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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酒店通陰陽 木魚歌 106407 字 4個月前

第031章 031

邢安岩一家三口為表虔誠, 將車停在了山腳下後徒步上山。

槐關山非常大,山上的廣場大小和尋常步行街差不多,而廣場到山腳下又有一段距離, 走起來很不輕鬆, 一家走了大概三十分鐘。

還好他們出發的早,並沒有遲到。

邢正和白玉英急得要命, 不停加快腳步, 等走到山上時甚至出了點汗。

白玉英準備充分, 拿出濕巾紙分給邢正和邢安岩, 一家人擦去汗跡,平複了一下心跳, 又將衣服整理了一下, 這才忐忑著進入廣場,來到其中最巍峨氣派的那家酒店前。

邢正和白玉英說道:“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真的有酒店, 看著還挺氣派漂亮的。”

邢安岩透著玻璃看著室內的裝潢, 發現酒店比上次他看到時要更漂亮了一些,地上鋪著新換的駝色地毯, 一個男人正往桌子和牆壁上插著新鮮摘下猶帶水露的花朵。

大廳的裝飾品也加了許多,酒店吊頂的水晶燈換了一個更加巨大繁複的款式。當燈亮起時,絢爛的光灑下來, 為酒店添了一分朦朧夢幻的光暈。

事到臨頭, 邢安岩反而緊張起來, 一家三口站在酒店門口平複了半天的心情, 才撐著有些發軟的腿推開酒店的門走進去。

邢安岩問了下最近的一個人:“你好,請問沈先生和明先生在酒店裡嗎?”

被他拉住詢問的人是將四, 將四管事沉默寡言,指了指休息場所的位置, 言簡意賅:“在那邊。”

明茗適時探出腦袋,趴在椅背上朝他們招手:“邢隊長,我們在這邊呢!”

邢安岩和邢正白玉英走過去,略顯局促地站在一旁。

明茗熱情招呼他們坐下,給他們分彆倒了杯茶,與邢安岩閒聊道:“邢隊長你們來的好早呀!話說你們為什麼腿走上山,不覺得累嗎?”

邢安岩看了眼沈荼,笑道:“不累,就當散步鍛煉身體了。”

沈荼:“你們做的不錯,沒有將尋親這事外露,在此先恭喜你們一家團聚了。”

邢安岩心一鬆,露出一個笑容。

明茗廢話不多說,從沈荼衣服口袋裡把錦囊掏出來塞給邢安岩:“知道你們著急,我就不拉著你們廢話啦,錦囊給你!不過要記得等上完香以後才能打開哦。”

邢安岩捧著錦囊深深吸了口氣,明明是輕飄飄的,卻讓他覺得重若千斤,幾乎要握不住。

邢正白玉英也目光熱切地看著那隻錦囊,灼熱的目光恨不能把邢安岩的手和錦囊都穿透,直接看到裡麵的內容。

邢安岩啞聲道:“……謝謝,如果我們找到了妹妹,一定為您獻上厚禮!”

沈荼淡淡道:“厚禮便不必了,你們若是真的心存感激,平時多上點香,獻些供奉比什麼都好。”

邢正連忙道:“大師放心,隻要能找到我們女兒,我一天上三次香!”

沈荼輕挑著眉,對此不置一詞,明茗連忙道:“三天一次就行了哈,你臨時想多上點也行,不過就彆亂承諾了,給自己留一點容錯的餘地呀!”

沈荼在承諾這點上很較真,在他麵前應諾了卻沒能做到的話,代價可是很大的。

明茗說完又連忙去看沈荼,見他並無反應在吃點心後彎著眉眼笑了下。

邢正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卻也連忙點頭應了,大師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沈荼吃完點心起身:“我去拿牌位,你們在這等待片刻。”

“好好,您請去,我們等您回來。”

沈荼施施然離去。

邢安岩覺得乾坐著尷尬,和明茗閒聊:“今日酒店比我上一次來時更富麗堂皇了一些,是有什麼活動安排嗎?”

明茗翹起唇角,開心道:“我們酒店要正式開業啦!這是在為開業做準備呢。”

邢安岩愣了愣,隨後連忙道:“請問是哪一日正式開業?到時候我也送些花籃來慶祝一下。”

邢安岩剛說完,就被邢正拍了下腦袋。

邢正急道:“隻是送花籃怎麼夠?我們人也要來,給大師捧場啊!”

白玉英也附和道:“是該這樣的,到時候我們再帶些朋友過來,為他們介紹一下大師的酒店!”

明茗雖然看著年輕,但是乾脆利落不廢話的舉動充滿了大師風範,邢正和白玉英不自覺的便對他信服,雖然還沒找到女兒,但對找到女兒一事卻充滿了希望。

得知大師的酒店要開業後,他們自然要捧場點,給大師留下點好印象的。

……萬一、萬一女兒這些年過得不好,以後說不定還要求到大師呢。

不曾想明茗卻一頓,麵露遲疑:“你們也要來呀?”他這酒店是開給鬼魂們的,人可以來嗎?

邢正和白玉英忐忑道:“不可以嗎?”

明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們19號就開業了,也就是後天,你們不急著找女兒,陪陪她嗎?”

邢正和白玉英麵麵相覷,一時間也有些糾結。

他們其實覺得這兩件事並不衝突,找到女兒以後,確定女兒沒事的話完全可以帶著她一起過來,正好在這裡吃個飯,相聚認識一下。但……明茗好像並不願意他們過來。

明茗和一家三口正苦惱著時,沈荼拿著玉盒走來,說道:“如果你們有空來的話,就來吧。沒什麼的。”

最後一句他是對著明茗說的,他知道是因為沒有先例,所以明茗不確定是否可行,才沒有直接應下。

不過沈荼既然說可以,那就沒問題了,明茗熱情道:“那好,我到時候等你們呀!人來不了的話不要勉強,送個花籃也可以的!”

“好好好!一定一定!”

邢正和白玉英還想客套幾句,但心情實在迫切焦灼,眼神總是不自覺的往玉盒和錦囊上飄。

沈荼也懶得應付,將玉盒放在桌上往前推了過去:“你們可以回去了,記住我之前交代的流程。”

“好的,大師!”

邢安岩沉聲道:“爸、媽,你們把玉盒抱著。”

他們來時便說好了,錦囊由邢安岩收著。邢安岩擔心他們忍不住提前偷開了錦囊,導致線索消失。

邢正道:“我來抱吧。”

他深吸一口氣,將玉盒抱起。因為心情太過激動,手臂甚至有些顫抖。

白玉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動作,急得不行:“老邢你手彆抖呀,千萬不能把盒子摔到呀。要不然我來抱吧?”

邢正嘟囔道:“真到了你手上,你也會緊張的!”

邢安岩不捧著錦囊了,小心翼翼放進口袋裡,說道:“還是我來抱吧!”

“用不著,我能抱穩的!你把錦囊拿手裡,放口袋裡萬一不小心丟了怎麼辦?”

一家三口愁的很,沈荼看不下去了,也擔心他們這狀態真可能不小心將玉盒摔到,索性道:“我送你們一程吧。”

說完手一揮,直接將他們幾人送到山腳下的轎車旁了。

邢安岩之前就體驗過一回瞬移,神情還算淡定,邢正和白玉英卻張大了嘴巴,直接被這變化驚呆了。

白玉英喃喃道:“兒子,我們這回是遇見真大師了呀。”

邢正沒敢說話,隻是緊緊抱住玉盒,仿佛在抱著救命稻草。

直到上車坐穩後才開口,豪情萬丈:“回家!”

邢安岩一家三口返程,與此同時,明茗也迫不及待地背上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袱,找個小盆讓桃苗自己爬進來,興致勃勃地對沈荼道:“我們現在走嗎?怎麼回去,是坐車,還是你用神行術?”

沈荼看著明茗期待不已的模樣,微微抿唇,裝作不在意地問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姥姥?”

明茗理所當然道:“那當然啦,我和姥姥相依為命,我當然喜歡姥姥。”

沈荼聞言不禁歎了一聲,神情有一點鬱悶。

明茗看著他,詫異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你該不會吃姥姥的醋了吧?”

沈荼立刻道:“沒有!”

明茗認真道:“沒有就好,你可不能胡亂吃醋呀。姥姥是親人,你是我的愛人,這是不一樣的。”

沈荼訕訕道:“我當然不會,我豈是哪種沒分寸的人?”

明茗這才恢複了笑模樣:“那就好。”

“那我們怎麼去小桃山?”

沈荼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吃姥姥的醋,決定不能在去時耽誤時間,聞言立刻道:“去時就用神行術吧,回時看姥姥的意思,如果她想沿路看一看風景的話,就讓將一開車帶我們回來。”

明茗開心道:“好!”

然後湊過來,拉起沈荼的手,一臉信賴的勾住沈荼的胳膊,讓他帶自己出發。

沈荼看著他盛滿了喜愛與信賴的明媚眼眸,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

愛人嗎……沈荼摩挲著左手中指的根部,心情忽然有一些亂。

但他這一次情緒掩藏的很好,沒有再讓明茗看出來。

他隨手一揮袖袍,一道白光打在附近的牆柱上,化成一條細長的光縫向兩側延展伸開,最後形成一扇虛擬的門戶。

“走吧,我們順著這扇門過去就能直接到小桃山了。”

明茗見沈荼換了種方式,鬆開他的手來到門前摸了摸,好奇問道:“這是什麼法術?感覺好方便的樣子,我能學嗎?”

沈荼唇角下撇了一點:“這個與法術無關,是神職附帶的一些功能。除了趕路方便點外,沒彆的用。”

“這樣啊。”

見自己學不了,明茗對“門”立刻沒了什麼興趣,直接從門裡鑽了過去,出現在了小桃山。

入目的景象非常熟悉,正是自己長大的家鄉。

明茗開心極了,見沈荼還沒過來,立刻又伸手探進門裡朝著空氣揮了揮,聲音活力地招呼道:“沈荼我到家啦,你也快過來呀!”

“嗯,來了。”

沈荼牽住明茗伸過來的那隻手,進入門中,也出現在了小桃山裡。

小桃山上種滿了桃樹,這個時節正是果子成熟的時候,一顆顆又大又飽滿的桃子掛在枝頭上,看著就很好吃。

明茗熟門熟路的跑到一棵樹下,摘了一顆又大又紅的桃子擦了擦,笑著遞給沈荼:“沈荼你喜歡吃桃子嗎?我請你吃桃子呀!我們小桃山上的桃樹都是野生的,而且一點農藥都沒打過,驅蟲都是靠我吹禦蟲曲,又脆又甜,可好吃啦!”

