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個不好聽的,就是他們家不住,放把火燒了玩。那也是他們家自己看熱鬨,有外人什麼事。
鄭明明點點頭,心不在焉的模樣:“嗯。”
其實她也不想留在這個村裡頭。
她家窮,窮人在村裡也被看不起,她知道的。她更喜歡前進村,那裡還蓋著她家的五層樓,多氣派多自在。
可她還是生氣。因為奶奶大伯還有舅爺爺在欺負她爸爸。
堂屋當中,陳鳳霞慢條斯理:“我的想法就是走就走吧,我在安莊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沒覺得這兒多稀罕。”
陳大爹倒是沒發火,反而如釋重負的模樣:“也行,走吧,既然你們都把戶口遷走了,那就走個乾淨。”
陳鳳霞驚訝地抬起頭,感覺自己上下活了兩輩子,倒是不認識自己的親爹。
阿爹為什麼要支持她離開前進村啊?
陳大爹沒理會女兒的眼神,隻朝著隔壁的牆喊:“親家母,親家舅舅,我還沒死呢,非得背著我講話嗎?今天你們已經殺到前頭來了,那就當麵鑼對麵鼓說清楚了。你們到底想怎樣?”
鄭國強從隔壁走回來時,整個人都搖搖晃晃。八月的太陽在他臉上走到了頭,隻剩下一片慘白。
對著妻子跟老丈人,他努力想擠出個笑容來。
今天他就是死了,也不會讓出自己的窩!
陳大爹卻滿臉嚴肅地開了口:“這房子跟地你們不能白拿啊,彆欺人太甚!”
他個子高眼睛大,年輕的時候一雙眼睛瞧著跟牛眼似的。現在年紀大了,眼睛凹了進去,可瞪起人來,照樣寒光四射。
鄭國強趕緊強調:“阿爹,房子跟地都是我的,我……我馬上就蓋樓!”
狗日的王八蛋,話都講到這份上了,誰還不曉得他們衝著什麼來的。拆遷,肯定是為著拆遷
的事。聽說縣裡頭的人都下來測量了。
陳鳳霞立刻起身過去抓著丈夫的手,微微搖頭:“你跟我來。”
鄭國強不想走,可是他軟慣了,習慣性跟著妻子的步伐往前。
也許在潛意識中,他還感激此時此刻妻子的出手。因為她帶著他離開了讓他難堪無措的境地。
他的親媽親哥哥親舅舅給他製造的絕境。
等到了走廊下,陳鳳霞才開口:“咱們就是把房子在村裡頭蓋起來又怎麼樣?我們不在家裡頭,你曉得他們會怎麼糟蹋房子?要是他們放把火燒光了呢?”
鄭國強又急又怒,眉毛突突往上,下意識地否定:“他敢?”
陳鳳霞一張臉平靜無波,聲音也不急不慢:“有什麼好不敢的?你忘了,當初大劉家承包了魚塘,有人氣不恨,他家都要拉網了,結果魚塘被人倒了農藥,一夜魚都死光了。”
恨人有,笑人無,村裡頭就民風淳樸了?呸!哪都有損人不利己的東西。自己見不得人好的多了去。
現在也沒個監控什麼的,晚上黑燈瞎火,一把火燒起來,能有塊瓦留下來就不錯了。
她家那個婆婆,彆說後來老年癡呆,現在腦袋瓜子也不好使。什麼事情他們做不出來啊。
鄭國強渾身發冷,氣得直抖。
可是他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妻子,直覺告訴他,他們真能做得出來。
對著他,他們什麼做不出來呀?
陳鳳霞歎了口氣:“算了,已經這樣了,就當沒這個緣分。以後咱們該儘孝的地方就儘,其他的事情一律不管。”
其實她是故意嚇唬丈夫。
上輩子他們夫妻在村裡蓋了三層樓,雖然沒住幾天,但也沒誰真喪心病狂去放火燒房子。
估計是老大家的也懶得吃力不討好。畢竟要是真拆遷了,有那個偏心眼的老娘在,他們還怕得不到便宜?
屋裡頭。
陳大爹板著一張臉,聲音鏗鏘有力:“你們當我是死人嗎?親家母,你沒把國強當你兒子,但一個女婿半個兒,國強可喊我一聲老丈人。房子你們想霸占就霸占?”
