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那麼來吧。”乙骨憂太深呼吸一口?氣,“領域展開——真贗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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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5,宿儺蘇醒,隨心所欲地殺死漏壺,在旁邊發現?自己的肉.體,大概料到下屬裡梅的死亡,沒有猶豫地就?開始食用;五條悟趕到現?場,正正對上占據了虎杖悠仁軀體的宿儺。
他們露出了遇上真正的對手的神情。
此?時此?刻,沒有人再散漫,態度漸漸變得認真。
人類最強與詛咒之?王的最強之?戰,在此?刻徹底拉開帷幕。
第85章 戀路十六夜·4
22:10, 冬月暄已經抵達最外層的帳。民眾仍被困住,不滿已經達到巔峰,四處是恐慌的爭吵、茫然的哭泣。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這?或許是每個咒術師都必須經曆的場景——麵對在苦難與險境中哭泣的人?類;麵對在生存受到威脅時, 那些毫不猶豫展開惡劣一麵以最大限度確保自己生存空間的人類。弱小者被蠶食,強大者得以生存。
“人?類和咒靈的區彆到底是什麼??”彩婦人?形有些感慨地望著?憤怒的民眾, “同樣殘忍、惡劣,有些手段甚至比咒靈還要更為惡劣。”
她翻閱過很多的人?類書籍,知道在人?類文明到達現代以前, 究竟有多少慘絕人寰的酷刑。而即便是現代, 也無可否認存在著?許多暗角,無數的惡在未知的領域滋生。
她問:“是情感嗎?不對,我也會對你產生虧欠,咒靈的母體也會對子?代產生‘母愛’;就算我和鏡姬無法理解也不相信所謂的愛情,但高?級的咒靈之間確實存在愛情, 儘管非常非常稀少。連漏壺都能說出你們?人?類未必能做到的‘百年後在荒原上大笑的不必是我’。”
咒靈是人?類的負麵情緒所滋生的, 是人?類情緒的衍生, 可彩婦人?形仍然不覺得有多少區彆。
在霓虹這?種越發不健康的咒力增長情況之下,越來越多的咒靈已經開始強大到不僅擁有智慧, 還能敏銳地察覺到人?類的正麵情緒, 並學會利用這?種情緒。
“你真的覺得咒靈和人?類的感情是一樣的嗎?”冬月暄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靈活地穿越帳, “你們?是在‘學習’感情,在‘模擬’感情,你們?並非是真正地‘理解’。你們?感情的本質是一種掠奪和利用, 是自我欺瞞。”
“我覺得你的回?答太過傲慢。”彩婦人?形並不樂意聽到這?種話?,“人?類所謂的‘愛’本質上是一種利己性的自我欺瞞, 我不覺得有區彆。”
“我並不是想說服你,因為我們?立場天然對立,而且我也不是辯論家?。”冬月暄缺乏感情地回?答,“隻是大概地舉個例子?,比如說你剛才說的漏壺,他的這?種情感跟蟻群環抱成?團,以犧牲外部蟻類來度過焰火以保全內部蟻類沒有太大的區彆;自詡新人?類的花禦,她說著?為了?恢複整個地球的森林,可她自身卻以攫取自然生機換來力量強大……在霓虹,人?類和高?級咒靈確實在很多地方有重?合的部分。”
“但絕大部分的人?類天然地存在向善的渴望;絕大部分的咒靈隻是被欲望支配的、天然沉溺於惡的……怪物。”
冬月暄的話?不太客氣,不過她也並不太擔心彩婦人?形生氣:“說多了?啊……不過我對絕大部分人?都不太在意。”
在事態進?一步變得糟糕之前,冬月暄回?到地麵,憑借彩婦人?形得到的信息情報,順利找到了?最外層帳的施術者,強硬要求解除帳。被囚於帳內長達數個小時的普通民眾終於得以出去,崩潰的情緒慢慢穩定,在冬月暄的疏導之下,人?類的理智暫時壓過了?想要不顧一切潰逃的本能。
走在最後的是一對人?類母女,小女孩的發色和眼睛和小慎的很像,冬月暄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也忽閃忽閃著?大眼睛望著?她,在冬月暄轉過頭之前,忽然伸手,將手上那支穠麗的玫瑰遞給她。
冬月暄微微一怔。
“辛苦了?哦,姐姐。”小女孩彎眸,潔白的眼睫在冬月暄的腦海裡和小慎的逐漸重?疊,“這?是送給姐姐的玫瑰花,姐姐你是superwuman~”
冬月暄接過花,小女孩還在朝她大力招手,直到消失在街角。
她扯了?扯嘴角,捏緊了?有刺的花莖。
——好像突然心口被人?小小地敲了?敲門。
“冬月老師。”身後有人?喊她。
冬月暄轉身。
是伏黑惠這?群孩子?們?。
“暄。”長發女人?挽了?挽頭發,把點亮的煙摁滅了?,白大褂上飄到了?一顆灰,冬月暄本能地替她摘掉了?。
是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旁邊站著?戴著?墨鏡、神情嚴肅的夜蛾正道。
“……悟馬上就要趕到宿儺那邊了?。”冬月暄飄動的心神微微一定,兀自闡述著?裡麵的進?程,“我會下一個帳,接下來不會有咒靈進?出,同時也不會因為他們?的打鬥影響整個外界。所以外麵的詛咒師和咒靈就交給大家?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緒特彆鬆弛,仿佛終於又?回?到高?專。
也正是在這?一刻,她陡然意識到,其實她並不討厭以前的生活。她以為以前的自己完全是裝出來在乎眼前這?些人?的,實際上也並非完全虛偽的偽裝,她的世界裡確實不隻有五條悟一個人?。
時間在倒計時,而她身上的“特級”的渾濁氣息也被大家?所感知。
來不及全都講清楚了?。
冬月暄快速地將自己想要說的話?完全交代:“我還需要解決那個順平曾經遇到過的咒靈,以及這?邊有七海前輩、冥冥前輩等很厲害的人?……所以外麵的世界就靠大家?了?。祝大家?平安。”
最後十秒,冬月暄比出布帳的手勢,唇麵乾燥,還是說:“……無論如何我都相信悟會贏的,帳內的大家?也都會平安無事,我能夠保證,所以請大家?放心。”
“——你也要平安。”家?入硝子?定定地望著?冬月暄,這?樣溫和地說。
冬月暄的眸光晃動,掃過四周時,發現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
在這?一刻,仿佛沒有隔著?千重?萬重?的叛逃事件,沒有那些是是非非,他們?是並肩作戰的。
她並不是不被人?在乎的。
帳被放下。
22:15,冬月暄前往真人?所在之處,在他離開之前,一道“拒絕其餘所有人?和咒靈”帳被放下。
剛到達時,傷痕累累的七海建人?單手撐在地上,渾身是血,正扶著?被漏壺灼燒、卻因為宿儺手指被吞下漏壺不得不提前離開而尚有一口氣的禪院直毘人?,而麵色同樣不太好看、被傷得不輕的冥冥則是守在被大麵積灼傷的禪院真希身邊,憂憂很緊張地攔在她麵前,目光凶狠地望著?真人?。
如果不是冬月暄及時趕到,在場傷得都不輕的五人?大概已經變成?真人?的改造人?了?,或者是更殘忍的試驗品。
七海建人?顯然想要說些什?麼?,但他距離靈魂被摧毀隻差一步,完全是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有暈過去;冥冥唇邊還勾著?笑意,然而那隻是因為肌肉長時間繃緊了?的弧度,她其實也無法動彈了?。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冬月暄的帳合攏。
冬月暄冷淡地望著?真人?。
不,應該不能稱之為真人?了?。
在恐怖的思考能力之下,這?位縫合線特級咒靈,在觀摩五條悟的“0.2秒領域展開”和五條悟和宿儺初始的鬥爭並連續打出黑閃之後,已經變成?了?實力更為強勁的“遍殺靈體”。
在強者毀天滅地的招式之下,他自然明智地先一步撤退。
結果無趣地發現,所有可供玩樂的、擁有靈魂的人?類已經逃之夭夭,連之前好不容易發現的枷場姐妹也早早地撤離了?。
在這?裡見到突然變成?敵對陣營的“鏡姬”,他隻花了?幾秒的時間就明白了?關鍵。
但那又?如何呢,宿儺和他無關,他隻需要自己,他隻在乎這?個世界的靈魂有趣不有趣,靈魂是他漫長的追求。
“對手?”遍殺靈體歪歪頭,原本想要散漫吐出一句“你不配”,卻驀地頓了?幾拍,頓時感覺到了?極度有趣,“啊……看起來算得上是我的對手呢。那麼?來吧。”
22:30,九十九由基趕到薨星宮,素來的悠閒和愜意儘數碎裂,眼前的一幕簡直讓她目眥欲裂。
巨大的黃金天平在空氣中浮現,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天元身邊,聽到聲響靜靜地轉過頭。
男人?和四眼方臉的天元正站在天平的一側,身形都快要透明,天元的聲音卻一如既往:“不用擔心我。”
九十九由基沒有貿然做出動作,隻是把視線轉向這?個陌生的男人?:“你是誰?!”