沈荼笑著見過吃了一口,彎著眉眼笑道:“果然很好吃。山上的桃樹很多,結的果子都是怎麼處理的?”

明茗歪頭想了想,答道:“姥姥發展的信眾裡有做水果生意的,固定時間會來采,然後給姥姥錢。”

兩人說話時,桃苗晃了晃,悄悄把根從盆裡扒拉出來,趁著明茗不注意時直接從一米多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一落地,根須便像人的腳丫子一樣在地上撒開,扔下明茗和沈荼,顛顛的往山上一個方向跑去。

沈荼挑了下眉,見明茗還在滔滔不絕地和他做著介紹,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示意他看懷裡的盆。

明茗低頭一瞧,盆裡空蕩蕩的,乾兄弟已經跑的就剩個殘影了,頓時慘叫一聲,抱著盆追了上去:“小桃弟弟,你怎麼亂跑呀,快等等我!要去哪我帶你去就是了!”

沈荼哭笑不得,搖著頭跟了上去。

走了幾步又忽然頓住,往一個方向看去,交錯的桃林之中、參差斑駁的樹蔭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站在那裡,正靜靜地打量著他。

沈荼與她對視著,在他的視野中,這位老人身後浮現著一隻色澤亮麗、體態輕盈的青鳥。

青鳥感知到了沈荼的目光,展翅盤旋飛起,徐徐落在地上,化成一位身披青羽鬥篷的古裝女子,女子身形虛幻,滿頭珠翠、手持玉如意,姿容清麗華貴。

沈荼輕聲道:“青鳥使。”

女子上前一步,附進老人體內,對著沈荼行了一禮:“青鳥使徐翠青參見神荼陛下。”

沈荼下意識看了眼山上的方向,見明茗沒有看見這一幕後鬆了口氣,虛虛抬手,將老人扶起:“不必如此,你是他的姥姥,是他尊敬的長輩,若是讓明茗瞧見這一幕,他該與我置氣了。”

徐翠青聞言神情有一點古怪,她猶豫了一下,問道:“我之前聽明茗提到他那位未婚夫姓名時,以為那老鬼隻是與陛下姓名讀音接近,不曾想竟真是您……”

“恕小使冒昧直言,陛下為冥界鬼帝,在天庭亦有神職尊號,身份尊貴無比,您究竟為何要與明茗結下婚契?”

神荼鬼帝,為冥界五方鬼帝中的東方鬼帝,酆都大帝之下,萬萬鬼之上。

冥界鬼神以酆都大帝為首,而酆都大帝每三千年一換。每一位大帝上任以後,都會將冥界的鬼神班底更換一波,換成自己的人手。

因此從五方鬼帝到十殿閻王,再到最底下的鬼吏陰差,都是近三千年人間有名或功德之士所任,其中唯有東方鬼帝神荼和鬱律例外。

神荼鬼帝和鬱律鬼帝自上古時便是冥界鬼帝,酆都大帝和其他四方鬼帝換了一波又一波,唯有這兩位穩如泰山,位置從未變過。

這並不代表他們的位置不重要,恰恰相反,冥界與人界甚至和天界的界門,即鬼門關與神門,都在這兩位鬼帝的轄區內,並由兩位鬼帝親自帶兵鎮守。

神門與鬼門關若關閉,三界便通道斷絕,再也不能互通往來。

因著這鎮守界門的職責,兩位鬼帝甚至還被天庭冊封了一個門神,是三界內極少數的在天界與冥界都有正式冊封的鬼神之一。

雖說沒什麼用,但聊勝於無,能多領一些俸祿,吃一些香火。畢竟不是一個係統的,強求太多也不現實。

徐翠青實在想不通這樣的鬼神為什麼會以如此滑稽的方式和她的孫子綁定在一起,她想弄清楚原因,可這位鬼帝幾乎沒有事跡流傳,也沒有特彆交好的神明,根本無從下手。

徐翠青知道自己不該質問沈荼,但明茗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成婚對象的來曆如此神秘又目的不明,不搞清楚真相的話,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沈荼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不知道?”

徐翠青迷茫問道:“我該知道什麼?”

沈荼想說什麼,這時明茗卻抓著偷跑的小桃苗又折回來了,空著的那隻手則捂著額頭,神情急切:“沈荼!你快幫我看一下,我的頭好像被磕破了!”

明茗在沈荼麵前刹車停下,看到他對麵的老人時眼睛瞬間瞪圓,驚喜道:“姥姥!”

徐翠青不禁微笑,語氣疼寵中又有一絲埋怨:“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馬馬虎虎的,頭磕到哪了?手拿下來給我看看。”

明茗乖乖把手放下,將額心疼的地方給沈荼和徐翠青看,嘟囔念道:“小桃剛才偷跑了,我就去追它。結果它跑著跑著忽然停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摔了一下。額頭這裡可能被石頭磕到了,有點疼。”

明茗指了指眉心的位置,沈荼和徐翠青沒有在那看到傷口,卻看見了一枚淺粉的桃花印記。

沈荼因擔憂而蹙起的眉心頓時展平,他笑道:“額頭沒破,是邢安岩他們在給你的長生牌上香,你這邊有感應在,所以才會疼了一下。”

明茗聞言臉色一苦:“怎麼會這樣,那他們以後上香的話,我每次都會頭疼嗎?”

沈荼莞爾道:“隻有第一次會這樣,以後就不會了。”

明茗聞言鬆了口氣:“那就好。”

徐翠青在一旁觀察著明茗和沈荼的相處方式,為沈荼流露出的溫柔神情而暗暗心驚。

她可不覺得沈荼這個年紀、這種身份的鬼會輕易動凡心,這麼一想以後,沈荼的表現立刻便可疑起來。

徐翠青開口問道:“你們在說的長生牌,與明茗有什麼關係嗎?”

明茗見姥姥問,立刻就將邢安岩求助的起因和沈荼的交易講了出來。

徐翠青聽完沒發現問題,戒心放下一點,誇讚道:“這事做的不錯,既是福德深厚之人,品性應當是極好的。你獨自在外拚搏,姥姥總擔心你會吃虧,如果你來往的都是這樣的人,姥姥便能放心了。”

徐翠青的話仿佛意有所指,明茗差點以為姥姥知道自己險些進局子的事了,心中嚇了一跳。不過應當是沒有的,否則姥姥肯定會罵自己一頓,讓他以後不準再多管閒事。

明茗生怕姥姥想起那群學生的事,連忙做出祈禱的手勢,口中念念道:“希望邢安岩的妹妹一切安好,一家人能順順利利團聚。”

沈荼輕聲道:“嗯,會的。”

被明茗惦念著的邢安岩家這時才剛打開錦囊,白玉英從中掏出一張字條,深吸一口氣後才顫著手打開,上麵寫著一個地址——

那是一家醫院。

白玉英瞬間腿軟,癱倒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大師給我們的為什麼會是一家醫院!安岑……”

邢安岩和邢正被她的反應嚇到了,連忙扶著她到沙發上坐下,然後邢安岩才去撿那張紙條看。

“醫院……”邢安岩大概知道媽為什麼會是這副表情了,她應該是覺得妹妹出什麼事住院了,所以才那麼害怕。

邢安岩安慰道:“媽,你先彆急,妹妹可能是醫生或者護士,在這個醫院上班,並不一定是住院了。”

邢正端杯水給白玉英,白玉英喝完水平複好心情,才一臉疲憊地道:“你說的對,一定是這樣的!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這個醫院,安岑可能非常需要我們,我們不能再拖了。”

邢正也附和道:“你媽我來照顧就行,你現在定飛機票,我們馬上去機場!”

邢安岩擔憂的看了一眼白玉英,見她神情比之前平靜了一點,也不再耽誤,立刻拿出手機查地址,定票。

白玉英拍了拍邢正的手:“你去收拾下衣服,不用帶太多,帶些日常換洗的就行。”

“好。”

邢家行動速度非常快,很快就將東西收拾好,出發,前往機場。在到機場等待檢票的時候,邢正和白玉英討論到醫院後該怎麼找女兒。

邢正憂慮道:“醫院裡人很多呀,醫生護士還有病人,這麼多人裡怎樣才能找到安岑呢?”

邢安岩也沒有頭緒,白玉英和邢正盯著他遲疑道:“……能不能問一問大師?”

邢安岩猶豫了一下,答道:“我問大師看看。”

邢安岩撥通明茗的微信,明茗秒接:“邢隊長?找我有什麼事呀,你找到妹妹了嗎?”

邢安岩澀然道:“明先生,我們正在往沈先生給的地址趕去。但有一個問題,沈先生給的地址是一家醫院,沒有姓名和聯係方式,我們不知道該怎麼找到安岑……”

明茗:“唔,你等一下。”

明茗將邢安岩的困境轉述給沈荼和徐翠青,徐翠青微吟,答道:“交給我吧,如果他們想要見到女兒的心情足夠強烈,我有辦法將他們到來的信息傳遞給他們的女兒,引導他們相見。”

明茗比了個手勢,然後回邢安岩:“你們隻要在心裡重複著想念你們的女兒,希望和她見麵就行。隻要願念足夠強烈,剩下的安心等待就好了,命運會指引你們重逢。”

邢安岩神情微有些迷茫,那邊的明茗卻已經掛斷了電話。

邢安岩將明茗的話複述給父母,等一家三口上飛機後,就開始默念祈禱。

明茗這裡,徐翠青讓明茗帶沈荼在小桃山上轉一轉,她要做法事,將刑安岑家人的思念傳遞給刑安岑。

明茗沒走,徐翠青以前接的辦事中還沒有這種類型的,他想要看姥姥是怎麼做法的。

徐翠青隨便他,帶著兩人來到她為西王母開辟的祠堂,點燃供奉的線香。嫋娜的香霧在房間中彌漫散開,徐翠青拜了拜西王母的神像,在她起身之時,一道青光自她眉心飛旋而出,穿透草編的簾,向遠方天際飛去。

隨後徐翠青盤膝在蒲團上坐下,持青烏手印入定。

沈荼輕聲為明茗解釋道:“西王母座下青鳥為天之信使,能將天下所有的信都送到正確的人手中。姥姥現在就是在用青烏訣請青鳥神使,將刑家的思女之情傳遞給他們的女兒。”

“原來是這樣呀,那信什麼時候能傳到呢?”

