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夜潮(2 / 2)

不講理。

這是李佩央對周庚禮這人最深刻的認識。

不止是因為他今天發的脾氣,還因為當天晚上,明明還沒開始教,他就把她“收拾”了。

幾個月來第一次,李佩央全程都在掉淚珠。

周庚禮的大手揉捏著她纖細的脖頸,時不時就俯身吻她,他的吻和他人一樣霸道,不給她呼吸的空隙。總是等她受不了,窒息得掉出眼淚,他才鬆開她,然後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再次情不自禁地親上去。

不過,那天之後,她整個人悶了許多。十幾天的假期,她後麵都不怎麼出門。總是捧著一本書窩在沙發,視線倒是落在書頁上,就是心思不知道飛哪去了。

周庚禮把她看在眼裡,有時候直接把她扛出去透風,有時候靜靜地陪她在屋裡待著。

終於有一天晚上,李佩央睡不著,暗自琢磨起下午聽見的另外一人帶的女伴說,那人三個月給她五十萬。她陪他玩。

他給的卡,她沒有動過。五十萬三個月的話,他們已經在一起,快五個月了...她是不是可以結束了。

“你睡不著?”她隻是輕微動一動,就被身後緊貼的人察覺。

周庚禮把她人翻過來,麵朝著自己,捉住被窩裡她的手放到自己耳垂上,認命歎了口氣,“扯吧。”真不知道誰慣的奇怪毛病,不扯人耳垂就睡不著覺。

不是因為這個。夜裡看不清他的臉,李佩央鼓起勇氣,對他說:“我們可以談談嗎?”

“明天說。”周庚禮收緊胳膊,把她的小腦袋摁在懷裡,“我今天不想聽。困了。”

“哦。”李佩央心想,明天就明天吧。

她閉上了眼睛。

他卻睜開了。

周庚禮低眸看她的頭頂,他用手掌輕輕撫摸她的發絲。她藏不住秘密,他知道她想說什麼。他不能讓她說出口。

如果他說不同意,那她會難過;要是他同意,那他就不能再這樣抱著她。

所以她不能說。

還是上次的事出的問題。

第二天,李佩央醒來,枕邊已經沒人了。她洗漱之後走出臥室。

會客廳的茶桌上擺滿了一排排的名牌包,她看著這些愣了愣。

周庚禮持著電話從陽台進來,看見她起來,朝她招手,他自己又說了幾句法語就掛了。

“我能,不選嗎?”她指這些包。

周庚禮笑著去牽她的手,“誰讓你選了?”

“哦。”不是給她的。李佩央點點頭,放心了。

“想什麼呢?”周庚禮好笑地揉揉她的頭發,向後靠在沙發扶手上,他拉她到自己腿上坐,“我就你一個女朋友,你選完了,剩下的我給誰啊?”

李佩央怔怔地看他,不是因為這些包...

“女朋友?”他一眼就知道她想什麼,“對,我把你當女朋友。”

“你呢。”周庚禮想想她那天的話,就生氣,捏著她臉上的肉問,“你把我當老板?”

“李佩央,我給你交過社保嗎?你就把我當老板。我要是你老板,早就把你開除了。”

又呆又不會哄人,怎麼不如當初機靈了呢?

李佩央還是看著他,沒說話。她不明白他這又是演哪一出。

“叫個男朋友聽聽。”

不叫。她抿緊了嘴唇。

“真不叫?”

男人促狹一笑,抱著她忽然向後一倒。

兩人從沙發滾到地毯上。

李佩央雙手撐在他胸前,人趴在他身上。她想爬起來,又被他摁回去。

“不叫就不叫。”周庚禮捧著她的小臉,笑著說,“那點個頭吧,喜歡我嗎?”

他說:“我喜歡你,李佩央。我真心的。”

他十幾歲就在美國混,那邊的人天天“love”來“love”去的。表白對當時的周庚禮來說,不是什麼困難事。他張口就來,十遍都不會重樣的。

李佩央卻還是看著他,仍然沒動。

但也沒搖頭。那就是喜歡。

其實不用她說出口,周庚禮看著她清澈見底的眼睛,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如果她還像最初一樣對他沒感情,那她就不會難過得失眠了。

“你,喜歡我什麼?”說完這句話,李佩央就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變得急促了。

“漂亮、聰明。”他故意揉亂她的頭發,還是美,周庚禮又一點點幫她把頭發理好,“李佩央,怎麼長這麼好看?”

“花言巧語。”李佩央心裡想的,不小心說了出來。

“這就花言巧語。”周庚禮笑著把她放下,換了個姿勢,兩人麵對麵側躺在地上,“我說你在我心裡世界第一好看。這才是花言巧語。”

“不過,我認真地說。”周庚禮手放在她臉上,收斂神色,“我們談戀愛。李佩央,認真談。”

他現在沒有要換人的想法,那總要給李佩央一點安穩。不能讓她以為他們就是“金錢關係”,天天想著和他一拍兩散。

他多喜歡她啊,她看不見嗎?