“九條澤哉。”他沒有感情地回?答,答完就轉過頭去,絲毫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反而繼續查看進?程。
天元倒是還算和善,聲音平穩地為九十九由基解釋:“他擁有非常特殊的術式——‘不等價交換’。”
九十九由基穩住心神:“據我所知,冬月暄也有不等價交換,這?並不特殊。”
“但是冬月暄隻是二?級的黃銅天平而已,終其一生無法突破。”天元淡淡地說,“而九條澤哉擁有的是屬於最強特級之一的黃金天平,雖然隻能使用一次。”
“我勘察到這?是屬於數個世界疊加的最高?級彆的黃金天平,加上我和九條澤哉的性命做籌碼,應該能實現最大限度的利己性的‘不等價交換’。”
天元的話?信息量太大,饒是九十九由基也沒能一時之間搞清楚。
在數千年歲月中,從純粹的人?類形態一次次改變,以至於變成?擁有四隻眼睛、皺紋皴裂、皮膚比暮年之人?更蒼老的怪物,天元一直都很平靜。
她數次想要改變過結界,可是無從下手。撤銷結界,實力過於強勁的咒靈就會先一步吞噬人?類;不撤銷結界,隻能看到咒術師強大,咒靈也越來越強大的惡性循環的局麵。她從前猶豫著?沒有撤銷,後來就晚了?,惡性循環到現在,整個霓虹早就搖搖欲墜。
“你們?要換什?麼??”九十九由基心中已經有預感了?,而那個答案讓她不可思議。
“用‘不等價交換’,換霓虹的咒力狀況恢複到最初始狀態,和世界各地的情況一樣,不會再因為我的結界而出現惡性循壞的情況。”天元這?樣說。
“這?並不是我的術式,‘黃金天平’也是''冬月暄’——我的主人?的術式。”九條澤哉忽然打斷了?天元,麵上露出那種執拗而不愉快的神情,“她是最有天分的咒術師之一。我曾經答應過這?個世界的冬月暄,允許她許一次願,而她許的願望就是這?個。”
當時,在冬月暄最後一次找上門的時候,九條澤哉並不意外她提出的願望。
“但是這?個即便是我也很難做到。”九條澤哉交代了?底牌,“就算是最大限度的不等價交換,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天元的死亡。”那時候的冬月暄說,“一切因天元而起,整個咒力機製都被徹底改變,解鈴還須係鈴人?,天元是最大的兌換籌碼。”
當九條澤哉找到天元、講清楚兌換要求是她的死亡之後,本以為需要采取脅迫的手段才能讓天元答應,沒想到對方居然是自願的,而且看上去如釋重?負,雖然一開始對他相當不信任。
應該說果不其然嗎,隻是天元的死,饒是最強大的黃金天平也沒有辦法讓一切恢複正常。
九條澤哉將自己的性命也放上——他作為跨世者,具有很強的特殊性,這?回?籌碼倒是足夠了?。
繃緊的了?神經突然鬆弛下來,九十九由基一下子?脫力,金發美人?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神情都有些呆滯。
她是想找出這?段話?的漏洞,可是作為特級的她一下子?就能感覺到黃金天平的強大,這?無論如何都做不了?偽。
……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她在外尋覓了?這?麼?多年的方法,居然要用這?種方法結束了?嗎?
“啊啊啊不行。”九十九由基緊張地站起來,毫無形象地把頭發揉亂,肉眼可見的焦慮,“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斷你們?進?程的。現在還沒到最後,我不能鬆懈不能鬆懈……”
“大概還需要兩?個小時,接下來就拜托你了?。”九條澤哉說,同時放下一個很小的、會動的人?偶,揉了?揉人?偶的腦袋,然後收回?了?手,“……兩?個小時後,它會按設定好的路線開始行走,上麵有咒力加固,請九十九小姐幫忙,把它從薨星宮外放出。”
“這?是什?麼??”
“這?是無關大局的東西?……但這?也是我計劃的最後一步了?,我隻希望她幸福。”
23:00,地下三層戰況空前激烈。
可以命中靈魂的子?彈哢噠哢噠上膛,暴雨般的子?彈瘋狂地掃擊,冬月暄的雙手手指按到痙攣。鏡之迷宮內,鏡姬千年以來所儲藏的咒靈魂魄飛速地變成?一顆顆子?彈,在槍口飛射而出,砰砰砰砰地擊向因為多次打出黑閃而再次高?一層級的遍殺靈體!
遍殺靈體分出無數個分身,密密麻麻地鋪散開來;而冬月暄毫不遲疑地耗費龐大的咒力,召喚萬千個人?偶去追捕遍殺靈體,每一個人?偶都至少能發出兩?顆子?彈。
帳內的環境逼仄,最初就是為了?防止詭詐的咒靈逃逸,此時此刻空氣中充滿了?咒靈的腐臭味,現場幾乎成?了?絞肉機,目之所及都會有咒靈和人?偶的傷亡,還有無數紅黑色的血液亂濺。
冬月暄的目的始終鎖定在遍殺靈體的本體之上,對方似乎是覺得自己始終能被認出來很有趣,乾脆不閃不避地和她展開近身搏鬥。子?彈空後冬月暄一把扔掉,點燃魂魄改用能傷及靈魂的短刀。
疾風呼嘯而來,冬月暄頭一偏,躲過遍殺靈體的腿,旋即瞳孔驟縮,頃刻就地一滾,原先所站的地方被真人?空前提升強度後變形的腿擊穿,登時穿透了?地板!所處於的地下三層登時裂開大坑,無數的人?偶和真人?分身都徑直下墜,狠狠砸到地下四層!
怔愣的功夫,她聽到耳畔幾乎是被貼著?,傳來幽幽的一句話?:
“領域展開——自閉圓頓裹。”
無儘的漆色裡,無數隻手掌漸次張開,無數次合攏,“啪嗒啪嗒”的閉合聲仿佛流動的雨滴、轟鳴的雷聲,在耳畔不斷響起。
——連靈魂都被徹底裹入泥淖。
“徹底,逃不掉了?。”
真人?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是癲狂地大笑,笑聲要蓋過所有的手掌聲——他捏住她的靈魂核心了?!絕對、絕對可以隨意地揉搓折斷,她也不過如此——
“哧!”
