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你要去哪?”博士叫住拿了外套正準備離開房間的工藤新一, “一會兒就要出發了。”
“我回家拿一下電腦。”
工藤新一扔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得承認,在津木真弓沒有被一些莫名的情緒與感情衝昏頭腦時, 她是最能看穿他的人。
——比如她曾經就一眼看穿過, 他從阿笠博士那裡得到的紐扣型追蹤器, 可以遠程操控開啟定位。
而此刻,啟動這個裝置的按鈕正在屏幕上閃爍。
他將鼠標挪到按鈕上, 卻在按下的前一秒頓住。
——你敢對著福爾摩斯的麵發誓,沒有任何遠程打開信號儀的手段嗎?
——違背誓言就詛咒你變成莫裡亞蒂哦。
沒有關係,工藤新一緩緩一笑。
光暗相生的世界裡, 從來沒有直麵陽光卻從不為自己的陰影所惑的好事。
福爾摩斯也好, 莫裡亞蒂也罷,猶如硬幣的正反兩麵,相背而立,卻永遠相伴而生。
他伸出手, 按下“開啟”的按鈕。
下一秒, 一個紅點在屏幕上跳了出來——恰巧與自己此刻的位置重合。
工藤新一看著麵前與工藤宅重合的紅點,長歎一聲, 合上桌上的電腦。
看吧, 他就說,她是最能看穿他的人。
*
對於安室透而言,津木真弓卻是他最看不穿的人。
而這份“看不穿”在這一刻, 變成了連帶著無法看穿碰上她時的自己。
他很確信,在最開始她打電話時開口單純隻是出於惡趣味作祟, 又或是還混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緒。
但當她真的毫無防備地倒在自己懷中,又毫無抗拒地被自己吻住時,他的行為似乎隻剩下理智被灼燒乾淨後的本能。
肩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哪怕先前打了止痛針, 津木真弓那缺乏經驗的治療與包紮也實在不敢恭維。
期間他甚至數次都想開口讓她停下,自己動手或許更高效與……安全。
但每每觸及到她明明緊張得發顫,卻還要強迫自己克製鎮定下來的目光,卻又將話咽了下去。
他有些艱難地意識到,她是真的想救他——或者說,她在乎他的“死亡”。
這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實在是一種很稀奇的體驗。
連他們自己都早已拋之度外東西,居然被一個完全無關的“外人”撿了起來,珍而重之。
在他們的世界裡,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廉價的東西,有的時候甚至還不如一口麵包值錢。
他當然是不願意自己就此死去的,但卻也談不上有多懼怕。
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做好了隨時死於非命,甚至連全屍都留不下的準備。
至於身邊的朋友……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與那些可以稱得上“同伴”的朋友共同麵對什麼生死攸關的危險了。
——畢竟總要留一個人給彼此收屍。
死了就收屍,收完屍再報個仇,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曾重視的人,不能指望尊重他人的生死。
但麵前這個女人……他無法形容。
說她弱小,他也從未見過明明連槍都不會用,卻還能活蹦亂跳地穿過槍林彈雨,甚至一度不怕死地擋在自己身後的“弱小”。
說她愚蠢,在不麵對他和諸伏景光的情況下,一個洞察與推理能力拉滿,連隨機應變的能力都如此出色的少女更談不上低智與愚蠢。
歸根結底,她似乎對他們抱有一種一廂情願的盲目。
盲目的在意和近乎全心全意的信任。
——就像現在。
哪怕他已經摟著她的腰,翻身將她壓在了床上,驚覺回神的她也隻是小幅度地推拒了兩下。
不是什麼欲拒還迎,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怒火——那是她顧忌著他渾身上下的傷口,隻敢挑那些完好的部位,用不會崩裂他其餘傷口的力度,推拒與捶打。
如果像她誤會的那樣,此刻的他是個講道理的、是個值得她信任的“好人”,或許會因為察覺到她的“退讓”而愧疚,從而停止這一切吧?
但他不是什麼好人。
他這種人,隻會得寸進尺。
安室透仗著自己身形高大的優勢,幾乎沒用多少力道就將津木真弓困在了身下,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顎,讓她無法拒絕自己的索吻。
“你……”
津木真弓偏頭想要避開,他卻不依不撓地追了過來,火熱的唇舌烙在了自己的唇齒間,強勢卻纏綿,似乎並不是一味地發泄,而是勾著、引著,想要讓她與他一道沉淪。
她艱難地抽出了自己被桎梏的左手,伸手想要去錘他左肩上的傷口,卻在觸碰到繃帶的一瞬止住了動作。
——雖然這人現在的表現一點也不像一個重傷的人,但畢竟……
就在她猶豫間,安室透已經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重新壓了下去。
他甚至貼著她的唇,低笑了出來,“為什麼猶豫?如果你剛剛直接動手……我就沒機會了。”
津木真弓氣結——都這時候了這人還在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輕輕啃咬著她的唇珠,像是疑問,又像是感慨:“為什麼不狠一點呢?”
