,洗澡和適量運動,等過兩三天適應後再說,對了,我說的運動包含房事。”
“咳、咳咳……”蘇映被口水嗆到,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忙擺手,“我剛剛吸氧太急,被嗆到了。”
“麻煩了。”沈澤延向友人道謝。
林景承輕笑道:“客氣什麼,這的海拔不算特彆高,蘇映問題也不大,估計很快就能恢複。我今晚正好在隔壁的客棧過夜,有事情可以給打電話,對了你們劇組有跟班醫生吧?”
“有,明天早上會到。”
“那正好,我和鹿冥冥明天下午返程。”
“路上小心。”
“你們也是,一路順風。”
蘇映默默吸完氧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精力恢複了不少。
他們從三樓下去時,年夜飯已經開始上菜了。
西源客棧為當地特色的四方結構,中間空出很大一塊地園子。木製房梁處掛了一大圈紅燈籠,紅紅火火很是熱鬨。
鋪著餐布的圓木桌,錯落有致地在大廳鋪開。
開飯前,蘇映操控著無人機,自上而下拍了張,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