黑暗中,發出極細微的聲響。
他眼皮微微一跳就想要避開,突然反應過來,那道聲音不是彆的,正是——
刀尖沒入□□,靈魂被刀順滑地劈開的聲音。
他張張口還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黑泥般的領域在飛速地崩潰消散,而他隻來得及死死地等著?冬月暄。
切斷遍殺靈體靈魂核心的冬月暄跪坐在地上,緩慢地喘著?氣,渾身都是血口。
她的唇角還沾著?血,卻抬起差不多要廢了?的右手,對著?他的眼睛,做出了?一個槍.支的手勢,在心裡倒計時了?三秒,做出射擊動作。
極度的瀕死恍惚之中,遍殺靈體似乎能聽到她配的不怎麼?走心的“嗙”的擬聲,然而他也隻能望著?她輕輕地往指尖吹了?口氣,像是真正吹著?滾燙的槍口飄出來的熱氣一樣,然後比了?個口型——
祓、除、成?、功,你、不、配。
這?是遍殺靈體被徹底祓除前看到的最後景象。
23:10 ,遍殺靈體死亡,冬月暄簡單地兌換了?工具,讓緩過來一些的七海建人?、冥冥、憂憂止血,然後告訴他們?到地麵大致路線,以及家?入硝子?就在附近可以及時向她求助。
而她本人?則癱在地上,急促地喘著?氣,才好像緩解了?傷口的痛楚。
底下五層傳來的動靜幾乎是毀滅式的,一個小小的地鐵站沒有辦法讓詛咒之王和人?類最強打得儘興,估計這?五層樓都要坍塌,附近的居民樓和各種建築都避不開,不過應該早就有人?在地麵上展開疏散工作了?。
她躺著?,一動不動地想。
原本熙熙攘攘的地下全都變得空空蕩蕩,她這?具身體也破破爛爛,邀請另一個特級咒靈進?入體內,以強行突破桎梏提升等級這?件事情終究是太勉強了?,斬殺遍殺靈體的時候她就有一種強烈的力不從心感。
不過慶幸的是,她領悟到了?“不等價兌換”術式究竟是一個上限多麼?高?的術式類型——對解決任何咒靈幾乎都有辦法,隻要付得起兌換的代價。
她還掌握了?兌換的真正精髓,但使用的時機還不到。
“轟隆隆!!”
宛如雷鳴般的衝擊波轟開,她咬著?牙強撐著?起身,往出口走去。
她必須得在一切坍塌之前回?到地麵,讓家?入硝子?先治療完畢。
0:00,底下五層。
雙方戰爭陷入膠著?狀態,乙骨憂太始終沒有出手。
他隻是克製著?自己躲開餘波衝擊,以及遠離雙方攻擊範圍。
……太恐怖的力量了?。他想。
饒是他已經成?為極強的特級,也還是距離五條悟有很遠一段路要走。
無法插手。無法插手。
光是躲避就已經足夠消耗心力了?。
他的插手會給五條悟帶來負擔,以前在咒術師中流傳的那句“五條悟在沒有其餘人?的情況下是最強的”確確實實沒有誇張。
他終於見到了?實力全開的五條悟到底能強到什?麼?地步。
那幾乎不是語言能形容的。
體術與咒術的交替對撞,幾乎要毀天滅地的咒力亂濺,0.1秒之內能交手數十個回?合。
在這?裡,不夠強大者會被輕而易舉地撕碎湮滅,連灰都不會存在。
兩?人?的優勢和劣勢都很明顯,而僅僅是澀穀站這?一處的空間就太逼仄了?。
五條悟被掣肘的地方便是即便他相當儘興而瘋狂地打鬥,也必須要記得最根本的準則:不能讓宿儺出去,不能讓宿儺毀滅整個東京。
而宿儺肆無忌憚,在明知乙骨憂太瞧準時機丟來的最後一根手指是計謀之後,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輸,便欣然吞下。
——詛咒之王得到了?完全的力量。
反轉術式瘋狂運轉,人?類最強和詛咒之王體力驚人?,這?場打鬥仿佛要無窮無儘地持續下去,但也隻是仿佛而已。
也許是特級擁有的本能所致,乙骨憂太眼皮一跳,轉瞬之間後退數百米,立刻不歇止地往出口處離開!
他的直覺預警,接下來的對抗相當關鍵,如果他不能及時離開,那麼?自己就會變成?五條悟的弱點!
下一秒,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領域展開,伏魔禦廚子?!”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嘭——”
那一瞬間,線性的時間被無限拉長放慢,在結界設定處,乙骨憂太錯愕地看到了?冬月暄,而她把手搭在結界上,對著?他微笑了?一下,刹那間加固了?這?個結界!
“轟——!!!”
漫天的咒術光團之中,本能產生的類似於末世來臨的惶恐感之中,他看到冬月暄巋然不動,仿佛四周沒有磚瓦崩塌、塵土四濺,而隻是一縷細細的發絲被風吹動一般,她的聲音突然之間隔開一切,明明很輕,他卻聽清楚了?:
“成?功了?呢,結界穩住了?。”
第86章 戀路十六夜·5
話音剛落, 乙骨憂太還沒來得及慶幸,就發現結界之內,宿儺的領域效果超出了五條悟的領域, 以?至於五條悟的領域被毀了!
乙骨憂太麵?色陡變, 抬起頭來,問:“冬月老師, 宿儺的領域是開放的嗎?”
“是開放的,以?悟的速度可以輕鬆逃脫,但是由?於?悟的領域剛被破壞了, 暫時?沒辦法瞬間?移動。”冬月暄的麵?色凝重, 長長的眼睫在燈光的投射下映出了一片陰翳。
乙骨憂太咬緊牙關,手臂爆出青筋,施加結界術的力度越發大:“……我們隻能在這裡束手無策嗎。”
“憂太,”冬月暄第一次這麼喊他,仿佛沒看到在宿儺領域裡被斬擊到渾身是血的人, “你是在擔心他會輸嗎?”
目之所及全部?都是血色, 猶如?傾倒的血河, 隻要看見,沒有?人會輕易說出“我百分百確定五條悟會贏”, 即便五條悟的肉搏也毫不遜色。
“他現在是為了你們而戰, ”冬月暄近乎平靜地說, “如?果連你都沒有?信念他會贏, 那還?有?誰會百分百地相信呢。”
乙骨憂太用力地捶了下地,齒縫裡擠出對宿儺徹骨的恨意:“可惡……”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篤定:“我知道了, 冬月老師。”
“如?果悟不能打敗宿儺的話,我是不會讓你給出那一根手指的, 憂太。”冬月暄終於?把目光移回結界之內,她另一隻手搭在地麵?上,而此時?此刻被手搭住的那一塊地方已?經被她硬生生摁碎了。
“而且我們並不是束手無策。”冬月暄說,“宿儺原本的計劃更不利於?悟,但那個計劃的實施條件被破壞了。”
乙骨憂太抿唇,視線穿進昏昧的結界之內,而被打壞了一片燈的結界又因為重新燃燒的咒力而變得明亮又刺眼。強者之間?的過招總是瞬息萬變,上一刻旁觀者眼中的最大危機,下一刻就形勢倒轉。
五條悟出乎他意料地停止了使?用反轉術式,渾身上下血流不止!
——老師要輸了嗎。乙骨憂太再次穩住心神,腦海中一遍遍過著?冬月暄方才的話。
不,不會的。
因為他是五條悟,是當之無愧的最強,是絕對實力的代名詞。
五條悟的指尖冒出一簇赤色時?,乙骨憂太的眼神陡然亮起來,瞬間?明白過來,他放棄反轉術式自我治療是為了恢複術式!
