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經紀人是怎麼發現李銘有精神病的?”
“是李銘自己提出來的。說起來還真是驚訝,初次見麵時我沒有從他身上發現半點奇怪的地方。”馮原說,“也許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演戲了也說不定。”
“李銘的症狀是什麼?”
“最嚴重的是幻覺。他能看到彆人看不見的東西。偶爾和他同行時,李銘會突然繞個圈子走,他說走道的中間被箱子擋住了。後來他的症狀加深,五感都受到影響,已經跟我們生活在不同世界了。”
“治療沒有用麼?”
“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如果他某一天發病,會不會出現攻擊性行為?”
“我認為不會。你似乎對精神病有很深的誤解。精神病可不是隻有電視劇裡突然跑出來對你亂抓一通的瘋子。”馮原鄭重道,“他們其實也是受害者,看見不同的風景、聽見不同的聲音,繼而對自己生活的世界產生懷疑。人是社會性的動物,一群人生活在一起,會對周圍的一切開始感知。他們將感知到的通過言語行為表達出來,即是生活。所以人判定同類的標準並非是染色體nda,而是認同。一個人與你聊天,你就被認同了。一群人與你聊天玩樂,你才生活在共有社會。以上的理論是李銘在某次治療中與我提到的。他認為成為一個正常人,首先就要符合社會上對正常人的定義,也就是遵守規則。所以我認為李銘不會去殺人,成為普通人是他一直以來的執念,而普通人的規矩便是不可違法。他是一絲不苟的演員,不可違法的規矩寫在他的劇本上,要想成功扮演普通人的角色,他就一定要遵循人設。”
“但這些隻是自我約束不是麼?再自律的人也會有失控的時候。如果李銘哪一天不想演了,他就沒有必要遵循人設。”
“你那是普通人的理論。”馮原歎道,“普通人與患者是不同的。普通人的字典裡願望是可以隨意拋棄的東西,因為不論你的願望實現與否,周圍都會有人對你的行為做出回應,在那一刻,你的行為就會被認可。但對李銘是不一樣的。沒有人會回應他的世界,所有人都在否定他的世界。換而言之,他的自我一直在被彆人否定著。”
“人是由猿猴進化而來,你會認為自己是猿猴的同類嗎?一個人否定了【與猿猴是同類】的概念,一群人否定了【與猿猴是同類】的概念,那它就是不存在的。人類就是一個新物種。李銘就是處於被【不存在】的邊緣。【成為普通人】與其說是願意,不如說是回歸群體的方式。隻有成為普通人,他才會被承認,他才能夠存在。”
楊懷朔無法理解,他的疑惑正是基於“並非同類”上衍生的反應。人不會理解花草蟲魚的世界,因為我們不是同類。
本想搜尋李銘是凶手的證據,卻似乎接觸了一個全新的領域。楊懷朔將醫生的話一一記在本上,打算回去翻閱一些心理學的書籍。“謝謝。”
“我也沒幫上什麼。”馮原笑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李銘現在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自從事件發生,他就再沒來過我的診所。”
楊懷朔起身,又向馮原鞠了一躬,“你給我提供了不小的思路。謝謝。我就先告辭了。”
“慢走。”
楊懷朔的手還未握上門把手,便見門自己開了。有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該怎麼形容這個人呢?
美麗?優雅?似乎都不準確。他像是畫上的貴族,在某個鐘聲裡慢慢走出。陽光成為他的發色,大海融入他的眼睛。
畫上的貴族對他微微一笑,側身讓過走道。他並非貴族,而是管家。
楊懷朔多看了幾眼,外國人?身為安保局局長的孫子,楊懷朔自然能夠獲得彆人無法擁有的情報。他知道最近並沒有外國貴族入境的申請。
那他是誰?
楊懷朔將疑惑記在心裡,走出了馮原的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