“那就看姥姥什麼時候醒來了。”

H市第一人民醫院,心血管內科科。

名叫陳橙的女生是這家醫院產科的一名實習醫生,十多天前她的養母陳知秀在家突發急性心肌梗死,還好當時陳橙在家,而陳知秀以前也有這樣的病史,陳橙反應處理的都很及時,將人搶救了回來。

這幾天陳知秀都在一院住院,陳橙下班了就會直接過來看她。

今天是陳橙下夜班,和往常一樣下班以後就來陪養母了。

陳知秀擔心她忙的沒空吃早飯,特意在食堂送飯時多打了一份,盯著陳橙吃完。

兩人邊吃邊聊了會兒,陳橙昨晚的科室忙,她也沒能休息,所以今天很困頓,沒聊幾句便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陳知秀見狀頓時心疼,連忙道:“你昨晚忙了一宿沒睡,不用留在這兒陪我,等會回家睡一會兒吧。”

陳橙其實已經習慣熬夜了,但不知為何,今天格外的困,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一樣。

她也不敢托大,糊弄著把飯吃完,簡單收拾一下後便趴在床上喃喃道:“等會回去,我先趴下來眯一……”

話未說完,眼睛已經閉上,沉沉睡了過去。

陳知秀心疼的不行,不舍得她這麼趴著睡,連忙將她叫醒,讓出點位置讓她爬到床上來睡。

陳橙清醒的時候絕不可能和生病的媽媽搶床睡,但她今天太困了,神智也有些恍惚,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人就已經又睡了過去。

陳知秀把被子在她身上仔細蓋好,拿耳塞幫她戴好,又請病房的人將簾子拉起,這才放下心來。

感覺到養母在身旁,陳橙下意識往她身上貼了貼,貼緊以後才安心入睡,沉入夢鄉。

陳橙很累,但今天的睡眠質量卻非常的好,有一陣輕柔的風從她身旁拂過,她的整個腦子都清涼輕鬆許多。

夢境中的陳橙忽略了周圍的異常,全心全意的追著那束風跑,然後一腳踩空,跌進了一個地上鋪滿青草、瀲灩芳菲的桃林中。

陳橙從地上爬起,迷茫地看著四周,目光很快便被空中盤旋的一道青光吸引。

在她的注視之下,青光先是變化成一隻體態輕盈的青鳥,然後又變化成一位清麗絕俗的古裝麗人。

陳橙迷噔噔問道:“你是神仙嗎?”

青鳥微微笑道:“我是神仙。”

“啊?”陳橙愣住,隨後又困惑道:“那神仙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青鳥走上前來,牽起她的手,指著桃林深處對她說道:“你的父母親人很思念你,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你,便祈求我為他們引路,將你帶到他們的麵前。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他們。”

陳橙不動,低著頭說:“我不去,他們隻喜歡弟弟,並不喜歡我,根本不會想我的。”

陳橙知道自己不是陳知秀的女兒,她是在七歲時被陳知秀收養的。

她以前的父母十分重男輕女,給她取的名字叫陳招娣。在沒有弟弟之前父母對她很不錯,但生下弟弟後就不喜歡她了,對她動輒打罵,連小學都不打算讓她讀。

陳橙很傷心,在家裡人叫她去割豬草時迷迷糊糊走到鎮上,看到路邊有人在等大巴車,鬼使神差的也跟著上了車,離開父母和農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她什麼都不懂,在街頭要了幾天飯後被好心人送到了警局。

警察問她記不記得自己的家人,陳橙記得,但不想回到那個家,於是什麼都不肯說,隻默默地流眼淚。

警察沒辦法,收留了她幾天後,準備將她送到福利院裡。就在她快要離開警局時,在那裡碰到了因為家暴報警的陳知秀。

陳知秀的丈夫惹上了賭癮,總是問她要錢,要不到就在家撒潑發瘋,對她又打又罵,陳知秀實在受不了就報警了。

陳橙第一次看到陳知秀時,陳知秀被打的鼻青臉腫,模樣又慘又可憐,陳橙看著害怕又心疼,見她哭的慘兮兮的,就給她倒了杯水。

因為這一杯水,陳橙和陳知秀有了一段母女緣份,陳知秀離婚以後收養了陳橙。

因為那時候陳橙已經大了,陳知秀問她想叫什麼名字,陳橙記得在自己很小的時候爸媽還不是後來那副作派,他們很喜歡自己,會甜甜的叫自己小橙子……可惜有了弟弟以後一切都變了。

陳橙保留了記憶中唯一的溫暖作為自己的姓名,可也正是這個名字一直提醒著她親生父母早已變得麵目全非。

青鳥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你隻有一個哥哥,哪來的弟弟呢?”

陳橙困惑地抬起頭,重複道:“哥哥?”

青鳥手指前方:“你看,那就是你的父母和哥哥。”

陳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有一團雲鏡,邢安岩、白玉英和邢正虔誠祈禱的模樣出現在雲鏡中。

這三人給陳橙一種莫名的熟悉與悸動,但陳橙離家出走時已經記事了,這三人並不是她記憶中父母的模樣,陳橙搖頭道:“神仙你可能找錯人了,他們不是我的父母。”

青鳥柔聲道:“我沒有找錯人,如果你的認知與我相悖,那一定是你的認知出了錯誤。”

“姑娘,回去吧。他們正在與你重逢的路途上,三個小時後在醫院門口等待,等見到他們以後,纏繞你多年的痛苦與困惑會被全部解開。”

青鳥對著陳橙揮了揮手,古裝女子、桃林和雲鏡飛速淡化遠去,等到一切都消失後,陳橙眼前一黑,從夢中蘇醒。

陳橙恍惚地睜開眼,她一動,陳知秀便發覺了,低頭看她,柔聲問道:“睡夠了嗎?要不要再休息一下,還是回家再睡?”

陳橙沒有說話,還在回憶夢境中的內容。

她平時做夢醒來後就會全部忘記,可今天做的夢卻異常清晰。夢中青鳥女子所說的每一句話,以及雲鏡中一家三口的麵容她都記得非常清楚。

陳橙想,難道真的是神仙在給她托夢嗎?

可神仙為什麼說那一家三口才是她的父母和兄長?如果他們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那她幼時所待的那個家庭又究竟是什麼?

陳橙腦子亂糟糟的,神不守舍,連陳知秀在皺眉看她都沒有發覺。

終於,陳知秀忍不住了,問道:“橙橙,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陳橙這才回神,隨後沉默,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

陳知秀其實知道陳橙以前的家庭狀況,她很喜歡陳橙,但也擔心她的父母也在找她,見她失蹤心裡著急,還曾想帶她去參加一些尋親活動,幫她找到親生爸媽。

陳橙擔心被帶回那個家裡,裝病躲了兩次後終於和陳知秀說了實話,自己其實是離家出走逃出來的。

她把自己幼時的經曆告訴了陳知秀,陳知秀心疼又生氣,總算放棄了幫她尋找家人的想法,從此母女倆相依為命。

陳橙依偎在陳知秀身旁,組織梳理了一番話語,將夢境中發生的事講給了陳知秀。

陳知秀若有所思道:“你夢裡的仙女說你的父母一直在找你,可仙女說的父母卻與你記憶中的父母不一樣……會不會你記憶中的那對父母其實並不是你的親生父母,而是從彆人手裡把你買來的?”

陳橙:“應該不可能吧,這樣的發展也太離奇了。”

陳知秀卻認為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而她猜測的依據是:“像橙橙你這麼聽話又漂亮的孩子,哪個父母能不喜歡?你以前和我說那對夫妻不喜歡你、對你很不好時,我就覺得很不理解,如果他們不是你親生父母,那就很正常了。”

陳橙抱著她撒嬌道:“是不是親生的有那麼重要嗎?你不是我的親生媽媽,但你也很喜歡我呀?這與血緣沒有關係,是人品問題。”

陳知秀拍手道:“那就更對了呀!就算不是親爸媽,也有很多叔叔阿姨喜歡你,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麵前誇你聰明懂事,都很羨慕我有你這樣一個女兒。偏偏那對夫妻和彆人反著來,可見他們不是正常人,如果真的是那種故意買孩子的,那人品不好就很正常了。”

總而言之,陳知秀就是認定了那對夫妻不是陳橙的親生父母。

其實這也有陳知秀多年來心中不忿的因素在。她越是喜歡陳橙,就越為她有那麼不對父母而感到不值,一想到陳橙那麼小時就被逼著離家出走,偷跑到千裡之外的城市乞討要飯,更對那對夫妻排斥至極。

陳橙迷茫道:“真的是這樣嗎……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要去醫院門口等他們嗎?”

陳知秀替她決定道:“去等看看吧,總要搞清楚情況。假如真的是神仙托夢,他們今天真會來找你的話。”

陳橙抿唇:“萬一他們真的是我的親生父母,那你怎麼辦呢?”

陳知秀好笑道:“難道你和他們相認以後,就不要我了嗎?”

陳橙連忙搖頭,著急道:“我才不會!我要一輩子照顧你,給你養老的!”

陳知秀笑道:“那就是了,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陳知秀歎道:“就是不清楚你的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品,但既然連神仙都願意幫他們托夢,應該是好人吧。”

陳橙回憶了一下雲鏡中三人的模樣,遲疑地點了點頭:“看著好像都是正派人。”

“你直覺一直都很準,看人從沒錯過,所以他們一定會是好人。你再休息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去醫院門口等等看吧。”

陳橙溫順道:“好。”

“我去哪個門等呢?神仙好像沒有交代。”

陳知秀琢磨了一下:“東門吧,那邊是大門,又有公交站台在,外地人一般都走那邊進來。”

“好。”

陳知秀和陳橙說著話,兩人都沒注意到窗台上落了一隻麻雀,豆豆眼正盯著她們看。

在陳知秀說出“東門”的位置後,麻雀拍著翅膀飛走了。

邢安岩和父母祈禱了一路,終於在兩小時後到達H市的機場。

剛落地沒多久,三人正在打車時,邢安岩收到了明茗的微信:等下你們從東門進醫院,東方是個吉利方位。

明茗:還有,找到人後記得做親子鑒定。城市隨便選,但不要在D市。多找幾家,保險一點。

邢安岩總覺得明茗的後一句提醒在暗示著什麼,但此刻無法追問太多,隻能將疑惑埋在心底。

他手機,當即對司機道:“師傅,到市一院東門下!”