“術式,赫。”
炫目的紅光是赤色的烈焰,地麵?已?經坍陷成廢墟,斷開的豁口裡流動著?漆黑的液體,像是這片土地的黑色血液,在焰色灼燒的那一刻倒映出一張血痕斑駁的臉,一隻骨節分明而崢嶸的大掌很?隨意地抹掉血珠後,那雙泛著?冷意的藍眸冷淡地望著?眼前被突然成功的招式擊倒而重傷吐血的宿儺。
——伏魔禦廚子分崩離析!
“轟!!!”
天花板上墜下粉塵,冬月暄指骨泛白,結界在飄搖的塵土中毫發無損,乙骨憂太同樣反應敏捷,將赫削薄了的結界脆弱處再次加固。
換成是任何年齡段的五條悟,在如?此儘興的戰役中都應該因為熱血激蕩沸騰而大笑的,咒術師都是瘋狂的,頂級的咒術師一個比一個瘋得更厲害。
可是他沒有?笑;麵?上的神色愈發冷峻,脊背像一座永遠不會彎折的山。術式熔斷被反轉術式重新修複,蘊含龐大咒力的無量空處再次展開!
宿儺試圖再次展開領域,可是失效了,造成了巨大的爆炸!
屬於?虎杖悠仁的身體驀地開始汩汩流血,宿儺反手卡住自己脖頸,將驚天動地的咳嗽壓下,以?免咳出內臟。在承受無量空處的不到十秒內,他的大腦受到了劇烈的衝擊和損傷,他再也無法展開領域。
五條悟終於?露出了今日第一個微笑,卻很?寡淡,抬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記黑閃!
“我的學生們都在看著?我,所以?就讓我繼續耍帥吧。”冷淡的聲調和無數淩厲的體術招式一並落下,被重創的宿儺節節後退,錯愕來不及從眼中褪去,就被下一擊再次暴擊。
那是單方麵?的痛毆,詛咒之王確實反抗過,但傷勢太重,反轉術式的修補竟是跟不上拳頭的速度!
拳頭帶來的疾風聲在死寂的空氣中那樣明顯,胸骨擊中碎裂的痛楚後知後覺地上泛,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場景,線性的時?間?被沙漏魔法拉長,眼簾是厚重的幕布隨時?要沉沉闔上;一個時?代的邪惡終將謝幕,而詛咒之王腦海中最後一幕,是他在屍山血海堆疊壘出的王座之上,獨自一人俯瞰整個世界,天穹都被潑上猩紅。
那是他此生最榮耀,也最孤獨的時?刻,而這樣的時?刻持續了很?多年。
輕看人類和對手終究讓他從王座跌落,可他咳出血之後卻發現,這位擊敗他的人類最強是站在地麵?上平靜地漠視他的,而不是站在他以?為的屍山血海之上;他突然明白這位人類最強對成為最強其實並沒有?那麼在乎,因為他的神情平靜到太過可怕。
“真有?趣啊。”兩麵?宿儺又咳出一灘血,但他無所謂地抹掉;他大笑,笑聲穿透了千年的光陰。
兩麵?宿儺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死過,而這一回要死了,他居然覺得有?點新奇。
“在你看來的有?趣,卻造成了巨大的毀滅。”五條悟身上遊離於?這個世界的氣息愈發濃重,然而始終被牽著?一線,他的手掌裡積蓄著?紫色光團,嚴重超出負荷的大腦仍在快速地運轉,思忖如?何將兩麵?宿儺和虎杖悠仁的身軀剝離。
結界破碎,乙骨憂太抓準了時?機,從結界豁口處一躍而下,立時?大喊:“五條老師——我有?辦法——”
這大概是身為老師最欣慰的時?刻。
巨大的鳶紫色光暈從乙骨憂太的身上暈開來,瞬間?爆發,鋪天蓋地地充盈著?整個底下地鐵站!
從冬月暄那邊複製而來的[淨化]術式鋪陳在整個破敗空間?的每一寸裡,五條悟嗅到了一縷因為複製而極淺淡的果香氣味,摻雜著?太妃糖的味道,他的眉心倏地一動。
詛咒之王因為被淨化的劇烈痛苦而發出痛吼——完完全全地被淨化帶來的痛苦和簡單的死亡完全不一樣,那是被吞噬被毀滅被焚燒的錐心之痛,是靈魂融化到湮滅的痛苦。
淨化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因此在詛咒之王的軀乾一並消失之後還?顯得有?些不真實。
五條悟打破了沉寂的空氣:“憂太,這個術式……?”
“啊對了,是冬月老師讓我複製的……奇怪,我剛剛忘記問了,既然冬月老師自己就有?能力使?用淨化,現在又是特級,為什麼不一起淨化呢……?”乙骨憂太抬頭往結界豁口處看去。
“剛剛?”五條悟的聲音似乎是顫抖了一下,“你說剛剛?”
六眼裡滑動過雲翳似的迷茫,五條悟順著?乙骨憂太的視線往上望去。
渾濁的咒力之中,他捕捉到了即將消失的那縷鳶紫色,登時?神情一凜,在乙骨憂太反應過來之前就躍至上方!
“哎老師等等——”乙骨憂太沒料到五條悟突然消失,撓了撓頭,把注意力攏在了昏迷重傷的虎杖悠仁身上。他抬手使?出反轉術式,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唇角卻是微微翹著?的,認真治療起這個後輩。
從今往後不會再有?針對虎杖悠仁的死刑。
咒力光暈泛開時?,乙骨憂太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惡戰終於?結束了。
他摁亮手機,0:15。
乙骨憂太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很?低很?低地喃喃:“……裡香,一切終於?結束了。”
這數個小時?,他卻好像度過了很?多很?多天。好在有?五條老師,結果是好的。
他會再努力一點,爭取早日趕上五條老師的。
絕對絕對不能讓全部?的責任,隻壓在五條老師一個人的身上而已?。
0:20,五條悟疾速地越上數層樓梯,六眼捕捉到了不遠處正?在逃離的、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重傷讓他的反轉術式修補得緩慢,因此和實力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的冬月暄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暫時?沒有?辦法立刻抓到她。超負載的大腦愈發脹痛,六眼還?在飛速分析著?冬月暄的情況。
他看到了冬月暄身體裡的兩股咒力,一股毋庸諱言是她自己本身的,相對而言較為弱,確確實實隻有?二級;另一股相當渾濁粘稠,帶著?咒靈獨有?的黏膩感,卻是特級。
屬於?冬月暄的靈魂似乎暗淡了一些,像是被咒力點燃過;而屬於?咒靈的那一部?分靈魂則是霸道地占據著?她的身體。
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掠過猜想?,手上的青筋繃緊了,眼神狠厲,呼吸裡都像是沾染著?火焰。
第一種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就是冬月暄已?經死了,在靈魂還?沒有?完全脫離身體的時?候,身體的使?用權被特級咒靈奪走,靈魂陷入長期乃至永久的沉睡。這是羂索奪取夏油傑身體給他提供的思路。
第二種可能,冬月暄還?有?生存的希望,意識是清醒的,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身體被特級咒靈所占據,而這個特級咒靈有?一招最特彆的“淨化”術式。
……不管是哪一個,他都要把這個特級咒靈從冬月暄的身體裡趕出去!
他絕對不會容忍特級咒靈使?用冬月暄的身體為非作歹!
