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內,親子鑒定有以下兩種:一、個人親子關係檢測;二、司法親子鑒定。如果是在正規機構進行司法鑒定,那麼則需要鑒定雙方帶著相關證件前來辦理。
顯然易蔣成走的並不是什麼正規途徑。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次進行個人親子關係檢測這件事,他甚至沒讓助理幫忙。
電話那頭李書平還在繼續,隨便扯了幾句家常後又忍不住吐槽:“你那位朋友也真是的,彆人托我做親子鑒定,就算弄不到血液,也能提供合格的作業,你那朋友倒好,三根短發,一個水杯,也是夠麻煩了。”
易蔣成緩了緩,終於開口:“那做得準嗎?”
“你大可放心,我的意思是步驟相對麻煩些,但檢驗肯定是沒問題的。我搞了這麼多年的科研,親子關係檢測這點難度根本不算什麼。做了兩次全基因組測序,都是99.99%。”
“當然,你那朋友如果需要具有法律效力的正規的報告,還請自行到正規機構參與檢測。”
易蔣成又一次陷入沉默。
“其實技術已經是100%正確了,你去正規的司法鑒定所做也一樣,報告單上也是99.99%,之所以不說百分百,是想留些餘地,萬一碰上意外、不可抵抗因素之類的。”
“不可抵抗因素?”易蔣成問。
李書平給外行人科普:“比如你提供的樣本是錯的,這樣的話,實驗再精準也沒什麼用。與其你替他疑神疑鬼,不如直接建議他,拿著出生日期對著日曆算個時間,是不是自己的女兒還不清楚?”
李書平和易蔣成是舊交,雖然自己從事科研工作,但對豪門那些事還是略有了解。
豪門通過私人方式做親子檢測,通常隻有兩種情況,一是懷疑孩子不是自己的,二是懷疑孩子是自己的私生子。目前這種情況下,前者還好,若是後者那則代表各種麻煩接踵而至。
“對了,”李書平又開口,“下午聯係不上你,我就讓人把那水杯送到你公司前台了。”
易蔣成“嗯”了一聲,淡淡道謝:“謝謝,前麵秘書也告訴我了。”
雖然說易蔣成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不過作為友人,李書平還是敏銳地從其中發現一絲不同
。
於是,他停頓片刻開口道:“你之前不是說你那朋友也沒交代其他事,隻是拿了一個水瓶和三根頭發,讓你幫忙做個親子鑒定。”
“對,怎麼了?”他問。
“所以你也先彆替他乾著急,這種事又不一定非得喜當爹,萬一是他覺得自己養了這麼久的女兒可能不是自己親生的,現在驗出來,情況確認,豈不是皆大歡喜?”
“的確是挺高興的,”易蔣成笑了聲,“不過你猜錯了,反正就是喜當爹。”
“哦,是嗎?你怎麼這麼清楚,之前不是說那朋友什麼都沒說嗎……”話說到這,李書平就是一頓,狐疑地問,“我有個朋友……那朋友該不會這就是你自己吧。”
“嗯,”易蔣成沒再否認,“是我,如果檢測沒問題,那應該就是我女兒。”
“我他……”李書平是文明人,最後還是忍住爆粗口的欲\望。
回歸理性後,他覺得這自己這夥計現在是真的麻煩了,人家到了他這把年紀,都開始準備抱孫子了,易蔣成的好孫子沒抱上,倒是老人抱著女兒。
不對,保溫杯雖然貼著兩枚簡單的貼紙,不過從杯子的樣式以及貼紙的款式看,他女兒應該不會特彆小。
他閉了閉眼改口問:“珩川知道了嗎?”
“現在暫時還不知道。”易蔣成答。
李書平提議:“如果打算認回來,還是儘早告訴他比較好,珩川沒你想的那麼狹隘。”
易蔣成辭去總裁職務後,集團裡的事便由易珩川主要負責。他成為公司一把手那年才二十七,易氏家族龐大,想到他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眼紅的人不少,也沒少在暗地裡設套,而易珩川卻將那些事處理得有條不紊。
李書平想了想,最後隻是說:“算了,這是你的家事,我作為外人,還是不摻和,不多嘴比較好。”
易蔣成:“沒事,你可以接著說。”
李書平:“今天這麼好說話?”