“因為我不想殺人!”她憤怒地低吼。
“是因為不想殺人,還是不想殺我?”他仍在笑問。
她也快被氣笑了,似乎不明白他的邏輯,“你這是自己承認自己不是人了是吧!”
“這樣啊。”他像是歎了一聲,“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隻知道他聽到了她的答案後仍然沒有放過她。
甚至……更加火熱。
安室透隻是知道了……她的在意與珍視,不是因為那是“他的生命”——是因為她在意“所有生命”。
或許換成任何一個陌生人,她依然如此。
就像是高掛在天邊的月亮,不屬於任何人的月亮,隻是在那一刻,向他灑下了月光。
他明明已經動了獨自偷藏月光的邪念,甚至付諸了行動,她卻還天真地以為,光靠幾句話能將他感化。
他會因為她的偏顧愧疚嗎?自責嗎?一點也不。
他隻會自私地得寸進尺。
安室透伸手撫上了她略微顫抖的身軀,突然又低笑一聲。
“濕了。”
津木真弓當即反駁:“濕你大爺!”
他埋在她的頸間悶悶地笑:“我說你的衣服濕了,你以為是什麼?”
她氣結:“那是你的血!”
她辛辛苦苦把他救了下來,結果這家夥卻恩將仇報。
他恬不知恥地繼續笑:“那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許好不好?”
津木真弓忍無可忍,順手摸到了床頭剛剛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醫用剪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終於不動了。
他的吻已經落在了她的耳側,火熱滾燙的呼吸燙得她也快燒了起來,他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問了一句:“這觸感,像是之前那把剪刀?”
“……是。”津木真弓終於得以喘息。
“哈。”
她無法理解,他居然笑了出來。
他笑起來的動作幅度很大,壓在她身上一顫一顫得,滾燙的皮膚貼在她身上,讓她也不自覺跟著輕顫。
“你……”
“你拿著那把剪刀連我衣服都剪不開,還想刺穿我的脖子嗎?”
津木真弓的手微微一顫,他像是看穿般地一歎。
“你看。”
他像是來了什麼古怪的興致,微微撐起身體,看向她的目光亮得嚇人,淡紫的瞳仁中沉了發紅的底色,如同他此刻燒灼的臉頰一般。
津木真弓這才發現,他身上的滾燙不是出於什麼奇怪的生|理|反應——他在發燒。
連番受傷加上非正規的治療,哪怕打了破傷風的針劑,還是燒了起來。
他灼熱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她捏著剪刀的那隻手。
然後,緩緩地、堅定地挪到了他左肩的傷口處。
“碰到這種事,記得攻擊最脆弱的地方。”
他甚至在教她。
——教她怎麼對付自己。
“瘋子。”她低聲咒罵。
津木真弓一向知道安室透是有點瘋的,從他喜歡那種不顧死活的飆車運動就能看出來——但她沒想到一場高燒能把他燒成這樣,比之前更瘋了百倍。
又或者……他本來就瘋成這樣,這場掠奪了神智的高燒隻是解放了他壓抑已久的天性。
不管是哪種,她都不希望自己成為這人發瘋的受害者。
她深吸一口氣,剛想就著他的力道將剪刀刺下去,突然身上一沉,這瘋子像是再也受不住連番折騰與高燒,脫力地倒了下來。
“……你要昏彆昏我身上啊!!”
等好不容易從安室透死沉死沉的身下翻出去,把他重新翻到床上放好,津木真弓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看了。
——被血染的那種。
罪魁禍首兩眼一閉無知無覺地昏倒了,津木真弓握著剪刀對他的脖子比劃了半分鐘,最終看著係統麵板上緩慢攀升的事件完成度歎了口氣,放下了剪刀。
她從那一大盒藥箱裡翻出消炎藥和抗生素,勉強給燒死過去的安室透用完,坐倒在地上舒了一口氣。
她拿出手機給綠川光打電話——他再不回來接替照顧他這位幼馴染,她就要動手殺人了。
很可惜,綠川光的電話沒接。
……他走前,好像說了是有“急事”要處理來著。
結合他走之前剛巧安室透渾身浴血地闖進他家,把綠川光叫走的“急事”顯然也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