心臟仿佛被鏹水澆灌腐蝕灼燒出孔洞,從他得知她的死訊那一刻起就沒有?停止過淌血,隻是原先?注意力被彆的牽製,好像就可以?可以?忽略這件事;當一切結束之後,原本柔滑如?絹絲、細細如?魚線的痛苦一圈一圈地泵出濃稠的苦澀,恍若再難忍受。
呼吸都要停頓。
五條悟在這一秒再難忍受,完全不顧傷口沒能完全愈合,又因為他驟然地加快了速度而重新裂開,露出血肉模糊的慘狀,但他恍若不覺,一把扯住了眼前人的肩膀!
最強者的直覺永遠是最準確的。
他在握上瘦削肩頭的那一刻便下意識偏了偏頭,一股狠厲的咒力蹭著?他的耳廓而過,削斷了他的鬢邊新長出來的幾根雪色發絲!
五條悟重新開啟了無下限。
大腦酸脹,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斷地警戒自己,眼前的這人不是冬月暄,是占據了她身體的特級咒靈!
一記[蒼]毫不猶豫地從他的指尖刺出,而眼前的冬月暄相當敏銳地躲開了。
眨眼之間?兩人就交手了數十個回合,招招是要取對方性命的狠辣打法!
地麵?焦黑,全都是咒力痕跡,五條悟甚至抽空放了個帳,避免因為接下來的動作而致使?澀穀站塌陷。
和宿儺一戰時?他很?憤怒,然而始終是冷靜的,可是此時?此刻眼前站著?的人是他心愛的人的軀體,對方的身體被竊取這一件事讓最強的耳畔有?尖銳的嗡鳴聲。理智在潰散,無垠的痛苦在呼嘯。
冬月暄的黃銅天平被召喚出來的時?候,當不等價交換所兌換的攻擊咒具鋒刃對準他的時?候,痛苦在重複,幾乎都要麻木了。
然而,五條悟再怎樣心神動蕩,理智在博弈拉鋸之後還?是占據了上風。
他發現,冬月暄的術式得到了最佳利用方式——
冬月暄把自身視為黃銅天平本身,即在一個咒力場之中,她把自己物化成咒力轉換中樞,傷害幾乎能免疫,他過分強大的咒力在經過她之後,至少有?90%被她成功轉換成了自身的咒力,從而肆無忌憚地反過來攻擊他!
這是遇強則強,遇弱卻並不弱的術式。
戰局焦灼,五條悟在意識到咒力會被反利用之後,立刻放棄了咒力襲擊,轉而采用體術來進行進攻。
冬月暄的體脂率即便是在咒術師中也算低,然而她的肌肉強度不夠,和五條悟硬碰硬有?天然的差距。在意識到這點之後她的手中重新出現了兌換的咒具,見縫插針地試圖用咒力襲擊。
而五條悟並沒有?因為她用著?冬月暄的身體而有?任何猶豫的時?刻。在冬月暄雙腿絞住五條悟的脖頸準備反剪時?,他毫無遲疑地反擊!兩具軀體擦過,在不同時?刻各自被對方狠狠地砸在牆麵?上,塵土飛揚,磚瓦被徒手掰碎,地鐵閘機碎裂冒煙。
特級和特級之間?的差距仍然是差之千裡。
汗水從雪白的頸項上滑下,往脊柱溝滑落時?,冬月暄因為疲憊而動作滯澀了一秒,立時?被五條悟捉住了破綻,一個鎖喉狠狠地反向?摁進自己的懷裡。
太近了。
兩人都狼狽不堪,周身全是燒焦和塵土的氣味,可是在這種時?刻,他們突然都沉默了,而且聽到了對方的心跳。
冬月暄側了側耳朵,他胸膛心口處的那顆心臟在以?和往日不同的頻率躍動著?,有?一刹那有?過扭曲的想?法,想?要它永遠隻屬於?自己,所以?共死在這一刻在適合不過;然而須臾之間?她就清醒過來,唇角微微彎出躺臥的上弦月的弧度。
“……暄。”五條悟低下頭,熱氣吹在她的耳畔,他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尖在碎吻著?說話的,“是你。”
在打到一半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可是他沒有?停手。因為她想?要他儘全力。於?是他就這麼做了。
“是我。”冬月暄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好,心臟跳動得有?點快,語速卻很?遲緩,“變強之後能和悟痛快地打一架,真是了卻一樁心願了呢。”
她感覺到身後的人把麵?頰貼在她的肩側和頸項處。
鎖骨之間?倏忽積蓄了一些水珠,滾燙的,像夏季的熱雨,裡麵?負麵?的情緒濃鬱到足夠將一尾魚飼養成倀鬼。
於?是冬月暄意識到,他哭了。
“哭”這個字眼和他太過不相稱。
在所有?咒術師眼裡,五條悟都是最強,仿佛永遠不會疼痛不會倒下,是所有?咒術師乃至咒術界的錨點,是近乎於?神祇般強大的存在。
在冬月暄眼裡,他隻是五條悟自己而已?。他的所有?情緒都會被她溫柔地容納,他什麼都不需要多做,她靈魂的深處早就泛開無邊的愛意。
心臟酸澀到仿佛吞咽下數枚酸檸,心疼的情緒正?值洪水季,在心底泛濫又冰涼。
“太好了。”他幾乎是撒嬌一般地蹭了蹭她的脖頸,這樣喟歎道。
心尖癢到讓她忍不住戰栗,而他吻住了她的頸項。
“有?點後悔……”冬月暄低語了一句,閉了閉眼,又睜開,“不,我不後悔。”
“什麼?”
“時?間?要到了。”冬月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鎖在脖頸上的手顫抖了一下,她立刻輕輕地握住了。
“什麼時?間?就要到了……?”他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變輕了。
“悟,”冬月暄輕輕地摘開他的手,轉過身來,眼神溫柔地凝睇著?他,“是這樣的,我和兩位特級咒靈做了交易,我想?在短時?間?內突破能力上限,獲得特級能力,便讓渡了我身體的一般使?用權給彩婦人形;我想?保證一切都順利,所以?交換了鏡姬最想?得到、也被我這些年人生中視為最重要的東西之一的——對你的全部?情感,還?有?我們相處過程中的一部?分記憶。”
其實,情感也是當時?的她唯一能交換的出手的東西。
五條悟僵住了。
“不用擔心,這不是我為你付出了什麼,我隻是遵從了我的內心而已?。之所以?兌換情感是因為我發現,”冬月暄微微笑起來。
“——我太愛你了。以?前的我因為你才願意活著?,現在雖然活下去的動力大部?分還?是你,但是至少有?彆的原因了。
“我太愛你,我想?或許比你愛我還?要多很?多;現在的我想?試試你愛我更多一點,可是我無法自控,下定決心兌換出去的話,我應該就能夠自控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終於?想?要更多愛我自己一些了。
“我要讓我自己有?選擇的餘地。”她輕輕慢慢地說。
五條悟握緊了她的手,沉默著?沒有?打斷她。
胸腔中痛苦仍然在流動,但他知道大概隻有?這樣,她才能體會到天然被偏愛,她才能更平等地感覺到很?多很?多愛。