易蔣成:“因為我現在也沒太多具體的想法,不如聽聽你的意見。”
“……我是覺得女孩子家的如果家庭普通或較差,小時候還好,如果長大需要一個人在外打拚那就很辛苦了。以你的能力稍微幫她一點,小姑娘就能無憂無慮地過完一
輩子。”
易蔣成“嗯”了聲,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打算接回去的話,就儘量早一些認回去,對你來說也沒什麼損失。和孩子培養感情的事越早越好,如果再拖幾年,等她長大懂事了,再接回去也很難培養感情。”李書平說得有理有據。
“倒是沒打算接回去,她沒你想象的那麼小,已經結婚了。”易蔣成說。
“我的天,都已經結婚了?”因為過於震驚,友人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問,“兄弟,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到了今天才來做親子鑒定,這些年難道都沒發現什麼端倪?”
喜當爹,喜當爹……可這喜當爹得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她不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易蔣成鎖上書房的門,“而且,尤其是小時候,和她戶口本上的那個父親長得特彆像,仿佛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其實還有性格,蘇映的性格很好,像個小太陽,和易家人骨子裡的冷淡截然相反。
“……”
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卻長得很像。
看來是歪打正著的巧合。
“冒昧地問一句,她是你和王麗的女兒還是和朱穎的?”李書平問。
王麗是易蔣成的二婚妻子,隻可惜姻緣甚短,故事還沒開始,便了了收尾。
易蔣成:“和朱穎的。”
“……”
李書平陷入沉默。
易蔣成還以為是自己手機信號不好,走到窗前問了句:“聽得到嗎?”
“能聽到。”他答。
“那怎麼不說話了,無話可說?”
最終,李書平才如是開口:“我記得,朱穎隻有一個女兒,姓蘇,蘇家人。”
當年他見證了易蔣成和朱穎的分分合合。隻不過在故事的最後,女主人公拖著行李箱離開易家,分居兩年後上訴離婚。
“的確,她隻有一個女兒。”
“那小姑娘好像叫蘇映。”
“嗯,她是我女兒。”
這下,李書平心情複雜。
上一次心情這麼複雜,還是20多年前,蘇穎和易蔣成離婚後,嫁給了蘇杭嶼的時候。
這兩人一個是他認識多年的舊交,一個是他母親那邊的親人。
雖然朱穎是離婚後再嫁,但李書平還是有一種被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的感覺。
因為至少那個時候,易蔣成還沒完全放下。記得在那個夜晚,易蔣成醉酒後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關於他和朱穎的事。真正的放下,是蘇映出生後不久。
“這種時隔20年後發現蘇家女兒其實是自己女兒的反轉劇情,連狗血電視劇的編劇都不敢這麼寫。”李書平感慨,“對了,既然你說蘇映結婚了,那她丈夫是……”
易蔣成開口:“沈澤延。”
“沈……沈澤延?”友人愣了下還以為是同名同姓。
“就是你認識的那個沈澤延。”
李書平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涼白開:“老蘇是我遠房親戚。而現在突然被綠,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成了彆人的女兒,誰能接受得了。行了,這件事我先不聊了,免得到時候又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
南城,海邊。
當蘇映講述完自己與沈澤延相遇相識的故事後,派對也進入尾聲。
蘇映和同學們圍坐在篝火前繼續玩遊戲,而沈澤延則額外再支開一張小木桌,又點亮台燈,坐在不遠處,拿著卡片一一簽名。
除了簽名,他還給蘇映的同學們寫了類似於“畢業快樂,前程似錦”之類的祝福語。耳畔嘰嘰喳喳的交談融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海浪聲中。
莫約是過了10分鐘,沈澤延寫完最後一張給蘇映同學的賀卡,放下筆,抬頭往篝火那頭看了一眼。派對的收尾活動還在繼續,而此刻,篝火邊那個赤著腳滿臉笑容,瘋狂追趕一男一女的那個姑娘,就是蘇映。
她手裡拽著一個塑料花球,語調高昂,似乎玩得很開心。
沈澤延笑了聲,雙眸中帶著淺淺的光,這才想起自己前麵寫了幾張賀卡,卻忘了蘇映同學一張圖。他垂下眼,將已晾乾的賀卡,裝進塑料袋疊在右手邊。
鹹甜味的海風呼啦啦地吹著,一隻塑料袋沙沙作響,男人拿來一塊小石頭將帶著袋子壓好。和先前的硬質卡紙不同,沈澤延這回選了張軟質信紙,提起筆,垂下眼,寫下她的名字。
To:蘇映
拿到這封信的時候是不是有點詫異?不過我也是第1次寫“小作文”。不出意外的話,當你看這封信的時候,我就坐在你身旁。或者說現在給你朗讀這封信的人就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