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夏天,即便是海邊的夜晚,站在窗前吹久了,愜意轉瞬即逝後,取而代之的便是濕熱乾。
幾個服務生從他們身邊走過,習慣性地禮貌問好。
蘇映點頭回應,和沈澤延提議道:“要不我們回去吧?”
“好。”他點頭。
吃完飯後,蘇映和沈澤延便就在酒店附近散步。
和國內相比,南安普敦的夜生活要安靜得多,英國人有酒吧文化,同在一旁散步的小哥推薦他們可以去夜店看看。蘇映本能地搖頭,她放心自己的酒量,卻很擔心自己的酒品。
要是醉酒後,鬨出洋相,沒準明早起來又重回單身隊列。
“對了,”蘇映開口,“我媽是名駐外記者。她前麵和同事一起來南安普敦了。”
沈澤延“嗯”了聲,等著她把話往下說。
蘇映:“我今晚應該要過去拜訪一下,你要和我一起嗎?”
“何樂不為。”男人頷首。
他頓了頓又道:“這次又是以什麼身份呢?”
“你……你想要什麼身份?”姑娘問。
“我的身份由你決定。”沈澤延實在沒料到這姑娘會把問題拋還給他,笑了下,不緊不慢地提醒,“蘇映,你還沒回答我前麵的問題。我是你的誰?”
“未婚夫。”蘇映聲音很輕,但同時又無比堅定。
一雙好看的眼眸微微彎起,像今晚的月亮,燦爛又溫暖。
沈澤延“嗯”了聲:“之後的日子還請多指教。”
他垂下眼的瞬間,海風在忽然間變得很大。隱約夾雜其間的,還有海浪拍打沙灘的細微聲響。
姑娘的秀發被風往後帶去,像黑色的絲綢飄蕩在暗紫色的天空。
*****
雖然朱穎和蘇宇國的思想算得上前衛開放,但蘇映其實還是比較慫的。在沈澤延買好伴手禮後,姑娘小聲道:“要不你還是彆和我一起去了。”
“這才多久,你後悔也未免太快了吧。”男人壓著聲音打趣。
蘇映用小拇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說出心中的顧慮:“可是,我之前都沒和她說過我有男朋友的事。我怕這麼突然她接受不了。”
沈澤延覺得蘇映說得有道理,國內不少父母思想保守。自己一聲不吭就把人家的女兒
拐回來,彆說接受不了,發火打人都是有可能的事。
他想了想,最後決定退而求其次:“那就一步步來,先和你媽說,我是你的男朋友。”
蘇映有點不好意思:“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委屈什麼,等緩個一兩周再和他們說我們已經打算結婚的事。”男人道。
“什麼,結……結婚?”這下,蘇映是真的懵了,“不是訂婚嗎?”
沈澤延看向她,一字一頓特彆認真:“蘇映,前麵我是在和你求婚。”
姑娘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像這一刻除了眨眼,自己就什麼也不會了。就在她怔怔出神時,耳畔傳來男人低而溫柔的解釋,“你可以回憶一下,我們之前的對話我是怎麼說,你又是怎麼答。”
話音未落,蘇映的手機響了,是母親的來電。
姑娘還什麼都沒開始說,電話那頭便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電話那頭母親說,隔壁市突發市況,現在正拖著行李箱趕往機場,隻能等晚些時候,在飛機上和她視頻通話。
蘇映抱歉地笑笑,把母親離開的事告訴沈澤延。
“沒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那這些伴手禮怎麼辦,要不要問問能不能退款?”