“在一切達成的那一刻——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從頭來過。”她這樣說。
“我不會放手的。”五條悟馬上強調,蒼藍色的眼瞳裡有?戰鬥後很?濃鬱的疲倦,然而眼神非常堅定。
他一手抄著?她的膝彎,一手抱著?她,讓她環住自己的頸項,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一片廢墟,沒有?使?用任何咒力,這樣緩緩地往上。這是短暫的最後時?刻,這是隻有?他們彼此的時?刻。
他們慢慢地回到地麵?上,迎麵?卻是守在門?口全部?的高專人員。
每一張麵?孔上都充盈著?微笑。
他們與他們同在。
0:40,黃金天平轉換完成。
轉換完成的那一瞬間?,五條悟敏銳地抬起頭來。
天穹之上出現了奇異的、遠超眾人想?象的景象,全國各地上演著?同樣的場景:
即將吞噬人類的咒力突然被吸走,正?在啜泣的孩提忘卻了哭泣,怔怔地看著?天穹上惡心的咒靈變成了圓點;
正?在偷襲人類的詛咒師們驚恐地察覺到自己的咒力幾乎要被抽乾,慌不擇路卻一把被趕到的警察扣上手銬;
咒術界高層們惶恐地尖叫,然而腐朽的上層咒力更為式微,盤根錯節的家係中不少他們的繼承者同樣咒力乾涸,而近百年之內不會再有?佼佼者……
幾乎就在幾十分鐘之內,五條悟就感覺到,霓虹一直以?來異常的咒力水平恢複正?常,甚至比從前更低了。
“這就是暄說的最後時?刻嗎?”五條悟喃喃著?,望著?她身上屬於?特級彩婦人形的靈魂和咒力一並剝離,慢悠悠地沒入了——獄門?疆中。
在六眼沒能看穿的地方,鏡姬猛地撲上來擁住了彩婦人形,相當幸福地感喟:“妾身終於?能和姐姐一直在一起了……很?快就能同死了……”
彩婦人形笑著?揉了揉她的臉:“葬在這裡也好,以?後我們隻會有?彼此。”
“隻會有?彼此。”鏡姬重複一遍,蹭了蹭彩婦人形的麵?頰。
“沒錯,這就是最後的時?刻……我能感覺到,在黃金天平兌換完成之後,霓虹未來的咒力水準會一直維持著?這個水準了……九條澤哉跟我說過,因為不等價交換最利於?我,所以?不削弱名單可以?由?我來勾選,我勾選了我們東京咒術高專的學生們和老師們。事成之後,悟可以?著?手整頓咒術界的腐朽高層,順便可以?設立一個咒力狀況監察官。”她摸了摸五條悟的臉,有?點不舍。
然而再怎麼不舍,那團鮮紅色的、和血液沒有?什麼差彆的濃鬱情感還?是輕飄飄地,一並離開了她的身體。
“晚安,暄。”五條悟在那些情感消失之前,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明天醒來之後,不會有?人把我們分開了。”
“那我要說,早安、午安、晚安,悟。我們會重逢。”冬月暄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體力已?經耗儘了。
五條悟收緊了手臂。
他要帶他的玫瑰花回家。
·
寂靜的黑夜裡,有?一隻小小的人偶迷路了。野貓路過好奇地想?要舔一口,卻發現咬不到也摸不到,無聊地又離開了。
九條人偶發現自己的指南針壞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也想?不到自己的主人在哪裡,歪歪頭,自信滿滿地——朝著?反方向?走去了,一邊走一邊對著?野貓喊:
“嗚哇小貓咪——等等我QAQQ,請你當我的坐騎!”
然後貓貓呲牙,火速跑得飛快。
九條人偶不得不一邊大喊著?,一邊狂奔起來,像是懷揣著?熾熱的秘密,去追逐自己的最終目標。
而此時?天邊已?然掀起一線魚肚白。
昨夜的噩夢已?經過去,黎明即將到來。
第87章 戀路十六夜·6
失去曾經最珍視的情感, 和一部分有關最心?愛的人的記憶的感覺其實很奇怪。
大概就是很沉重的墜在心口的一部分濕漉漉的液體突然彌散在空氣裡,心?臟像是被風乾,一切都?變得很輕盈, 也很無謂, 冬月暄覺得自己是一陣來去自如的風,扯斷了線的風箏, 沒有什麼能維係著她不逃離。
但?與此同時,或許正是因為彆的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她開始正視自我, 重視自身的一切, 包括身體狀況和情緒是否保持健康,澀穀一戰的過分血腥究竟有沒有在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苦痛。
冬月暄為自己量身定製了一份最為詳實的自我觀察指南和報告,嚴格地用數據來支撐,打算在有足夠的樣本數據之後可視化。
所有的想?法和計劃在腦海滾過一圈,眼皮晃動得越來越快, 她掙紮在夢境和現實的邊緣, 終於清醒了過來。
她沉睡了將近三天。摸了摸嘴唇, 濕潤的,大概有人給她很貼心?地喂過水和葡萄糖。
“醒了?”
脊背一僵, 冬月暄的耳廓蹭過一片柔軟溫熱的東西。她清楚地感覺到, 自己枕著的是一隻肌肉線條利落分明?的手臂, 而脊背正貼在一片炙熱寬闊的胸膛處, 敏感的腰部被另一隻手臂牢牢地囚住,緊到她被身後人的體溫微微燙出了汗。
——沒記錯的話?,現在是冬天了。
蠱惑人心?的嗓音在耳邊反複地蹭, 灼熱的氣息仿佛要把冬月暄的耳尖含住,簡直就像是大型危險的貓科動物?, 狩獵完畢之後死死地將獵物?圈籠在自己的範圍裡。
“……你先放開我。”冬月暄並不是完全失去記憶,可是她在看腦海中的那些記憶的時候,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的感覺,再?曖昧再?動人的場景也會因為情感的匱乏而顯得怪異,所以?即便?是知?道身後人大概算是自己的未婚夫也沒有太大的感覺,“我們好好聊聊。”
“我覺得現在我和暄醬也可以?好好聊哦——”五條悟扣住了她柔軟的腰.肢,翻鬆鬆軟軟一麵煎得焦黃發?香的年糕似的將她一把翻過來,眼睛對著眼睛,氣息勾著氣息,曖昧到再?久一點彼此都?會有不該有的生理反應。
“彆鬨。”冬月暄把手摁在他的胸口處,儘管手感非常、非常好,她的內心?也有所動搖留戀,但?那無關情愛,卻還是相當堅定?地推開了,並且努力?地把自己往後挪,試圖拉開一個安全距離,“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而且不能是在床上。”
“暄醬要嫌棄我了嗎。”五條悟又湊近一點,感覺到冬月暄努力?往後彎折要幾乎要凹處半圓的弧度了,才稍微收斂一些,“好吧,暄醬想?要說什麼?”