其實感受得到。

陽光是金色的,鍍在他睫毛上,李佩央看在眼裡,想起這幾個月,她的長頭發洗過都是他幫忙耐心吹乾,她半夜口渴他會起身喂給她,她生理期他都記得給她備熱水...

除卻偶爾極強的占有欲,他在生活上照顧得她很好。她都胖了好幾斤。

那時的李佩央有一種不成熟的倔強,不開口承認喜歡他。他提出談戀愛,她也沒拒絕。

他傾身吻她,第一次,她沒被他牽引,主動地把手搭上他肩膀...

那之後,周庚禮體驗了她對男朋友的“待遇”。李佩央對他講的話漸漸多起來,他知道她舍友都是哪裡人,還知道她在學校常喂的流浪貓是什麼花色...

這一場戀愛,他們談了六年。從她大學畢業,到讀碩士。

他身邊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一個女朋友叫李佩央,在s大讀書。人漂亮又聰明,他對外界都是這麼形容她。她也的確如此。

然後,在他準備求婚的那年,她離開了...他的身邊再沒出現過任何人。

七年後,她回來,身邊帶著他的孩子。

有時候,周庚禮都會懷疑,她其實從來沒有回來過。

是他想她想瘋了,做的一場夢。

“爸爸,快看!我的牙掉了!”

病房裡,一聲童音,把他從過去召喚回現實。

“是哪顆?”他湊過去看,李佩央也走過來。

“門牙旁邊的那顆。”周庚禮看向她,用眼神問,是藥的副作用嗎?

李佩央搖搖頭,“應該是乳牙正常脫落。她那顆牙還沒掉過。”

那就好。

遙遙說:“媽媽,這顆牙你要保管好,我要把它帶回挪威。”

“好。”李佩央當真給她找了個小袋子封好。

“為什麼要帶回挪威?”周庚禮在旁邊問。

“因為我在挪威有一個乳牙罐。”遙遙歪著頭問他,“爸爸你有乳牙罐子嗎?”

“爸爸沒有。”周庚禮想了想,說:“不過爸爸有一個裝滿千紙鶴的罐子。”

“你媽媽送的。”

李佩央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詫異地看向他。

周庚禮抬頭看回去。對,他就是故意提的。他想知道憑什麼。

憑什麼這麼多年,隻有他一個人困在過去受折磨,日日夜夜地被回憶蠶食全部。

既然是他們兩人的回憶,那就得他們兩個一起沉淪才對。

遙遙捧著臉,“那媽媽要為什麼送你千紙鶴啊?”

“因為,”周庚禮盯著李佩央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回答,“她、想、跟、我、表、白。”

他看見她的雙眼陡然睜大,滿眼的不敢置信。

他怎麼會知道的?李佩央張嘴,想讓他彆說了,彆再說下去。

“她疊了一千隻千紙鶴,在其中一隻裡,寫了‘我也喜歡你’。”周庚禮看著她笑,笑容一點溫度都沒有。

一千隻,他拆了很久,又一隻隻疊好。在無數個夜裡。

喉嚨梗了又梗,李佩央眼底開始泛紅,強忍住情緒,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要提起這件事?為什麼還要留著她的東西?為什麼要在現在拆穿她曾經的心思?

“不知道。”周庚禮搖頭,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無聊了。也可能是不信邪。”他總覺得人如果動過真感情,是做不到那麼絕情。

不過,李佩央,她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遙遙你自己玩一會兒。”李佩央扯住他的手,“你跟我過來。”

關上門,李佩央深呼吸兩次,才開口:“我們,能不能不再提以前的事?”

“為什麼不能提?”

周庚禮走向她,一步步逼退她,語氣平靜,“你不是忘了很多嗎?這也在你的記憶範圍內嗎?”

李佩央背靠著牆,不得不仰起頭看他,無可奈何地反問,“我們現在,就不能隻做好爸爸和媽媽的角色嗎?”她現在隻想治好孩子的病,彆的她都不想去思考。

“可以。”他說,“那你告訴我。”

“什麼?”

周庚禮注視她,聲調忽然放低,像是某種祈求,“告訴我,你想我。這七年,你想過我。”

“就這一次。”他說,“以後我不再問了。”

李佩央看著他,突然受不了地蒙住眼睛,喉間一陣哽咽。

七年前,他們分開的那個晚上,他也是這樣跟她說:【李佩央,說你愛我。就騙我一次。我以後都不再問了。】

可是她沒說。

“我以為,我們的事,七年前就已經有結果了。”李佩央彆開臉,不看他,眼淚卻在打轉,“七年前你那麼痛苦,現在...是要重蹈覆轍嗎?”

“何止現在。”他語氣輕得仿佛在說給自己聽。

周庚禮扳過她的臉,低下頭,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一陣刺痛。

“我早就重蹈覆轍了,從你出現在機場那天。”

他忘不掉。

他好想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