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陳鳳霞照舊帶女兒去菜場撿菜葉子。
今天找到了工作,又給女兒看了眼睛,她破天荒大方了回,拿省下來的一塊五毛錢買了塊肉。
小刀手壓根不願意做這種小生意。現在又不是食品限製供應時代,哪還有人買這種三兩不到的肉。
不過陳鳳霞直接指著塊肥泡泡肉,點名要“就給我這個。”
小刀手掃了眼她身上的穿戴,鼻孔中發出意味不明的嗤笑,連秤都沒上,直接將肉塞進塑料袋,丟給她“拿著吧。”
反正這種肥泡泡肉現在也沒人要,大家都愛吃瘦肉。除非他切成小塊,一人硬搭點兒,否則肯定賣不掉。
陳鳳霞倒是不卑不亢,掏出一塊五毛錢,拎著袋子就走。
其實袋子到手的時候,她心中就一陣雀躍。
這哪裡是三兩肉,起碼得有七八兩重,可以跟撿來的大白菜葉子一塊兒燉一鍋了。再下點兒灰灰麵,連飯都省的煮了。而且不用起煤爐,電飯鍋就能做。
隻是五點鐘前她要趕到老年活動中心,做晚飯這事兒就隻能交給丈夫了。
陳鳳霞手腳麻利,回家就將肥泡泡肉切成小塊,在電飯鍋裡加了勺炒菜用的菜籽油,然後倒入肥膘肉,按下煮飯鍵。
這種老式電飯鍋當然沒有那麼多什麼諸如煮肉之類的功能,豬油開始往外冒的時候,它就自動跳檔了。
陳鳳霞拿厚紙板卡住了煮飯鍵。這招她還是跟大女兒學的。
鄭明明上大學實習時,嫌單位夥食費太高,自己帶飯吃。一個小小的電飯鍋,煎炸蒸煮炒,愣是讓她發揮到了極致。
這會兒鄭明明還沒挖掘出自己的潛能,正在旁邊一邊看著扶床板學習走路的弟弟,一邊替母親擔憂“媽,我起個煤爐吧。”
用電飯鍋炸豬油渣,她還是頭回見呢。
陳鳳霞笑著回頭看了眼小大人一樣的女兒,安慰她道“你等著,馬上就好了。你想吃油渣拌白糖還是吃鹹的?”
鄭明明瞪大了眼睛,她吃過油渣燒青菜,感覺比紅燒肉還香。紅燒肉對她來說太膩了,她胃淺,受不住。可油渣拌白糖,這又是個什麼吃法?
“好吃呢。”陳鳳霞不時翻炒豬泡泡肉,防止油渣被炸焦了。
等到炸出的油不再增加,肥泡泡肉也縮成一團團發硬的小塊,她撈起了油渣,放在一旁瀝乾,又夾了幾塊撒了點兒白糖拌了拌,遞給女兒“吃吧,小心彆燙嘴。”
不能都拌了白糖啊。否則晚上的飯菜要怎麼辦。
陳鳳霞等電飯鍋裡頭的豬油涼了些,倒進了瓷盆裡,然後擱到廚灶中。
豬油到底有益於身體健康還是有害,她不知道,反正她曉得豬油做菜特彆香。
尤其豬油拌飯,熱米飯上加點豬油,然後再倒點醬油拌一拌,什麼菜都不用,光這味道就能乾掉一大碗米飯。
陳鳳霞小的時候,家裡頭被割資本主義尾巴,連院子裡開辟的那點菜地上的幾顆青菜都叫紅小兵鏟光了。
明明是農村人,結果青黃不接的季節,家裡頭居然連根菜葉子都看不到。偏偏外頭野菜也不能吃了。
她弟弟吃鹽水泡飯哭著鬨脾氣,不肯動筷子。她媽就拿家裡寶貝的不行的那點豬油給他拌飯吃。
當時那個香味啊,陳鳳霞到現在想起來還淌口水。
就因為沒她的份,她想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嫁出門,能當家做主的時候,她趁著丈夫出差,趕緊自己做了一回。結果叫婆婆看到了,又指桑罵槐冷嘲熱諷了一頓,八輩子沒吃過肉的饞嘴。
唉,女人為什麼要結婚嫁人?不就是想早點兒自己當家做主嗎。結果上頭還有個婆婆,比在娘家更慘十頭八倍。
難怪後頭有人講,女人要嫁什麼樣的男人?家財萬貫,父母雙亡,才是佳偶天成。
她又想到上輩子自己沒事做看手機,裡頭講穿成繼承萬貫家財的寡婦最爽。
彆說,還真是。
連男的也不用伺候了。
鄭明明的驚呼聲將母親的思緒從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中拉了回頭。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活像吃到了什麼山珍海味“媽,真好吃!太好吃了。”
陳鳳霞笑了笑,隨口應道“好吃啊,下回媽再做。”
這要是穿越前,她得到女兒的稱讚,肯定會把剩下的豬油渣都拌上白糖,招呼女兒一次吃個夠。
現在不行,盛起來的那小半碗豬油渣可是他們家今天晚上的下飯菜。
陳鳳霞脫了身上的圍裙,打井水洗乾淨手臉,招呼女兒“明明,你在家看著弟弟,回頭等你爸回來了讓他燒晚飯給你們吃。媽去老年活動中心了。”
她也不想留兒女在家跟丈夫傳話。可是眼下能有大哥大的起碼得是個小老板,就跟她當包工頭的弟弟一樣。她家都沒裝電話,何況是租來的房子呢。
鄭明明倒無所謂。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上幼兒園那會兒就能一個人回家,待在家裡一邊搓麻繩一邊等打稻穀的爹媽從田裡回來。
現在多個弟弟要照顧,也沒啥。
陳鳳霞欣慰的很。穿越回來,處處受苦,就這對兒女讓她心裡泛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