手還搭在她的腰側,很燙,很大,好像一隻手就能完全地握住她的腰。
占有欲十足。
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她有一種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會放手的危險直覺。
可是她現在沒有對他記憶,骨子裡的冷淡就不知?不覺地溢出來了,哪怕他是五條悟,她曾經最最最在意的人。
“我們需要好好聊一下,澀穀事?變中,我把我的部分記憶和全部對你的感情交換出去的原因。”冬月暄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支著身子坐在床上,嘗試著有氣勢地和五條悟對話?。
提到這個他有些沉默,雖然仍然沒有放開手,卻也乖乖坐起來了,一頭白發?因為洗好沒多久還刺刺的,氣質卻沒那麼凶。
……好、好大一隻。
冬月暄陌生又新奇地往身後坐了幾寸,脊背沒留神一下子貼在了冰冰涼涼的牆上,凍得一個激靈。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是睡衣,那件破破爛爛的戰服早就被某人幫忙換下來了。身上有一股甜甜的蜜桃的氣味,不出意外的話?是他給她抹的身體乳的氣味。
他往前坐了幾寸,原本正合適的距離一下子又變得狹窄逼仄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暄醬太喜歡我了哦——”五條悟曳長了尾音,“暄醬想?要重來一遍,所以?這次換我來超喜歡暄醬了欸。”
“……我知?道了。”冬月暄實在沒辦法繼續看五條悟掀動的雪色眼睫,匆匆地錯開視線垂眸,手指幾不可見地折了折,強行忍住想?要撫摸那過分漂亮的眼睫的衝動。
胃中空空蕩蕩,饑餓在身體四周泛濫,和撕扯開巨大口子的食欲一並泛濫的是性激素分泌的欲望,胃酸侵蝕著還沒完全修複的身軀,各種方麵想?要飽食的衝動愈演愈烈。
冬月暄閉了閉眼,想?要不動聲色地深呼吸。
——這個男人性魅力?太強了,就算她忘記了和他有關的一部分記憶,也失去了對他的情感,可是她的身.體仍然記得,甚至是迫切的渴望。渴望占有,渴望容納,渴望另一種意義上的博弈拉鋸,渴望壓倒性的勝利。
他沒說謊。
她確實很喜歡他,哪怕現在的她心?海乾涸。
“暄醬餓了吧?”五條悟相當嫻熟地伸手摁在了她癟下去的胃部,指尖粗糙的繭劃開一道圓弧形的線,她劇烈地吸了一口氣,擺脫了他的接觸。
五條悟無辜地歪了歪頭:“這裡是高專宿舍哦,GTG的宿舍自帶一個小廚房,暄醬想?吃什麼我都?可以?做哦——”
故意把一句話?說得意味不明?雙重含義,她的耳朵發?燒,不知?道是自己思?想?不對勁還是麵前人促狹捉弄。
……再?獨處下去絕對要完蛋。冬月暄的手抓緊了床.單,不冷不熱地從唇縫裡擠出答案:“我要出去吃。”
“嗯?是說去高專的食堂嗎?啊、啊,也可以?哦,高專食堂的激辣咖喱飯蠻不錯的……”五條悟冰藍色的眼瞳裡晃過雲絮,顯然是在思?索斟酌。
“不。”冬月暄不用想?都?知?道咒術高專裡肯定?處處都?是他們的回憶,她要是敢現在逛高專,這個侵略性很強的男人肯定?會把所有的事?跡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
明?明?已經忘記,她卻知?道自己對他又一次很有好感,多相處兩下估計輕而易舉就會淪陷。
那多丟臉。她才不要這樣。
“我要去商場吃。”冬月暄忖度了一秒,“就我一個人。我其他記憶都?是正常的。”
她說“一個人”的時候,他忽然又湊近了一點,目光看上去居然是在示弱,看上去就是黏黏糊糊的撒嬌的貓。後麵的話?順理成章地就完全說不下來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心?口因為這種目光而濕漉漉的,全身的細胞都?叫囂著閉嘴彆說話?,快哄哄他。
雖然冬月暄無動於衷,但?她有點明?白自己大概是意誌力?最薄弱的典範了。
她必須要違抗真實想?法來不去喜歡他。
她還沒無可救藥,所以?趁他再?發?動撒嬌攻勢之前她就主動提出:“我想?跟學生們一起吃頓飯,這樣總行了吧?嗯,我想?想?,要今年新來的一年級新生……還沒怎麼好好正式地相處過,這些都?是很好的孩子啊。”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都?是私心?。
私心?裡不想?和五條悟獨處,所以?扯出一句他基本上無從拒絕的“學生們”,之所以?是一年級新生而不是更熟悉的二?年級生,大概是因為不熟的人總是更有距離感和分寸一點,彼此間有關的記憶也會更少,她和五條悟不會被更多的調侃問八卦。
而坐在鈴木家超豪華商場的壽司店裡的時候,冬月暄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沒用。
五條悟一開始就不動聲色地強硬地坐在她身邊,把難得想?和女老師一起坐的釘崎野薔薇弄得無語撇嘴,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奇怪的痛感讓她恍惚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來自己畫了眼妝。
“奇怪……總感覺這隻眼睛本來應該裝義眼的。”她嘀咕了一句,心?裡莫名對冬月暄更有好感了一點。
“勞煩朝日和劄幌各來三聽——”冬月暄習慣性地喊,喊完了才怔了幾秒自己為什麼會喊這個。
旁邊的五條悟手指微微一動。
他立刻笑嘻嘻地跟著喊了一句:“朝日和劄幌不能訂哦,傷口還沒好全呐,就算硝子治過了也要自己愛護才行喔。不能喝酒啦不能喝酒啦暄醬~”
一聲“暄醬”喊得黏膩又濃稠,對麵的一年級三人組都?硬生生地戰栗了一下,一臉菜色,顯然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說起這個,”五條悟斜乜了三個可愛的學生一眼表示低調的警告,“暄醬現在的評級已經可以?申請一級了哦。”
冬月暄愣住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此生都?無法再?上升一級——那種桎梏的感覺很明?顯,可是自從澀穀事?變邀請特?級咒靈彩婦人形進入身體強行突破之後,她似乎就感覺到了原先的“封印”鬆了一些。特?級遙遙無期,但?是一級唾手可得。
仿佛一下子“頓悟”,又好似她隻是拿回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通緝令也取消了,我給那幫老橘子們反向下了通緝令哦,如果不想?被血洗的話?,該回家養老的就得乖乖回家養老。”五條悟語調歡快地說著很可怕的話?,“誰讓他們現在弱得離譜嘛,更打不過我了。”
自從霓虹的咒力?情況被調回原樣之後,原先畸形的咒術高層就有些難以?為繼。
短短三天裡,五條悟一改原先作風,先是踢掉了無用機構裡冗雜的咒術官員,再?將最關鍵部門的老橘子踢下台,讓夜蛾校長上,還有幾個豁口他暫時沒想?到讓誰來,轉頭一看正正好看到麵色發?青的七海建人,某白毛笑眯眯地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上一捶,就迫害七海建人上了位。
七海建人:“?”
他麵色鐵青,然而知?道這是無可退卻的工作,取下眼鏡來擦拭了幾遍,在高專學生們問起五條悟時,他用一種社畜的冷漠回答:“五條悟是個很值得信任的人,我信任他,但?我不尊敬他。”
咒術師就是狗屎。
工作就是狗屎。
剩下的空缺被一一頂上,五條悟滿意地甩下爛攤子去等待冬月暄的醒來。
雖然爛橘子們還是占絕大部分,但?是接下來都?會是正向反饋,至少因為咒術高層迫害而傷亡的高專學生數目會大大減少。
改革總要循序漸進,比起原先看不到希望的情況,現在已經好上太多。
“所以?接下來很少很少會有必須要GTG出馬的咒靈了喔,有的話?憂太也會乖乖幫老師解決的啦~”五條悟在冬月暄的頭發?上滿足地蹭了一下,“所以?接下來老師我的唯一任務就是——一直一直陪在暄醬的身邊嘛~”
冬月暄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蹭得一僵,嘗試著不動聲色地挪開,但?是失敗了;因為五條老師笑眯眯地叉起三文魚懟到了她的嘴邊,然後自然而然地靠得更近了。
她不自在地瞥了一眼學生們,結果一年級生嫻熟地不去看對麵冒著粉紅氣泡的場景,彼此之間談天說地,從馬裡亞納大海溝聊到好朋友的白貓貓被嘎了蛋。
冬月暄的心?臟跳得很快;她很快就束手就擒,不得不咬下那一塊三文魚,然後不再?嘗試著離他遠一點。因為她一做出疏遠他的舉動,就會得到成倍的貼近舉動。
換成彆人來,她隻會覺得窒息,可是當那個人是五條悟的時候,她居然有一種“我就應該讓讓他”的想?法。
嗓子有點發?癢,心?臟也是,哪裡來的春天要發?芽。
煙癮作祟。
她記得自己原先沒有癮,但?這一刻或許是不同上癮之間的代償,她迫切地需要往唇舌之間放上東西。
“我出去買瓶飲料,我剛才問過了,這家店沒有。”某人的眼罩被修長的指鬆鬆懶懶地勾起,美到驚心?動魄的蒼穹色眼瞳打量著她,像是在鑒彆謊言與真相,冬月暄鎮定?自若地笑了一下。
被放行。
但?是坐在外側的五條悟沒有把長到過分的腿挪開的意思?,笑得散漫又曖昧,像是想?要看她怎麼樣跨過他的腿走到外麵。
冬月暄覺得自己應該不喜歡他。
然而一顆心?臟被他的笑勾得不聽話?的亂跳,手心?微微滲出了汗。她彆開頭,為難地抿唇。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人現在喜歡自己,所以?她應該有主動權才對。
大膽,大膽。
“讓我出去一下……悟。”她喊出今天第一聲他的名字,心?尖發?癢,仿佛火柴擦過沾滿紅磷和玻璃粉的紙盒側壁,“咻”地一下顫悠著冒出小火苗。
糟糕糟糕,她今天不想?買打火機,可是火柴哪裡會販賣?
