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玥被關著,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一直到蔣夫人讓人帶她過去。許久不曾見到陽光,她刺了一下眼,有些頭暈。來往路上,婢女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躲躲閃閃。帶她過去的嬤嬤,是蔣夫人的心腹,眸色裡都是冷諷。蔣玥覺得,蔣夫人是要找自己算賬了。。她沒有什麼太大的失落感,蔣流不處置她,是因為沒必要越過家裡的規矩,親自動手。後院裡頭的事,還是要蔣夫人主事,若然蔣老夫人願意幫她說幾句好話,哪怕再寬容,也是要受罰的。她到了堂上,發現蔣老夫人也在。“祖母,母親。”蔣玥跪下來向她們請安。蔣老夫人還是喜歡她的,庶出的是身份,不是品性。蔣家繁華了許多年,蔣老夫人眼界不淺,蔣瑤是被嬌慣壞了,蔣玥卻是可以栽培的,她真的費了心思,隻是結果讓她很失望。蔣夫人看蔣老夫人沒有開口,便出了聲:“原本你夥同那郝美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蔣家是不能容你的。”她想想,還是有些許生氣,“但眼下有個讓你將功贖罪的機會。”蔣玥不知道蔣夫人要說什麼,隻問道:“母親想讓我做什麼?”蔣夫人思索了一下,怕是自己口氣太強硬,反倒壞了事,就溫和了一些:“皇帝已經下旨給你賜婚了,於你的身份而言,也算是抬舉,你大姐如今這般田地,你有莫大的乾係,今下讓你代替她嫁進順昌侯府,還給你一個嫡女的名分,蔣家對你,也算仁至義儘了。”蔣玥乍然沒能聽明白,隻是臉色不自覺就變了。蔣老夫人歎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道:“怪我,將你養得心氣這樣高,你圖臨王側妃的位置,野心可謂不小,可臨王那邊,你祖父心裡已然有安排,是萬分輪不上你的。”蔣玥身子微微發顫,她好半天,才問:“是……是讓我嫁給……顧硯嗎?”蔣夫人語氣刻薄:“怎麼?你還嫌棄?蔣家沒把你送去庵堂裡頭,對你就是天大的恩典了,那顧硯也算是一表人才,你此次還是高攀了的,若非皇上賜婚,單就那眼高於頂的顧夫人,一輩子都不會看得上你。”蔣老夫人微微皺眉,清咳了一聲。蔣夫人自覺失言,連忙正起神色:“話雖難聽,但理是這個理,你就要嫁出去了,如果連我這幾句刻薄的話都聽不得,那去了顧家,還有你受的,你也不蠢,我也就跟你說明白了,兩家聯姻,自古圖的就是背後的利益乾係,顧家設計要娶你大姐,還不是為了幫豫王拉攏蔣家,你就算想嫁給臨王,也要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價值,他可不是傻瓜。”蔣老夫人又跟著勸她:“現今外人都傳,當日顧硯救的是你,隻要你也一口咬定了這件事,也算幫了你大姐,她現今這個模樣,是不能結親的,若是傳出去,她一輩子都要毀了,她若是不好了,你是一門的姐妹,是再也不可能找到比這更好的前程了。”蔣玥腦子嗡嗡的,她覺得自己什麼都聽不太清楚。跪得久了,她連眼睛都有些酸澀。蔣老夫人看她快要哭了的樣子,也不再說了:“帶下去吧,讓她自己想想清楚。”蔣夫人生怕她不願意,又補道:“賜婚聖旨不日就要下來了,你若是抗旨,就是死路一條,其中利害,你自己掂量吧。”蔣玥這會才反應過來,她應道:“祖母,母親,我願意嫁。”她怎會不願意呢?隻是不可置信。沒有任何的預兆,直接就定了婚事,哪怕是她,也覺得太突然了。還是皇上賜的婚,金口玉言,板上釘釘。蔣夫人臉色就好了,“到底是個識時務的好孩子。”蔣老夫人也道:“回房去休息吧,收收心,等著待嫁。”蔣玥就回去了。她毫發無損,隻是被關押了幾天而已,銀杏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好在性命沒有大礙。主仆見麵,也沒有多餘的話。現今她們身邊,都是看管的人。銀杏眼圈紅紅地抓著蔣玥的手,她聽到了消息。不僅為蔣玥高興,也覺得她真是太不容易了。有堅定不移想去爭取的東西,最後爭取到了,不是誰都能有這樣的勇氣的。蘇向晚又去了顧家。賜婚的這件事,對很多人而言,都是一個巨變,尤其是首當其衝的顧家。顧夫人還沒從齊家的事走出來,就被這賜婚砸了個正,好在是身體素質好,不然得生生被氣出病來。“我母親說那蔣瑤她都看不上,彆說是庶出的蔣玥了,她現在跟我爹在鬨,說讓我爹想法子推了這親事。”顧婉興致缺缺地坐在涼亭裡,她顯然也不怎麼歡喜:“賜婚的事,哪裡有的退呢?”蘇向晚拍拍她的肩膀:“我怎麼看你也不是很高興的模樣?”“我先說了啊,我對蔣玥是有點意見的。”顧婉有點吞吞吐吐,但最後她還是道:“其實你跟蔣玥合謀,我沒有意見,幫我大哥,我也沒有意見,可他到底被蒙在鼓裡,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最應該坦誠的嗎?