第032章 032

按照夢裡神仙交代的時間, 陳知秀提前半小時叮囑陳橙到東門口等候,陳橙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終於忐忑地出發了。

她站在醫院的東門口, 拿著手機做出漫不經心地模樣, 餘光卻一直緊密地盯著周圍路過的車輛和人群。

隨著約定時間的逼近,陳橙的心情越發仿徨焦躁, 她甚至生出逃走的心情, 她有些害怕麵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她害怕與夢境中的三人重逢, 更害怕自己空等候一場。

陳橙強忍著焦慮的心情, 最後將手機塞進口袋裡,盯著路邊隨便的石子思緒放空。

不知過去多久, 一輛出租車在她身旁停下, 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從副駕駛上下來,拉開後座的車門, 說道:“爸媽, 到一院了,你們下來吧。”

“好。”

青年說話的聲音將陳橙的思緒拉回來,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時間正正好在她從夢中醒來後的三個小時上。

陳橙喃喃道:“已經三個小時了。”

聽到她的說話聲音,身旁的青年扭頭看了她一眼, 隨即身形猛地定住, 怔在了原地:“你是……!”

陳橙下意識看了青年一眼, 下一秒, 她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身旁的青年與她夢中看到的哥哥長的一模一樣!

陳橙想起了什麼, 連忙往出租車的後座看去。

後座的人這時也推開門下來了,見青年站著不同, 疑惑道:“安岩,怎麼了?”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探頭張望是什麼吸引了邢安岩的注意力。

霎時間,三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喧鬨的街道在一瞬間變得寂靜。

白玉英和邢正目光怔忪的看著對麵的女生,女生的眉眼和邢正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密而不雜,斜飛細長,非常英氣,而她的嘴唇又和白玉英很像,是微笑唇,中和了英氣的眉眼,使她的五官柔和許多。

當他們站在一起時,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們是一家人。

白玉英和邢正一眼便看出了陳橙與他們的相似之處,陳橙一葉障目,倒是沒有反應過來。但她將夢裡雲鏡中人的模樣記得很清楚,在看清青年父母的容貌後,腦子裡就隻剩下一句話:原來夢是真的,真的有神仙在指引她與麵前的三人碰麵!

既然神仙是真的,那神仙說的話……陳橙呼吸一滯,眼前三人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兄長嗎?

陳橙的複雜心事無人知曉,她深深吸了口氣:“你們……”

陳橙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是好,話語卡在喉嚨間,一時沒了下文。

對麵的邢安岩三人卻終於反應了過來,邢安岩連忙伸手將她攔住道:“你好,請稍等一下,能和我們說幾句話嗎?”

陳橙看著他沒動,邢安岩害怕自己的舉動嚇到她,連忙又將手伸回。

陳橙垂眸,微微抿唇,片刻後抬頭說道:“可以,我們去門診,找個地方坐下聊吧。”

邢安岩幾人原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麵前的女孩停步聽他們講述來意,陳橙的爽快讓他們詫異,似乎……已經知曉他們的目的一般。

邢安岩:“好,我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不太熟悉,還請你帶路。”

陳橙拿出手機給陳知秀發消息,應道:“嗯。”

白玉英觀察著陳橙,見她雖然神情略顯疲憊,但麵色卻還算紅潤,並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樣,小心翼翼問道:“你是在醫院工作嗎?還是有家人在住院,需要你照看?”

陳橙的穿著打扮並不算昂貴的類型,卻也稱得上休閒得體,氣質也很自信大方,看得出來她的生活條件不錯,應當有人供養,並不是孤兒。

陳橙嗯了一聲應道:“我在這個醫院實習,媽媽最近也在這裡住院。”

白玉英聞言腳步頓時一頓,叫住邢正和邢安岩:“我們等下再聊吧,先買點水果去看望一下她的……媽媽。”

邢正和邢安岩還沒來得及表示讚同,陳橙先一步拒絕道:“這個不急,等確定我們之間有關係以後再去探望吧。萬一搞錯鬨出個烏龍的話,就尷尬了。”

邢正聞言,手不由緊張地握拳,不知是說給陳橙還是說給自己聽的,聲音輕極了:“……好,那就等聊完以後的,到時候再買點水果帶上,空手去不好。”

邢正不希望也堅信這絕不是個烏龍,麵前的人一定是他失散的女兒!

陳橙帶著一家三口進入醫院,找個長椅坐下。

邢安岩試探問道:“你對我們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你之前就知道我們會來嗎?”

陳橙微微咬唇:“我想先問你們幾個問題,等你們告訴我答案以後,我們再聊彆的,好嗎?”

邢正連忙道:“你說。”

“如果我是你們要找的人的話,我們應該是什麼關係?”

邢正急忙解釋:“你是我們失散的女兒,他是你的哥哥!”

和夢中的內容一樣。

陳橙:“那我和你們是因為什麼失散的?我走丟的時候幾歲?”

邢正張了張嘴,這次卻不敢答了,垂著眸,一臉愧疚的模樣。

陳橙瞧著他的神情作派,心中咯噔一跳,忽然有些不敢往下聽了。

陳橙看到麵前三人第一眼時,心底便生出一股難以描繪的親切。她承認她對他們很有好感,也因此,無論他們是因為何種不得已的緣由將自己遺棄,她恐怕都無法接受。

白玉英看出來了她的忐忑不安,見邢正說不出口,便拍了拍他的手,輕歎道:“讓我來回答吧。”

白玉英知道陳橙心切,因此也沒有鋪墊太多,從邢正的職業說起,將陳橙被拐的經曆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一下。

陳橙推算著時間軌跡,按白玉英的說法,她三歲多一點時就被拐了,之後不知怎麼的流落到了那對重男輕女的父母的家。隻是陳橙那時候不記事,對於邢正和白玉英的印象逐漸被第一任養父母的形象替代,所以她才會以為第一任養父母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陳橙聽完長長舒了口氣,繃緊的身體也鬆懈下來。原來她是被人販子故意拐走的,還好,還好她不是被父母故意遺棄的。

陳橙也實話實說:“其實我之前並不知道你們在找我,我今天下夜班,早上補覺的時候做夢夢到了神仙。是神仙告訴我你們在找我,她說你們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在夢裡還看到了你們的模樣,因此一眼就認出了你們。”

陳橙說完以後訕笑道:“你們可能會覺得我做的夢很離奇吧?但事實的確如此……要不是親眼看見了你們,我也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神奇的事情。”

“不不不,一點都不離奇,這是神仙顯靈啊!”邢正抓著她的手激動道:“你知道嗎,我們之所以能找到你,就是靠活神仙的指點!是活神仙算出來你的方位,並且擔心我們找不到你,所以才特意托夢指引你到醫院門口等我們的!”

陳橙有些懵,邢安岩見她神情茫然,便將他們被大師指點的前情細細描述了一番。

陳橙聽完也很震驚,她喃喃道:“如果不是我自己真真切切的做夢夢到了神仙,我一定以為你們是在誆我。”

邢安岩苦笑,誰說不是呢?就連邢正,幾天前還在家裡嘟囔著大師可能是騙子呢。

當然,他現在絕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一家四口的重逢充滿戲劇性,因為各種各樣的暗示,使他們在重逢前就有了心理準備,因此情緒還算穩定,並沒有露出急切失態的模樣。但願望成真的又太過順利,導致他們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很沒有踏實感。

白玉英啞著聲音說道:“我們去看望你的養父母吧,我們很想當麵感謝她,謝謝她將你照顧的這麼好。”

陳橙微微抿唇:“如果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很高興能和你們團聚,但我媽媽……”

白玉英連忙道:“我們能理解的,不會逼你非要在我們之間選擇一家。你就當自己有兩個爸爸媽媽,兩邊都來往著,好嗎?”

陳橙點頭,邢正和白玉英狠狠鬆了口氣。

雖然還不清楚女兒現在的家庭情況如何,但他們能看得出來女兒被養的很好,因此對女兒的養父母充滿感激,他們也不想讓女兒的養父母以為他們是來搶人家養現成的孩子。

陳橙打電話給陳知秀,略激動的將自己真的遇到了夢境中的父母哥哥的事情告訴了她。

陳知秀一直掐著時間在等結果,聞言也激動起來,連忙讓陳橙帶他們過來,她想和他們說說話。

陳橙掛斷電話,在邢正和白玉英強烈的要求下帶他們到水果店買了些水果。

在邢正和白玉英挑水果時,邢安岩和陳橙也互相了解了一下。

陳橙想起新父母的誤會,和邢安岩說道:“其實我隻有養母,養母在收養我之前就離婚了,所以沒有養父。”

邢安岩愣了下,說道:“我知道了,我等下和爸媽說一下,讓他們說話時注意點。”

邢正和白玉英挑好水果後,邢安岩將陳橙家庭的事情和他們交代了一聲,邢父邢母點頭,表示自己了解情況了。

路上,白玉英問陳橙道:“寶寶,你現在叫什麼名字呀?”

陳橙被她的稱呼弄的臉紅,小聲道:“我叫陳橙,跟養母姓,耳東陳,然後名字的‘g’是水果橙子的橙。”

白玉英驚喜道:“這麼巧嗎?我們跟你取的大名叫刑安岑,小名就叫小橙子!”

陳橙聞言腳步一頓,神情亦是一陣恍惚,她將陳知秀收養自己的過程講了一遍,隨後輕聲道:“媽媽問我想叫什麼名字的時候,我腦子裡都記著‘小橙子’這個小名,我一直以為是之前那任父母取的,沒想到居然是你們給我起的……”

陳橙百感交集,又是激動又是傷心,但整體來說,還是開心的情緒更多。

陳橙的講述很平淡,她的父母卻聽的心驚肉跳。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呀,不到七歲的年紀,跌跌撞撞的跟著大巴走南闖北,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他們根本不敢想象,萬一陳橙在這個顛波流浪的過程中遭遇到心懷不軌的惡人的話,會變成怎樣的結局?隻是稍稍一想,便惶恐害怕極了。

邢正哽咽地喃喃道:“我到底造了什麼孽,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折騰我的女兒呢?有什麼報應都衝著我來啊!為什麼要找我的孩子呢……”

陳橙樂觀的安慰道:“我感覺老天爺還是很厚待我的。雖然有劫難,但最後全都有驚無險的度過了。我還遇到了很好的養母,讀了一個名牌大學。或許我之所以能多次化險為夷,就是因為您是警察,做了很多好事,冥冥之中庇佑保護了我呢?”

