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把女兒的腦袋,再一次保證“等媽掙了錢,就給你在肯德基裡辦個大生日。你把玩的好的小朋友都帶過來。”
鄭明明的眼睛立刻亮了,迫不及待地追問“都能帶嗎?陳佳欣、洪甜甜跟周小敏他們都能來嗎?”
陳鳳霞當然知道多來一個人就多一張嘴,肯德基的東西在她看來簡直就是貴的離譜,純粹燒錢浪費。
可對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她還是咬牙點頭應下“都能來,都喊來。”
這是給女兒長臉的時候。
專家們天天強調不要助長小孩的虛榮心,可小孩子成長的過程中,自信心的培養又怎麼可能完全離得開虛榮心。
什麼貧窮是人生的寶貴財富啊,要真這樣,2020年為啥還喊脫貧攻堅戰,全民奔小康啊。
她被灌了一輩子的毒雞湯,感覺就兩個字——放屁。
窮了一輩子,她再也不想窮第二輩子。
上輩子,大女兒就不喜歡帶朋友來家裡玩。她自尊心強,不願意看同學同情的目光。
陳鳳霞說不清楚這是不是女兒長大工作後在人際交往方麵也淡淡的原因。她隻想這輩子能讓女兒不要因為貧困不堪的家境而自卑。
畢竟有些道理三十歲能理解,能坦然接受,不代表十歲的時候能懂。
陳鳳霞安置好兩個孩子,急衝衝地往老年活動中心去。她身高在女同誌中不算矮,足有一米六八,長期家裡外頭一把抓,讓她走路也風風火火。
旁人要走差不多一刻鐘的路程,她兩條長腿一扒拉,不到十分鐘就趕到了活動中心。
那位小趙還在辦公台後頭嗑瓜子看電視,完全沒有避諱任何人的意思。
瞧見陳鳳霞進來,她掃了眼牆上的掛鐘,笑著遞了把瓜子過去“哎呀,陳師傅,這才什麼時候,你趕這麼急做什麼。看看你,一頭汗,先去洗洗吧。”
話說出口,她就覺得自己遞瓜子的動作過於突兀。
嘿,要人家去洗臉,還吃什麼瓜子啊。
陳鳳霞趕緊笑著道謝“就去洗,嘿,今兒外頭太陽大得很,站著不動都是一身汗。小趙姐你細皮嫩肉皮膚水色好又白,出去可千萬得打把傘,不然曬黑了還好,曬傷了可痛死人哦。”
其實小趙是淺麥色皮膚,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黑皮,距離白皙的標準遠著呢。
可東方人主流文化就不流行美黑,而是信奉一白遮三醜。小趙聽了這話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她笑逐顏開,就嘴上謙虛著“哪裡,陳師傅你才白呢,皮膚真好。”
陳鳳霞的確是白皮,而且是跟她農村婦女打工妹身份相當不符的冷白皮。
隻是常年在田頭跟工地上忙碌,就是天仙也得曬成煤球,就完全不顯了。
不過這一年來,她要在家帶孩子,出門曬太陽的機會有限,倒是讓她皮膚水色養回頭了,不仔細看臉上的斑點,就還不錯。
陳鳳霞趕緊擺手“我這是捂的,哪裡能跟你比。你這種才叫那個廣告上說的,白裡透紅,健康明亮有光澤。”
小趙咯咯直樂,笑得花枝亂顫,一個勁兒催促陳鳳霞“陳師傅你快去吧,洗把臉也舒服。”
這倒是個實話,陳鳳霞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感覺涼快多了。她看看衛生間,後悔沒帶條毛巾過來,不然趁機兌點兒熱水擦個身會更痛快。
昨晚上爐子燒的熱水有限,她還是就著小孩的洗澡水胡亂對付過去的。
她打定了主意,以後洗澡問題也在活動中心解決。哪怕是節約半度電或者一個煤球幾毛錢,那也是實打實的鈔票。
陳鳳霞對著鏡子簡單整理了下衣服跟頭臉。她當了這些年的鐘點工,曉得不管在哪兒乾活,人都得看上去乾淨利落,才不會叫人一眼瞅過來就有話講嘴。
她收拾好了,回前頭跟小趙打招呼,就準備拎水先去擦窗戶。大概是先前的清潔工沒顧上又或者懶得管,活動中心的裡頭還算有個樣子,那窗戶上的灰已經積了老厚。
俗話講,窗明幾淨。這窗戶就灰撲撲的,看著也叫人不舒服。
小趙看她要忙,趕緊先抓了把瓜子給她“不急,擦窗戶啊,那我帶你再去庫房拎幾條抹布吧。不然哪夠用啊。”
看庫房是的工作人員姓苗,年齡應該比陳鳳霞還大幾歲,差不多四十上下了,卻似乎要比小趙更追求時髦,她手上正翻著本《elle世界時裝之苑》。
聽了小趙的要求,她也沒舍得放下雜誌,隻隨意嘴巴一努“囔,那邊,自己拿。”
見小趙也沒進庫房的意思,陳鳳霞趕緊自己去架子前。伸手拿抹布的時候,她眼睛一亮,這擺著的不是毛巾嗎?
雖然灰撲撲的不起眼,可這種毛巾吸水性好,洗澡蠻舒服。
陳鳳霞一顆心又開始撲通通狂跳。神差鬼使間,她就伸手拿了兩條,跟抹布一塊兒抓在手裡,忐忑不安地出去。
她打定了主意,要是這位苗姐講她,她就說這個毛巾大,擦東西也快。
沒想到苗姐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招呼她自己在本子上記下領用的東西。
倒是小趙一邊嗑瓜子,一邊隨意看過來,目光落在毛巾上時,還誇了句“陳師傅就是乾活的人,這個擦窗戶乾淨。”
陳鳳霞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落回了胸腔中,訕笑道“那個抹布不吸水。”
苗姐這才抬頭,嗤笑了一聲“公家的東西,就那樣,能有什麼好東西。”
陳鳳霞心道,怎麼不是好東西,看在她眼裡,可都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