鄭家舅舅發話:“親家公,這話就差了。國強連家裡頭的戶口都遷走了,以後肯定在江海。這房子空著不是浪費了嘛,我們也是想讓我
姐姐幫忙照應房子。”
鄭國強走進屋,聞聲就喊:“不敢當,我媽身嬌肉貴,都是我們在前頭伺候,哪裡讓她能照應啊。就是垮了也是我的屋,我高興。”
陳大爹皺起了眉頭,感覺這個女婿真是一點都不會變通。
他聲音淡淡的:“我倒是覺得你舅舅講的有道理,這房子空著還不如賣了。你家不想買的話,自然有人願意買。要不這樣,國強你就賣給我吧,我給你三萬塊。”
這下子彆說鄭國強,就連陳鳳霞都驚呆了。
阿爹這是做什麼?難不成也看上房子拆遷了。那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些。
眼看著女婿要變臉,陳大爹隻對著鄭家舅舅說話:“低於這個價錢,不要談。”
鄭家老大立刻反對,他弟弟就是一間瓦房外加一間平房。眼下在村裡頭買,挺死了一萬塊錢就能拿下。
陳大爹冷笑:“那你去買一萬塊錢的房子吧,這房子我出三萬塊買。”
鄭國強還想說什麼,又被陳鳳霞拉到了後門口。兩個小姑娘正朝屋裡探頭探腦,想要聽牆根呢。
陳鳳霞歎了口氣,問女兒:“你告訴外婆蓋房子的事啦?”
鄭明明低下了頭,懷疑自己犯錯了。
外婆擔心她跟媽媽還有弟弟受苦,一直對她抹眼淚,說爸爸沒出息,讓他們遭罪。
她不想再聽,她聽了感覺不舒服,她就告訴外婆她家正在蓋五層樓呢。以後他們能住的寬敞自在,舒服死了。
陳敏佳興奮得很:“上元不遠的,我們學校組織春遊就去的上元的蛇山,那裡很漂亮,還有個廟。廟裡頭的和尚正在抽煙,看到我們過去了,他想藏起煙頭,結果燙到了自己,直接跳了起來。”
她想起這件事就好笑的不行,立刻邀請表妹,“下次我們也一塊兒去玩,帶上三明治跟披薩,我來準備,我們一塊兒去郊遊,順便野炊。”
陳鳳霞歎了口氣,轉頭看丈夫,壓低了聲音:“你還沒聽出來嗎?阿爹是要拿到三萬塊錢。”
為什麼是三萬塊?因為她家五層樓的房款差的缺口就三萬啊。
陳鳳霞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她爹能站出來最好,因為千百年的規矩,小輩在長輩麵前天然矮一頭。
他們這邊出一個長
輩,才好對上那頭的婆婆跟舅舅。
鄭國強臉色鐵青,兩隻眼睛裡頭全是紅血絲,仿佛即將發狂的牛。
陳鳳霞正琢磨著要如何勸丈夫的時候,他卻突然間發了狠,嚷嚷起來:“五萬,沒五萬塊錢誰都彆想買我的房子。”
屋子裡頭的人驚呆了,陳大爹也搞不懂女婿為什麼突然間改變了態度。
鄭國強瞪著眼睛,一步步地走進屋,像是看生死仇人一樣盯著自己的血清算賬:“我遷戶口給孩子上戶口兩萬塊,在江海弄宅基地一萬塊,我家兩個孩子兩間屋兩萬塊,不過分吧。”
他哥哥直接搖頭:“你真是瘋了,不可能的事。”
鄭國強態度強硬的很:“不同意的話,這房子你們就是一把火燒了,宅基地還是我的。到時候我一分錢賠償拿不到,我也認了。反正你們是彆想拿,一分都彆想。你們打什麼主意,彆以為我是傻子!”
陳敏佳正豎起耳朵聽牆角呢,聞聲立刻高興得不得了,還跟表妹咬耳朵:“五萬塊應該可以買個小套了。上次我聽我媽跟我外婆說了,在江海能買了。”
鄭明明想的卻是媽媽跟自己說的還要再蓋五層樓的事。
她在心中盤算,啊,那就還差四萬塊錢,好像屬於她的五層樓也朝她招手了。
媽媽說要給她蓋樓,還真的能蓋起樓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