陳橙的說法寬慰到了邢正,他歎道:“希望是如此吧。”

說話間,幾人來到了陳知秀的病房外。

陳知秀現在已經能下床了,隻是活動量不能太大。陳橙走後她便去洗了個澡,衣服換成常服,頭發也打理過了,甚至還淡淡的塗了一層口紅。

陳橙帶著大家到時,陳知秀正坐在床邊等候,看到陳橙帶人進來後立刻起身上前迎接。

雙方都是很好的人,彼此交流和接觸都很順利,陳知秀甚至決定把居住的城市搬到D市去,方便兩家往來。

其實家都不用搬,雖然陳橙走丟了很多年,但她的父母都沒有放棄尋找她,這些為了寬慰自己的心,一直都有幫陳橙置辦衣物、玩具等,甚至連房子都買了,陳知秀和陳橙隻要過去,直接就能入住。

唯一棘手的地方是陳橙的實習,問題被邢正接手,他拍著胸膛保證一定將事情都安排好,讓陳橙到D市的第一醫院實習。

毋庸置疑,邢正和白玉英都很熱情。但也正是太熱情太主動了,陳知秀和陳橙的心情也從欣喜逐漸轉變為忐忑。

陳知秀猶豫了一下,問道:“對了橙橙,你們做過親子鑒定了沒?”

陳橙搖頭:“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去。”

陳知秀沉吟幾秒,對邢父邢母說道:“橙橙和你們長的很像,大概率就是你們的女兒,但以防萬一,我們先去做個親子鑒定,確認結果以後,再進行下一步安排,你們覺得呢?”

她話說完,邢正一拍腦袋,懊惱道:“我太激動了,連大師交代的事情都給忘了。大師的確提醒我們見麵以後先做親子鑒定來著。”

邢安岩:“我記得呢,隻是我們剛和妹妹碰麵,不急於一時而已。”

邢安岩找到妹妹以後了卻了一樁心事,但轉瞬又有新的疑惑浮上了心頭。

他剛開始請沈荼幫忙時,沈荼便叮囑他這件事不能對任何人走漏風聲,找到妹妹以後明茗又提醒他及時做親子鑒定。

沈荼和明茗的提示好似在借此暗示著什麼,身為警察的直覺隱隱提示著邢安岩,他的家庭因為妹妹的回歸而恢複平靜,但這種平靜隻是表麵的,一股隱晦的暗潮正在彙湧蓄力,等待著給他們迎頭一擊。

第033章 033

小桃山中, 徐翠青睜開眼睛,收勢起身。

明茗也跟著起身抻腰,打著嗬欠問道:“姥姥, 你這次法事怎麼做了那麼久呀?”

徐翠青解釋道:“我見那一家三口氣運不穩, 擔心他們尋親之路生出波瀾,便刻意護法了一路, 直到他們團聚相認。”

明茗微吟:“之前沈荼也說過, 邢安岩家是被人算計了, 所以才會骨肉分離二十多年, 因此還特意交代他們尋親時不要走漏風聲,要靜悄悄的辦。邢安岩照做了, 應該不會有意外吧?”

徐翠青搖頭:“難說。我元神抽離時, 他們正在做親子鑒定。理論上不會出意外,但他們的氣運仍然晦暗蒙塵, 呈風雨欲來之勢。”

明茗眉心不由蹙起。

沈荼輕輕拍著他的肩, 神色溫和,語氣中安撫意味十足:“不必擔心, 他們供奉著你的神牌,受你的庇護,最後肯定會雲開霧散, 轉危為安。”

有沈荼的保證在, 明茗這才放下心, 露出笑模樣來。

徐翠青靜靜旁觀著兩人的互動, 她了解自己的孫子,一眼就能看出明茗對沈荼的信任和依賴, 明茗一看就很喜歡沈荼。

徐翠青不覺得明茗已經愛上沈荼,但沈荼的外表如此優越, 對明茗又肉眼可見的疼寵,予取予求。明茗這個小色鬼本就對他有窺覷之心,兩人又有未婚夫夫這層身份在——

隻要兩人不生齟齬,這種喜歡遲早會變成愛意。

倘若沈荼隻是普通的千年老鬼,徐翠青不會反對這樁婚事,就像她之前的態度那樣,她會讓明茗順其自然的去接觸相處,一切選擇都看明茗自己的心意。

左右有她這個姥姥在,不會讓他真正吃虧的。

可偏偏沈荼另有身份來曆,甚至能追溯到上古,徐翠青覺得自己的歲數估計連對方的零頭都不到。

這樣的人,她甚至都不敢讓明茗去接觸,更彆說讓他們成婚了。

若早知沈荼是這個來曆,她之前一定斷讓明茗將婚契解除,絕不會讓他自己胡來繼續。可惜現在後悔為時已晚,沈荼接近明茗到底有什麼目的?她該怎麼做,才能不讓明茗吃虧呢?徐翠青頭疼的想。

明茗對姥姥的糾結渾然不知,正對沈荼發出邀請:“坐半天也累了,我們出去活動一下吧。對了,你之前不是對我乾媽有些好奇嗎,我帶你去見見它呀!”

徐翠青嘴角抽了抽,想說什麼,卻又強行壓了下去。

沈荼不著痕跡地瞥了徐翠青一眼,見她神情並無抗拒之色後欣然應道:“好啊。”

明茗帶沈荼來到乾媽的樹乾前,乾媽的主乾很粗壯,隻是從中間被生生劈成了兩半,連接處儘是烏黑的焦痕。

沈荼抬手撫上樹乾,輸入靈氣進行檢查。明茗眼巴巴地看著他,期待問道:“沈荼,我乾媽還有救嗎?”

桃苗被明茗抓回來後便安分了,明茗將它放進花盆裡,它也沒有再亂跑。直到幾人來到乾媽的枯樹前,它才又從花盆裡跳了下去,跳到乾媽被劈開的樹乾中間來回走動,但並沒有走遠。

沈荼摸著樹乾,似在感應著什麼,一直沒有說話。

明茗和徐翠青不敢打擾他,等待他的檢查結果。

半晌後沈荼收回手,言簡意賅:“還有救。”

明茗聞言頓時一喜,開心道:“有救就好!那我們該怎麼做?”

沈荼看著那株跑來跑去的桃苗身上,緩緩開口道:“難倒是不難,但會有些費事。”

“首先你要將桃苗栽種在靈氣濃鬱之地,然後與它溝通,讓它在每日夜晝更替之時凝結出一滴仙露,等待七七四十九天後,將仙露都傾倒給這顆老桃樹,這顆老桃樹便能死而複生。不出意外的話,也能開啟靈智,步入修行之路。”

明茗摸著下巴說道:“聽上去挺簡單的,就是耗時長一些。還有,什麼樣的地方算得上是靈氣濃鬱呢?”

沈荼笑道:“它每日都要去待幾個時辰的玉壇靈氣就挺充裕的。”

“那妥了!我剛剛還在糾結我離開那麼多天,酒店那邊怎麼辦呢。”

沈荼莞爾,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又落在小桃苗上,輕歎道:“接下來就要辛苦你和它了,不過也沒辦法,這是你們的因果,不償還不行。”

徐翠青疑惑道:“因果一事,從何說起?”

沈荼起身:“我之前與明茗說過,桃苗本為先天靈根,明茗與您說過這事嗎?”

徐翠青點頭:“他的確有提到過,但我一直心存疑惑。因為桃苗是從這株老桃樹中脫胎而出,若這小桃苗真是先天靈根,那老桃樹也應當來曆不凡才是。可我確定老桃樹隻是普通的桃樹,即便有些神異之處,但也絕不可能是先天靈根!”

“你看到桃苗從老桃樹內生出,便認為它脫胎自老桃樹。可如果……它們並非一體,其實根本沒有關係呢?”

明茗和徐翠青齊齊愣住:“什麼意思?”

沈荼盯著在老桃樹上跑來跑去的桃苗說道:“桃苗和老桃樹是兩顆不同的樹種,桃苗出芽不異,遲遲沒有長成,所以一直被埋在樹底下,直到它發芽引來雷劫。老桃樹之所以會被雷劈中,是因為它剛好長在桃苗上麵,這雷劫是奔著桃苗去的,它替桃苗擋劫了,所以我才會讓明茗和桃苗助力老桃樹複活,因為他們的確欠了老桃樹一樁因果。”

明茗點頭:“原來如此,那小桃弟弟是應該幫乾媽一把。不過你為什麼要把我和小桃弟弟綁在一起說?雷劫和我也有關係嗎?”

沈荼垂眸:“你不是說,你幼時常常生病,最後都是在乾媽這裡治好的嗎?其實真正幫助了你的是桃苗,所以你與桃苗因果綁定的很深,它的因果也算你一份。”

“這樣啊……”明茗蹲下,對著小桃苗勾了勾手指,小桃苗顛顛的湊過來,根係伸長,纏在他的手腕上。

雖然徐翠青搞錯了對象,但明茗畢竟叫了那麼多年的乾媽,而老桃樹替小桃苗擋了雷劫也是不爭的事實,反正在明茗心裡,老桃樹依舊是乾媽。

至於小桃苗嘛,一日為弟,終身為弟。

明茗對著老桃樹拜了拜:“乾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小桃弟弟凝結仙露,49天後我就來救你!”

徐翠青這時開口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酒店吧,明日趕早還能凝結一滴仙露。”

沈荼:“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今夜就在山上住一宿吧,我想親自體驗一下明茗長大的地方。明早回去也來得及的。”

明茗猛點頭:“姥姥,沈荼有一扇門,我們可以通過那扇門直接到酒店,隻要幾分鐘就好了。那是沈荼神職附帶的能力,可神奇了!”

徐翠青比明茗更清楚沈荼的來曆,一聽就知道這“門”是什麼了。她沒有明茗那麼放的開,不敢和沈荼對著來,見他心意已決,隻能悶悶道:“那就在山上住一晚吧。”

說完,她想起了什麼,臉色難看了些:“山上的客房都是給女客們住的,沒有多餘的房間……”

明茗眼睛轉了轉,抿著唇害羞道:“他可以和我住一屋呀,我們這關係也沒必要避諱著什麼。”

徐翠青沒吭聲,隻幽幽地盯著他瞧。

沈荼輕咳一聲:“那我就和明茗住吧,屋子需要收拾嗎,要不要我幫忙?”

明茗急忙道:“要收拾的,你在這等我一下,我自己來就好!”

明茗屋裡不臟,但東西擺放的都很隨意,就導致看起來很亂,聞言連忙進屋收拾,讓沈荼在外麵等。

沈荼本就是有意支開明茗,因此也沒有動彈,站在原地不動。

徐翠青等明茗進屋後主動問道:“陛下特意將明茗支走,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我嗎?”