我大哥有權利知道蔣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有權利知道你跟蔣玥合謀起來,算計了這些事,我覺得瞞著他不好。”蘇向晚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不過……我覺得應該讓蔣玥自己說。”“她會說嗎?”顧婉不太相信:“她敢讓我大哥知道,她是個心機深沉,詭計多端的女人嗎?”“不敢也總是要說的,她難道能戴著麵具跟你大哥過一輩子嗎?”蘇向晚好像是想到了自己,語氣緩了幾分:“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有什麼秘密,也應該說了。”情蠱的事,她也是時候坦白了。蔣家現今已經派人去雲南探聽解蠱的方法,她目的達到了。接下來沒什麼可做的,蘇向晚隻能等待。這會告訴趙容顯,哪怕生氣,他起碼不舍得破壞她辛苦鋪就的一切安排,這樣趙昌陵也就沒法借機趁虛而入了。事情至此,一件一件雖有波折,但也算是有驚無險。蘇向晚計劃的三環裡,都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存在。顧硯和蔣玥的親事,最關鍵是蔣家和皇上的態度,送郝美人進宮,是因為她肯定會幫趙昌陵娶蔣瑤,皇上覺得她是蔣家的人,會願意順水推舟,最後拿個庶女頂替上來,嫁給顧硯。而要讓郝美人進宮,那必須要逼到她窮途末路,讓她無路可走,否則她不會甘心聽蘇向晚的安排。最後就是情蠱了。她有心要找解蠱的方法,又必須製造了一個讓蔣瑤不能嫁給顧硯的理由,便隻能借機栽贓,順帶把蔣玥摘出來,讓蔣家的方向,往趙昌陵那邊去。這個栽贓嫁禍,禍水東引的法子,是趙容顯出的。蘇向晚記得那時候他說:“事情越複雜越好,哪怕你的目的再小,最後也要把結果變成,是本王跟趙昌陵的對局上去,把後果分出一半讓彆人幫忙承擔,你就可以少一半的針對。”哪怕要做得罪人的事,也不給對手漁翁得利的機會。要讓蔣玥嫁給顧硯,需要郝美人進宮,幫忙推進,而要讓郝美人進宮,必須栽贓陷害她,讓她無路可走,要把趙昌陵拉下水,情蠱又是最合適的切入點。這當中無論哪一個讓蔣流壞了,都會導致剩下兩件事無法順利完成。而蔣玥幫她,事實上也是在幫自己。兩人就著此事又隨便說了一些話,蘇向晚這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回再來看你。”顧婉送她出去,“那你路上小心。”蘇向晚跟她道了彆,上了馬車。馬車從顧家離開,才是出府不久,就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頭出聲道:“姑娘,前頭有馬車擋了路。”青梅當下就想下馬車去看看情況,蘇向晚伸手拉住她:“不要管。”她素來就謹慎,尤其在這一會,更不能掉以輕心。青梅心領神會,隻吩咐車夫:“換條路走。”那車夫聽了吩咐,扯動了韁繩,準備換個方向走。馬車才動了兩下,外頭就響起了一道聲音。“麻煩留步。”來人想來是專門來堵她的,看見她們沒有溝通的意願,而是直接打算調頭走,就忍不住下來攔了。蘇向晚聽到聲音,隻下意識皺起了眉。青梅看她臉色,就道:“好像是那天在運河邊找上來的蘇家大小姐。”蘇向晚也認出來了。青梅問她:“要不要我去把人打發走?”“此處街道,你同她生出爭執,反倒引人注目。”青梅點點頭:“是了,她就是要引我們出麵,還好方才我沒下馬車去查問。”她話音才落,外頭蘇遠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蘇向晚,我知道是你,躲也是無用的,我是如何的性子,你應當清楚。”蘇遠黛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她如果找上來,蘇向晚不同她見一見,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死心的。這會思索的功夫,蘇遠黛就道:“不能同我好好談一談嗎?”蘇向晚想了一會,終於還是應了:“你想談什麼?”她這話一出,外頭靜寂了好長一段時間。久得她幾乎都要以為蘇遠黛走了。好半天,蘇遠黛才回道:“此處……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明日我……我設宴……”“就去滿堂紅吧。”蘇向晚接了下去。“好,那你一定要來。”蘇遠黛很努力地壓抑著聲音裡的激動,“我讓人做你最喜歡吃的東西。”蘇向晚就吩咐車夫:“走吧。”回去的路上,青梅怎麼想就覺得不大妥當,她忙道:“真要去嗎?其實姑娘不必理會她的,奴婢總有法子讓她不能再來糾纏姑娘。”蘇向晚閉著眼靠在馬車壁上,“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要見的人,總是要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