沈澤延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袋子:“不用了,食物的話,我們這幾天就可以吃。那條手鏈也不占空間,就先放你那,之後有機會再給她。”
蘇映的母親年紀不大,所以他們前麵選伴手禮的時候,也沒選擇貴重的保健品。
這些精致的糕點,正好可以晚上當點心吃。
這晚,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
KingSide的雙人床很大,兩人正常躺著,中間空出一大片。
蘇映甚至覺得在床上還能再躺下一個大胖子。
事情的轉折出現在蘇映入睡後。
蘇映的睡姿很好,和她人一樣,斯斯文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的時候睡著之後會往一邊滾。
因為平常都喜歡往右滾,於是今晚睡前,姑娘特意選了床右邊的位置。
計劃很美好,蘇映覺得自己再不濟也是從右邊滾到地上。躺下前,她還特地用腳丫子踩床右邊的地毯,軟軟的很舒服,這床也不是特彆高,待會滾到地板上肯定也不會特彆疼。
可人算不如天
算,總有些時候常常事與願違。
鬼使神差的,這晚蘇映熟睡後,每次翻身時都往左滾。
每次前進一點點,不到後半夜人就差不多挨著沈澤延了。
沈澤延睡著睡著,覺得哪裡不對也就自然醒了。今晚是他第一次和姑娘睡一張床,本來就不太一樣,蘇映又那麼挨著,呼吸隱隱噴在身上,醒來後自然也就難以入睡。
天蒙蒙亮時,蘇映做了個噩夢,夢裡比現實更可怕。
現實中是遊輪觸礁,海水緩緩流入。從起床警報響起到輪船徹底下沉,雖然中間時間不算長,但終歸還是有緩衝時間。可夢裡,警報響起還不到一分鐘,一個天旋地轉間,一切淹沒海底。
蘇映瞬間驚醒,觸電般摟著被子在床上直接坐起,背挺和竹竿似的挺得筆直。
沈澤延本就沒怎麼睡,注意到身旁的動作後迅速睜眼。
“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夢這個東西的確古怪得很。
明明幾秒前的畫麵還如此清晰,可還不到眨眼的功夫,發生的一切便在記憶中消散殆儘。
蘇映“嗯”了聲,將臉往懷裡蹭了蹭:“剛才真的挺嚇人的……”
吃完早飯後,兩人乘出租車前往南安普敦中心醫院。
蘇映翻了翻自己手中的預約卡牌,莫名納悶:“為什麼誌願者沒給你安排心理谘詢,這種事情不應該公平對待麼?”
“可能是覺得你們女孩子比較敏感,醫療資源相對有限的情況下,儘量做到女士優先。”
蘇映順著順沈澤延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都是女士。
預約卡上寫著“12”,現在才排到“7”,想著還有段時間,兩人便往候診室的方向走去。
候診室裡人不多,資源也相對豐富。
圖書角裡除了英文圖書外,還有不少其它語言的圖書。
在對角線的位置,有免費的冰淇淋和水果。
那名華裔女護士在將果盤遞給她前還用中文貼心地詢問了過敏史。
“沒有,謝謝關心呀。”蘇映搖搖頭,自己主要對花生和花粉過敏,水果的話暫時沒有。而且盤子裡的蘋果,草莓,香蕉,楊桃,之前在國內也沒少吃,都沒出現任何過敏症狀。
蘇映端著兩個小盤子,挨著沈澤延坐下,將其中一個遞
給他:“這個給你,如果這裡邊有不喜歡的水果,你可以現在挑出來給我。”
沈澤延搖搖頭,全部接過,應了聲“謝謝”。
蘇映邊吃水果邊打發時間,這四種水果她一樣一樣地吃,當盤子裡隻剩下幾片楊桃時,她愣了下,想起這一節好像有小半年沒楊桃了,隻是看著,就莫名懷念。
“我老家那邊的楊桃就特好吃,醫院這邊的楊桃味道還行嗎?”說著,蘇映將叉子插入楊桃。
“挺不錯的,你可以試試。”沈澤延道。
蘇映“嗯”了聲,抬起手,輕輕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內化開,姑娘瞳孔一縮,隻感覺頭痛欲裂,呼吸也困難。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蘇映知道以後屬於自己的過敏名單上,又濃墨重彩地多了一個名字
——楊桃。
蘇映是在傍晚時分蘇醒的。
兩次過敏,前後不到半個月,一次在備有腎上腺素的咖啡廳,一次在醫院。過敏本身是不幸的,但相較於彆人的發病地點,蘇映卻又特彆幸運,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醫生和護士笑著過來給她做檢查。
蘇映回味失去意識前酸酸甜甜的滋味,操著不熟練的英文問:“那會是我最後一次吃楊桃嗎?”
“當然,哪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醫生笑。
接下來的醫囑,和前不久聽到的過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