沈荼輕聲道:“您是明茗敬重的姥姥,不必與我這般客氣,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徐翠青尷尬,她倒是想,但關鍵喊不出口呀。不像沈荼臉皮厚,一把年紀了還能對著她一口一個姥姥,叫的跟她親孫子似的,心理素質過人。

沈荼也並未強求,繼續道:“我想請姥姥先不要告訴明茗我的身份,當然,也不必刻意隱瞞。我的身份並不是秘密,但我不想明茗感到拘束,刻意與我疏離。”

徐翠青皺眉歎道:“陛下,明茗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卻一直將他當親孫子看的。如今我的孫兒惹上了他根本招惹不了的人物,一個不慎便可能萬劫不複。我如何能袖手旁觀,看著他越陷越深呢?”

沈荼神情不變,輕聲慢語:“您的顧慮我能理解,事實上,我與明茗宿世相識,守護在他身旁也隻是想護他成仙而已。我對他沒有一點惡意,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問一問西王母。我與西王母有舊,她也知道明茗的存在,能夠為我證明。”

徐翠青不止是信奉西王母,她還是青鳥神使轉世,對西王母極為愛戴。見沈荼搬出西王母,徐翠青的麵色好轉了一點,對沈荼的防備少了一些。

當然,徐翠青也沒傻到沈荼說什麼就信什麼,等沈荼離開後,她立刻就找西王母求證他話的真假。

至於現在……徐翠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好奇,問沈荼:“明茗前世是您的道侶?您找到他是為了再續前緣嗎?”

雖然她沒聽說神荼鬼帝有道侶,可如果不是這層關係,他為什麼要和明茗定結婚契?

沈荼下意識摩挲上左手的中指,難得露出尷尬的表情:“我和明茗不是那種關係,婚契的形成隻是一個意外罷了。當然,也是綁住他留在我身邊而不亂跑的手段。”

“您放心吧,我不會欺負明茗的,等他成仙以後,我就將婚契解除。”

徐翠青輕輕挑眉:“但願吧。”

沈荼解釋:“我對明茗沒有那種想法。”

徐翠青想,你是沒有,但明茗有呀。萬一明茗主動呢……不過沈荼的話的確也讓徐翠青安心了些。

隻要沈荼不刻意誘導明茗就行,明茗若是自己樂意主動,就隨他去吧,她不是那種不開明的長輩。

沈荼覺得這個話題尷尬,見徐翠青答應不主動和明茗透露他的身份和目的後,拱手讓了讓,便推門進屋找明茗去了。

明茗已經將屋子收拾好了,正坐在床邊晃著腿,和桃苗互動玩耍。

看到沈荼進屋後明茗抬頭:“你和姥姥聊完了?”

沈荼頓了頓,輕輕點頭,在他身旁坐下。

明茗隨口問道:“你和姥姥聊了什麼?”

問完以後又笑嘻嘻地自顧自說道:“姥姥有沒有讓你好好照顧我,看在我年齡小的份上多遷就遷就我?”

沈荼輕笑道:“這一點不用姥姥提醒,我也會做到的。”

沈荼聲音很好聽,輕輕笑時更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吸引著明茗扭頭看他。

山上不通電,照明用的是徐翠青自製的蠟燭,光照度很好,但比起白熾燈還是略顯昏暗了些。沈荼精致的麵容倒映在明茗眼底裡後不由模糊了幾分,身影也多了些夢幻旖旎的感覺來。

明茗抿著唇,猛地收回視線,低下頭不吭聲了。手腕上的桃苗不知怎的忽然也蔫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沈荼察覺到桃苗的狀態後立刻擔憂地看向明茗,問道:“你怎麼了,是心情不好嗎?還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明茗低頭悶悶道:“我好多天沒看到姥姥了,今天終於見麵了,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心情不好?沒有的事。”

沈荼輕聲道:“那就是身體哪裡不舒服?我來替你檢查一下?”

明茗扭頭拒絕:“不用,我身體好的很!”

沈荼靜靜看了他片刻,歎道:“看來還是心情不好,是我哪裡惹到你了?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彆悶著心裡內耗自己。”

看看,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還曉得什麼叫“內耗”呢。明茗有些酸酸的想到。

那日他在酒店裡歇息時,平白夢到了山下那幾個學生說話時的場景。明茗好奇,自己琢磨了會兒,發現他居然能附身獲得範圍內其他植物的視角。

這個能力在槐關山時表現一般,到了小桃山後卻大放異彩。可能因為他在小桃山長大的緣故,他與小桃山上草木的溝通十分順暢,不用磨合就能直接觀看它們的視角。

在沈荼和徐翠青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的兩次談話就已經全被明茗聽到了。

明茗想,自己上輩子可能真的和沈荼認識,所以哪怕知道了沈荼的來曆,他也沒有生疏害怕的感覺,仍然覺得他親切,對沈荼的喜愛的不得了。

他原本還想和沈荼聊聊,問一問身為鬼帝的他為何會與自己結婚契,問他們曾經有怎樣的情愛糾葛,問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看到他時就覺得他可愛無比……

他有一大堆的問題憋著想問沈荼,結果卻冷不丁聽到沈荼對徐翠青保證說他對自己沒有任何想法,說婚契隻是個意外,甚至還承諾等他飛升成仙以後就解除婚契。

明茗茫然又委屈,他對沈荼的一見鐘情雖說有見色起意的成分在,但喜歡也並不是假的。因為沈荼的偏愛縱容,這份喜歡也正默默地轉化為更深層次的情感。

明茗是如此積極期待的放縱著自己情感的轉變,不曾想,沈荼居然根本沒那個意思!

沈荼既然沒這個意思,乾嘛還順著他的話開“夫君”“老板娘”這種玩笑!

明茗越想越氣,嘴巴癟癟,都有些忍不住想哭了。

沈荼眼見著他眼眸中一點點蓄起淚水,終於急了:“是和姥姥有關係嗎?我去叫她過來。”

明茗連忙道:“不準去!”姥姥要是知道自己為這種事情差點哭了,肯定會狠狠嘲笑他的。

沈荼隻能坐下,捧著他的臉怔忪道:“那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心情不好呢?”

明茗吸了吸鼻子,抽紙將眼淚擦了擦,不吭聲。

沈荼試探道:“不願意和我說嗎?那你和姥姥說?”

明茗彆扭道:“不要!你讓我安靜一點。”

沈荼無奈地看著他,不再說話,默默地等待他調整心情。

明茗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性格,傷心難過了一會兒後心情也逐漸恢複,反而多了幾分勝負欲。

他微抬著下巴,故意做出桀驁的模樣,問沈荼:“沈荼,你在我那麼小的時候就和我定下婚契,你是不是從小就很喜歡我呀?”

沈荼實話實說:“你那時候還是孩子……我們的婚契結成隻是個意外。”

不說實話也不行,畢竟明茗那會兒太小了,他又不是畜牲,怎麼可能動那種念頭?

“那現在呢?我長大了,你依然沒有和我解除婚契,是不是代表你的念頭變了?”

沈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他有了些許察覺,明茗可能是聽到他和徐翠青的對話了,但沈荼並不能確定。

在他看來,明茗若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應該先問他的來意和目的,以及自己的前世才對,為什麼一直揪著婚契不放?

沈荼遲疑道:“……因為你之前想和我成婚,為此甚至願意幫我賺取功德?”

明茗咬牙,感情一直都是他上趕著是嗎?

明茗腦筋飛速轉動起來,很快便有了對策:“其實我仔細想了想,我們可以將婚契先解除,然後簽訂彆的合同,有天道束縛在,我依然可以為你賺取功德,沒必要非用婚契硬綁著。”

沈荼皺眉:“你想現在就解除婚契?為什麼?”

明茗故意道:“我是為了以防萬一呀,畢竟我那麼年輕,正是浮躁的時候,很想談戀愛呢。如果遇到了心儀之人,我會努力追求對方。但有婚約在,我便不能這麼做了,那樣很不道德。所以我得提前解決這個問題。”

沈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想談戀愛?”

沈荼似乎很不能接受明茗的理由,斷然拒絕道:“不行!你還那麼年輕,當以修煉為主。人心多惡,欲雜多思,貿然接觸的話萬一引動了你的情劫怎辦?到時候傷筋動骨都是輕的,傷及根基才是最為麻煩的,你絕對不能隨便談戀愛!”

沈荼不反對明茗談戀愛,但他絕對不能讓明茗和彆有用心的人談戀愛。尤其他正在修煉,極易遭遇情劫考驗。這種情況下,沈荼更不能讓他胡來了。

明茗見他拒絕的神情很堅定,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故意跟他鬨騰:“可我就是想談戀愛!”

沈荼頭疼的看著他,不斷在心裡勸自己,桃花多思、桃樹主情,明茗想談戀愛是很正常的……沈荼抽著嘴角問道:“可你之前不是還說喜歡我嗎?為什麼又要和彆人談戀愛?”

這句話說完,沈荼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問他:“你聽見了我和姥姥的談話是嗎?”

明茗幽幽看了他一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道:“你對我又沒有那種男歡女愛的喜愛之情,我談戀愛要找兩情相悅的,我可不喜歡勉強彆人。”

沈荼沉默,艱難答道:“你應該是感覺錯了,我對你……亦是有喜愛之情的。”

明茗滿眼怨念:“你一會兒說對我沒有其他想法,一會兒又說對我是喜愛的。你為什麼這樣反複無常!”

“如果你對我也有喜愛之情,那你證明給我看!”

沈荼頭疼,接下來該怎麼辦?

沈荼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明茗和彆人談戀愛的,明茗的身份特殊,一旦傳出去,不知會有多少彆有用心的妖魔鬼怪湊過來。沈荼容不得半點疏漏。

明茗這會兒是鐵了心要與他作對,要找人談戀愛。可能他隻是情緒上頭,等明天就不會這麼鬨騰了。但萬一他明天仍然惦念,甚至因他的冷處理而生出逆反情緒呢?

沈荼現在就要將明茗的情緒安撫好,而安撫的辦法……

沈荼靜靜地看著明茗,明茗無法探知他的想法,被他盯得久了,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忐忑。

就在明茗想要認慫,準備今天先暫停作妖的時候,沈荼終於有了動作。

他在向明茗靠近,兩人的距離在逐漸接近,近到呼吸都慢慢交纏。

明茗心跳如擂鼓,他有預感,他與沈荼的關係將在接下來的舉動中可能會發生驚天巨變,變成他想要的發展模式。

明茗濃密的睫羽輕輕顫動,他緩緩閉上眼……

一道鈴聲突兀響起。

沈荼慢吞吞退回原來的位置,提醒道:“你手機響了。”

明茗木著臉掏出手機,皮笑肉不笑:“邢隊長,大晚上的你不去享受家人團圓之樂,打電話給我是有何貴乾?”

第034章 034

邢安岩沉默一瞬, 小心翼翼問道:“明大師,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休息了?”

明茗有氣無力地道:“是啊,所以你有事快說。”

邢安岩連忙將自己的來意說出:“是這樣的大師, 我們按照您的叮囑和妹妹做了親子鑒定。因為是加急的, 結果已經出來了,橙橙的確是我們的親妹妹!但是……”

明茗漫不經心地聽他講述, 餘光偷瞄著沈荼, 隨口問道:“但是什麼?你有什麼話快說呀!不要磨蹭!”

邢安岩見明茗是真的急, 也不好意思耽擱他的時間, 將自己遭遇的事情告訴了明茗:“在我和爸媽妹妹等結果的時候,我收到了同事的電話, 他們說在DNA尋親庫裡比對到了我妹妹的DNA信息, 恭喜我找到妹妹了。可那個‘妹妹’……不是陳橙,也就是大師您指引我們尋找到的妹妹。”

明茗聞言輕輕挑眉:“哦?還有這樣的事。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哪個是你親生妹妹?”

邢安岩猶豫了不到一秒, 便堅定道:“我相信大師,也相信自己的感覺, 陳橙一定是我的親妹妹!”

邢安岩和邢父邢母在收到D市同事的恭喜電話時全都傻了,什麼情況,怎麼忽然就有兩個女兒了?

說句實話, 如果在看到陳橙之前收到的這通電話, 這一家估計當時就掉頭回D市了, 比起封建迷信的大師, 邢家三口自然更相信科學的手段。

可他們已經見到陳橙了。

他們對這個女孩一見如故,好似天生便有血緣感應相關, 隻是一眼,一家三口便上了心。

更遑論陳橙的外貌和他們是那麼的相似, 連名字都與他們的小女兒相同。邢正和白玉英怎麼看都覺得陳橙就是他們失蹤的女兒,而加急出來的DNA結果也確定了他們的感覺並沒有錯。

那麼問題來了,陳橙就是他們的女兒,D市尋親庫裡找到的女兒又是什麼情況?

白玉英甚至懷疑起了自己,難不成她生陳橙時其實懷的是雙胞胎,孩子被人故意抱走了一個?可產檢時醫生也沒說呀……

邢家三口都懵了,無奈之下隻能請教大師,大師那麼神奇,之前還特意提醒他們先做親子鑒定,肯定能為他們解惑!

聽到邢安岩對自己表示信任後,明茗心情愉悅了一點,他拿著架子問道:“哦,那你就沒有懷疑你在H市找到的這個妹妹是假的,是我給你設的局?畢竟我有‘詐騙’的前科呢。”

邢安岩訕訕道:“大師您說笑了,我親自參與了那樁案子,見識過你們的本領,怎麼還會懷疑您呢。”

明茗這才滿意,他翻過生死簿,對邢安岩家的遭遇一清二楚,便將那個假女兒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

邢安岩家福德深厚,算計他家丟了女兒的幕後之人一直在暗中窺覷,想要奪取他們的氣運。但他們一家是警察,剛正不阿,邪祟本能避退,本身又福德深厚,總能逢凶化吉,避開一些算計,導致幕後之人遲遲沒有得手。

幕後之人舍不得放棄這塊肥肉,發現從外部拿不下這家人,就準備換個法子,從內部攻破。

如果沒有明茗和沈荼的插手,很快,幕後之人便會將刻意培養並整過容的假女兒推到台前,讓邢家三口誤以為假女兒就是他們失蹤的女兒,將她接納到自己的家庭中。

等假女兒進入他們家庭以後,她便開始掠奪轉移他們的資產,和邢安岩爭寵,通過邢家之名做一些道德敗壞的事情,並在網上曝光,使邢家陷入輿論風波。

邢父邢母想管教她,假女兒便用過去的經曆反擊,將責任都推給邢父邢母,她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們弄丟了自己的原因,邢父和邢母又生氣又愧疚,對她無可奈何,隻能替她善後,拿錢送禮,替她上門低聲下氣地和彆人道歉。

等邢家名聲被敗壞的差不多,因她眾叛親離之後,假女兒又聯係幕後之人故意謀劃了一樁綁架案,邢安岩前去搭救,結果卻掉入假女兒和敵人布下的陷阱,被虐殺而死。

邢父看到邢安岩被虐殺而死的視頻後被刺激的心臟病發,直接死了,邢母也精神失常,半瘋了。

最後假女兒在邢母麵前說出真相,接受不了打擊的邢母徹底瘋了,拿刀想和假女兒拚命,卻被假女兒以此為借口關進了精神病院裡。

幕後之人得到了邢家的氣運,完成任務的假女兒再次改頭換麵脫身,開始了新生活。

一家三人兩死一瘋,家破人亡。到最後,居然隻有幼年失蹤、在外漂泊流離的陳橙和養母相依為命,留住了一條性命。

邢家的未來在沈荼插手時便已經破開死局,發生了改變,說出來也不會影響什麼,所以明茗沒有隱瞞,將原本的未來講給了邢安岩聽。

邢安岩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電話外放,聽完明茗的講述後,邢正和白玉英臉色又青又白,神情中滿是後怕。

差一點點!他們家差一點點就家破人亡了啊!

明茗:“哦,對了。你們的女兒失蹤也是那個幕後之人動的手。那東西已經盯了你們家二十幾年了。”

邢正聞言,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昏死過去。

他粗喘了好幾下,才咬牙切齒地問道:“大師,您知道算計我們家的幕後黑手是誰嗎?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的身份?”

明茗問道:“你是準備報複?那你可以請我出手哦,我最喜歡懲戒壞人了。”

邢正差點就應下了,但他忍住了:“不能私底下報複,這樣是犯法的,我是想把人送進牢裡,讓法律製裁他們。”

邢正是退休警察,有自己的行事原則,再如何恨,他也不會私自越線對仇家打擊報複。他就算報複,也要用正規手段。

明茗嘴角撇了撇,沈荼卻點頭讚同,中肯道:“你們一家能屢次逢凶化吉,便是依靠福德庇佑。而你們之所以能積攢下如此深厚的福德,與你們平時的言行處事也分不開關係。你這樣做是對的,不要讓仇恨蒙蔽自己的眼睛,圖一時痛快,反而壞了自己的修行。”

邢正說完那話後原本還有些不情願,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可情感上又如何能接受?因為大師的插手,他們家沒發展到家破人亡那個地步,但女兒卻實打實的因為他丟了二十多年。

即便是發妻和兒子,也無法完全能體會他這二十多年日日夜夜的煎熬,因為他是弄丟女兒的罪魁禍首啊!

直到沈荼說出剛才那一番話,邢正心情變換了半天,才終於微微釋然了些。

好歹他這些年的堅持還是有用的,老天全都看在了眼裡,讓他們一家還能完好無損的團圓團聚。

明茗:“好吧,既然你們不要我出手就算了,但這樣的話我也不好和你們透露太多,幕後之人隻能你自己找了。那邊不是已經派出了假女兒嗎,你們可以與那個假女兒虛以委蛇,將她當魚鉤,利用她調查後麵的大魚。”

邢正擔心道:“可您不是說那個假女兒進門會害了安岩嗎?我不敢拿安岩冒險呀。”

“你們不相信她的話就好了,更何況你們家供奉著我的長生祿位,我會庇佑你的,放心去做吧,不會有事的。”

有明茗這句話,邢正頓時就放心了:“大師,等我們回去後,我一定帶著錦旗親自登門道謝!”

明茗:“行,那等你。”

邢安岩掛斷電話,開始和家裡人商量如何應對那個假女兒,以及對陳橙和陳知秀的安置。

他們固然要利用假女兒查明真凶,但也不能因此而忽視了真女兒,這可是他們找了二十多年才找回來的寶貝疙瘩,必須得安排妥當,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

明茗這次長了個心眼,將手機靜音後才扔到一旁。

沈荼靜靜坐著,似是入定了一般。明茗等了一下,見他就是沒有反應,隻能慢吞吞提醒道:“你之前……”

明茗抿唇,用眼神暗示他。要乾什麼來著,繼續!

沈荼不禁輕笑一聲,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不要急,我們慢慢來,好嗎?”

沈荼上前一點,雙手扣在明茗的背上,把他擁進懷中。他將下巴輕抵在明茗肩頭,在明茗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神情滿是遲疑與掙紮。

半晌,沈荼的眼神逐漸堅定,終於下定了決心:“……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沈荼當年為了尋找蟠桃樹的轉世,不擇手段地用了根紅線,將他和蟠桃樹綁定,希冀紅線姻緣能讓他們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彼此。

紅線的確是有用的,讓沈荼在明茗六歲時就找到了他。可找人隻是附帶的功能,紅線真正的作用是讓一對人生出情緣。

明茗是因為紅線才會對他生出這樣的情愫,沈荼清楚,事情會發展成如今的地步,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他需要也應當為此善後。

哪怕善後的方法是要沈荼身入情劫,他也不會後退。至少他能保證,自己絕不會在這段感情中傷害到明茗。至於明茗會不會反過來傷害他……這無所謂。

反正他一大把年紀了,總比明茗這樣的小孩耐得住折騰。

明茗早在被沈荼抱進懷裡時就害羞的閉上了眼,胡亂地嗯嗯應著,也沒有仔細他在講什麼。

沈荼抱了一會兒後將他放開,把被褥在床上鋪好後,輕輕戳了明茗一下:“要睡覺嗎?可以上床了。”

“哦。”

明茗捏著衣服扭捏地看著沈荼,他想換衣服了。

接收到明茗的眼神信號,沈荼配合的轉過身。

明茗連忙將衣服換好,鑽進被窩裡,朝著沈荼喊道:“我衣服換好了,你呢?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沈荼笑著將衣服的外袍脫下,隨手掛在一旁的架子上,在明茗的招呼下,穿著裡衣也上了床。

但他沒有睡下,蓋著被子規規矩矩地坐著。

明茗眨著眼睛問他:“你可以陪我聊會兒天嗎?我有好多事情想問你。”

沈荼笑道:“好啊。”

明茗低頭扣手指,過一會兒問道:“你對我真的挺好的,我們倆前世究竟是什麼關係呀?”

沈荼微吟:“一言難儘,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你的前世,準確來說,現在其實才是你的第一世。”

“咦?”

沈荼解釋道:“我有一個弟弟,名叫鬱律,也就是府上的二爺。我與他是上古時人族,機緣巧合之下在度朔山尋到了先天靈根蟠桃樹,之後悟道,飛升成神。”

“我與鬱律成神之後沒有投奔天庭,一直守在蟠桃樹下修行。而鬼門和神門又正好開在蟠桃樹附近,因鎮守鬼門和神門的緣故,我們在天庭和冥界各領了一個掛名的閒職。”

“我與鬱律一心苦修,從來不過問三界之事。直到數百年前,蟠桃樹功德圓滿脫去樹身,投胎轉世為人。”

“蟠桃樹為先天靈根,是三界難尋的稀世珍寶,一顆果子都能讓人霞舉飛升。一旦它的轉世泄露了身份,必定會遭到無數人的瘋搶。我擔心它轉世後遭遇不測,便帶著手下的一些鬼將入世,想先找到蟠桃樹轉世,護他順利飛升。”

“而你,就是蟠桃樹的轉世。”

明茗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啊,那怪不得你不給我和彆人談戀愛。”

沈荼是真的擔心他被人給吃了,嗯,物理意義上的“吃”。

“那小桃弟弟呢?我是蟠桃樹,它又是誰?”

沈荼自己也說不清:“它可能是你的樹身,也可能是蟠桃樹孕育出的樹種。它沒有靈智,我無法與它溝通,你與它具體是什麼關係,估計隻有你能弄明白。”

“好吧。”明茗好奇問道:“那你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我的真實身份?”

沈荼頓了頓,笑道:“我不知道你的承受能力如何,擔心你失了平常心,反而對修行不利,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明茗嘟囔道:“我心理承受能力好的很呢!”仿佛剛才差點被氣哭的人並不是他。

沈荼好笑地看著他,明茗害羞地躲了下,拿手遮著臉,透過指縫悄悄地看他。

沈荼的眉眼實在精致,溫柔帶笑的模樣又極為惑人,明茗不由得看呆了,慢慢的,竟睡了過去。

沈荼拿被子替他蓋好,等他睡沉以後,他才閉上眼,露出疲憊的模樣。

他給明茗講述的內容沒有摻假,但也很表麵膚淺,涉及到更深層次一些的,比如蟠桃樹是因為什麼而功德圓滿、冥界天界又為何關閉百年等等……他都沒有提及。

明茗可能是沒有想起,也可能是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問題,並沒有問沈荼。

沈荼希望他以後也不要問,他也不想告訴明茗,有些事情由他一個人背負就夠了。

明茗所要做的就是專心修煉,飛升變強,即便沒有他的護持,也能有自保之力,不會被他人所傷。

第035章 035

明茗這一覺睡得很舒服, 身邊熟悉的氣息讓他很有安全感,一夜無夢到天亮。

青年睜開還有些惺忪的睡眼,撐著手臂從床上坐起來, 邊打著嗬欠, 邊揉著眼睛。

“要喝一點水嗎?”

沈荼溫和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明茗扭頭看去, 看見他手拿著一隻木杯坐在床頭, 對著他晃了晃。

明茗接過杯子:“喝!謝謝~”

他咕嘟咕嘟將一杯水飲儘, 沈荼在他喝水的時候起身將窗子撐起。

和煦的微風穿過縫隙吹向屋裡, 明茗覺得有點冷,將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他透過窗縫看了眼外麵的天色, 見天還烏漆漆的, 迷迷糊糊問道:“現在幾點了?”

沈荼瞥了他一眼:“三點多一些。”

明茗輕呼一聲,困惑道:“那麼早呀?那我再睡會兒?”

沈荼:“……”

沈荼無奈道:“你是不是忘了要回酒店采集仙露的事情了?”

老桃樹是否存活牽扯到明茗的因果, 沈荼擔憂惦記的緊, 隻想早早將這件事解決掉,一天都不想耽擱。

明茗被他提醒才想起來, 訕訕笑了下:“我睡迷糊,把這事忘記了。”

說完連忙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床頭放著的衣服往身上套:“姥姥她估計也沒還醒, 你去敲一下她的門, 將姥姥也叫醒吧, 我們一起回酒店。”

“姥姥沒有睡, 在打坐修行呢。等你收拾好了,我們直接叫她就行了。”

明茗聽到這話以後吃吃的笑個不停, 沈荼看看他,問道:“你笑什麼?”

明茗拖長調子說:“你叫‘姥姥’叫的好熟練呀~”

沈荼抿唇:“是因為我年歲太大了, 所以聽起來很古怪嗎?”

“沒有呀!我的意思是你對新身份接受的很好哦。直接跟著我稱呼了,叫的好親密。”

明茗歪歪頭,笑嘻嘻問道:“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有種你自卑了的感覺?”

沈荼輕輕刮了下他的鼻梁,歎道:“若是做你的朋友長輩,這年歲自然無礙。但做你的夫君……我這年紀都算的上是老古董了,傳上去讓人知曉了,都得罵我一句老不休,竟然勾引你這樣年幼的孩子。你叫我如何能不自卑?”

明茗抬手,輕浮地在他臉上、頸間摸了一把,然後立刻溜到門前,扶著門框笑容狡黠:“我見你頗有姿色,皮膚也水潤滑嫩的緊,瞧著也不比我大多少。年歲大些不要緊,看著年輕就行!”

明茗撂下一句調戲的話,立刻轉頭跑路,找姥姥去了。

沈荼一臉微妙地坐在床前,抬手沿著明茗留下的溫度輕輕撫過。

須臾後,低低笑出聲來。

……小色鬼。

徐翠青在打坐,被明茗喚醒後也跟著起身,三人準備收拾好後通過沈荼打開的“門”直接來到了正處於冥界之中的東方客棧裡。

東方客棧雖然還沒正式開業,但也蠻熱鬨的,有許多鬼差進出。

齊雲海為了接下來的工作,最近一直在調整作息,這會兒也在客棧中活動。

他和田書芸熬了點綠豆湯和茶水,過路的鬼差渴了餓了便會停下來要一碗。

明茗興奮地帶著徐翠青在客棧裡四處轉悠,給她做著介紹。他心中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萬一徐翠青覺得東方酒店挺好,在這裡定居也不錯,然後就不回小桃山了呢?

等到四點的時候,明茗帶著桃苗進入玉壇之中,和桃苗溝通,吸收天地靈氣,凝結出一顆如翡翠般的仙露。

仙露指甲蓋大小的一滴,晶瑩碧翠,透發著無限的生機,一看就很不凡。

凝結完仙露的小桃苗葉片耷拉著,有些蔫巴。

桃苗與明茗的關係極為緊密,明茗受到桃苗的狀態影響,人也十分疲累,四肢酸軟,仿佛被掏空了一樣。

明茗心疼地摸了摸小桃苗,清楚這滴仙露的凝結對於桃苗而言也十分不易,但如果能救回乾媽,這個付出就是值得的。

明茗將仙露放進沈荼給他的玉瓶裡,然後把桃苗埋在玉壇最中間的位置,手指輕輕點了下葉片,叮囑道:“好好休息,多吸收點靈氣,明天還要繼續呢。”

桃苗抖了抖葉片,是作回應。

明茗蔫巴巴地從玉壇中走出來,沈荼立刻迎上前,手搭在腕上檢查著他的狀態。

徐翠青見他麵色疲憊,擔憂問道:“是仙露凝結的不順利嗎?”

明茗晃了晃手裡的玉瓶:“挺順利的,可能是起的太早,有些困了。”

徐翠青聞言忙道:“那你再去補個回籠覺吧,我自己在這兒轉轉看看就行,不用你陪。”

沈荼將田書芸叫過來:“我帶明茗上樓休息會兒,你照顧著點姥姥。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找將一。”

田書芸連連點頭:“好的沈老板!”

徐翠青打量了田書芸幾眼,點點頭,並未拒絕,隨後沈荼便帶著明茗上樓休息了。

明茗可憐巴巴地看著沈荼,懨懨道:“我覺得凝結仙露好累啊,感覺被掏空了一樣。”

沈荼摸摸他的頭,將明茗送到房間後並未離開,而是打開了房間裡的一隻櫃子,從裡麵取出一隻巴掌大的密封小瓷罐兒。

明茗好奇地探頭,問道:“這是什麼?”

沈荼笑道:“是糖果。”

他將蓋子上的封紙拿下,明茗看到瓷罐裡裝滿了糖豆粒一樣的米黃色小丸子。

沈荼捏了一顆小丸子出來,明茗眨眨眼,配合地張開嘴,紅潤潤的舌尖微微翹著,等他投喂。

沈荼微妙地頓了一下,將小糖丸放在明茗翹起的舌尖上。明茗舌尖一卷,不經意間從沈荼的指尖上滑過,將小糖丸含進了口中。

糖丸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極為濃鬱的靈力湧入到明茗的穴竅中,很快就將凝聚仙露而出現的疲憊都衝散了。

明茗咂巴著嘴,口中能感覺到淡淡的甜,還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明茗還在回味著糖丸的滋味,沈荼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腹揉搓著,想將剛才那股柔軟細滑的感覺揉搓掉。

但作用並不大,心頭的驚悸反而好似更盛了些。

沈荼猶豫了一下,也捏了一顆糖丸放進自己的口中,在動作的遮掩下,他不經意間舔過那根手指的指尖。

感受著鮮甜的滋味在口腔中綻開,沈荼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些。

沈荼垂著眸,麵上平靜,內心卻很羞恥難堪。他這是在做什麼……

明茗對沈荼複雜的心情毫無察覺,雙眸亮閃閃的,一臉期待的看著沈荼:“還想要!”

沈荼:“……”

沈荼將瓷罐兒塞給明茗:“都給你,想吃就直接拿。”

“哦。”明茗喜滋滋地接過瓷罐兒,又捏了兩三顆糖丸兒吃。

他想起沈荼剛才也吃了一顆,投桃報李,也捏了一顆要喂他。

沈荼愣了愣,在伸手接過還是張嘴讓明茗投喂之間猶豫著時,明茗已經將糖丸抵到他的唇邊,想往裡麵塞。

沈荼隻好張嘴將糖丸咬住。

明茗收回手看了看手指,指腹上沾了些糖漿,粘膩膩地有些不舒服,他便輕輕舔了一下。

舔完以後就見沈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明茗臉一紅,以為是舔手指的動作太不衛生被嫌棄了,忙道:“我去洗手!”

然後放下瓷罐,直接奔進洗浴間裡。

沈荼默默地將瓷罐蓋好,提醒明茗:“記得漱口,你再休息會兒,我先回屋了。”

明茗探出腦袋:“好吧,那……過會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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