那一聲略有些顫抖的“悟”大概是正確秘鑰,他笑得很燦爛,長腿支到一旁讓她磕磕碰碰地走過去,衣料連著衣料,仿佛皮膚貼著皮膚,至少體溫黏著體溫。
在商場外轉悠了好幾圈,居然真的在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火柴盒。認真挑選了一盒浮世?繪美人花魁斜斜倚在櫻樹下的貼畫,利落地拆了新買的煙抽出一支,在吸煙區擦亮火柴的那一瞬間喉間作癢,像是蝴蝶要飛出來。
一刹那的熾熱裡她想?起他的體溫。
煙被點燃,她吸了第一口的時候,後頸就突然被一隻寬大而崢嶸的手掌捏住了後脖頸。生命線的紋理好像比以?前長了很多很多,她恍惚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也就喪失了第一時間逃跑的機會。
雪後青空的味道強勢地灌滿鼻腔和喉口,煙過肺,卻纏著新雪的綿密。
“真是不聽話?啊,暄醬。”後頸被用力?得摩挲了一下,她卻不知?道自己那塊雪白的皮膚已經泛紅了。
而讓她心?跳古怪作亂、住進千萬隻雀鳥和小鹿的罪魁禍首此時還徐徐俯身,湊在她耳畔嗬了一口熱氣:
“抓住你了,不聽話?是要被懲罰的哦——”
第88章 戀路十六夜·7
一句曖昧又黏糊的話裹了糖霜從唇齒間緩然地吐露, 她的大腦因為過分心虛而宕機,滿腦子都是沒能想明白的“怎麼懲罰”,就感?覺到自己柔軟的嘴唇間傳來了一種不容反抗的拽拉力度。
本能告訴她要用牙齒咬, 但是她好像沒見過有人咬著煙的, 糾結了?幾?拍萬一煙蒂上有齒痕會不會很可笑?,結果就是這幾拍的功夫煙被濕漉漉地抽出來, 轉了?兩圈到了?他的指間。
沾著她的唾液的,被這樣轉移到另一個人的手裡;儘管尚未開始觸碰,她卻感?覺到了?一種極致的羞恥心, 麵?上一眨眼就燒起來, 目光隨時準備當逃兵,莫名其妙的對抗心理強迫她重新抬起頭仔細看著那根煙的去向。
然後冬月暄就看到,五條悟把那支煙含住了。
淡綠色的細長的煙在他的頎長手指之間簡直就像是稚童玩的玩具,而含進唇瓣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連脊骨都過了?電變得酥麻,理智叫囂著提醒著自己他似乎不能抽煙, 並?且不出所料應該是很討厭抽煙的。
可是冬月暄卻發?現除了?第一口他嗆到了?以外, 後麵?都很順利, 儘管他蹙著眉心,滿臉都是“這玩意兒有什麼好抽的”;仿佛這樣的場景已經發?生過一遍。
他嘗試著吐出煙圈的時候, 她的心弦簡直就被他帶著繭的指腹擦過了?, 胡亂撥開了?一陣漣漪。
他惡劣地朝她的麵?頰一旁吐出了?煙圈, 淡淡的茶香味在空氣中灼燒, 呼吸交錯間兩人共享的氧氣變得稀薄輕透。
冬月暄不爭氣地咽了?口唾沫,彆開眼,壓下?想要接吻的生理本能。
很……性?感?。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回過神來。
這算什麼懲罰?
他明明不喜歡吸煙,所以搶過她的煙自己一口一口吸了?大半。
這哪裡?是懲罰她, 這明明是費勁又不討好地懲罰他自己。
冬月暄驀地伸手,一下?子蓋在他的手背和指骨上。手的大小相差太大,但她很堅定。
倒是五條悟怔愣了?一秒,也就是這一秒讓這支煙重?新回到了?冬月暄的手裡?。她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並?沒有猶豫地重?新含住,他甚至能看見她柔軟的舌尖。
間接接吻。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被她這樣鮮活生動的神情莫名惹得耳根發?燙。
好……奇怪的感?覺。
明明直接接吻已經經曆過很多遍,他也是記憶裡?頗為不錯的人,可是大概是時間在某些?時候不呈線性?,那些?美好相處的日常久遠的簡直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在這場回合製的拉鋸遊戲裡?,他本來因為具備更多的記憶而占有先機,在這個?時候反倒是意外青澀了?。
喉結滾動,他閉了?閉眼睛。
……好想吻她。
暫時不行?。
沒開無下?限,寬大乾燥的手掌握住冬月暄的手掌,勾走了?她左手裡?鬆鬆攥著的煙盒和火柴盒,無比自然地放到自己的口袋,她錯愕地愣了?一秒伸手要搶,就被五條悟自然而然地再次握住拉高,然後摩挲著她的指根,癢意從指根一路下?流,黏黏糊糊地在心口過電。
她猛地抽回了?手,縮進口袋裡?死死揪著小塊布料茫然無措,放任另一隻手夾著的煙燃燒。
他懶洋洋地笑?了?一下?,笑?音很模糊。
發?了?很久的呆,但也許其實沒有那麼久,隻是煙恰好快要燒到底將將要燙到手指,他冷不丁地啟唇提醒一句。語言是魔咒,一下?子衝洗乾淨了?這種蜜糖似的黏黏膩膩若有似無的纏繞感?。她一下?子從美色.勾.引中乍然醒神,幻夢泡泡“啵”地破裂的時候居然有點失落。
這不對勁。
她明明應該不喜歡他的。空茫茫的記憶說不喜歡,理智冷靜地評估說暫時不能喜歡,偏偏軀體有記憶,那樣貪戀氣息與懷抱。
跟他有關的大都不記得了?。
摁滅了?帶著淺淡香味的煙以後,冬月暄跟在五條悟的身後走了?兩步。私心裡?非常喜歡這種日光晴好金色絲線般的光束穿透玻璃的場景,他的頭發?鍍上好看的金色,又毛茸茸的,她想要摸一摸。
“那個?……悟,你願意講講我們?以前的事情嗎?”冬月暄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大概是當過他的學生的,但是不知道前因後果,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願意跟自己在一起。
倒不是自卑,而是客觀地進行?條件評估與匹配。
除了?性?格以外大概他會是最優質最完美的對象;但很多人忍受不了?的性?格在她看來倒沒有任何問題,她反而從五條悟和學生相處之間近乎誇張的語調中感?覺到了?溫柔底色。
好溫柔。
她最不能拒絕的就是溫柔了?。
因為以前好像沒有真正地體會過溫柔。
反觀自己,冬月暄冷靜地評估了?一下?,必須要實話實說的是,她並?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可圈可點之處的。雖然過往的經曆確實挺痛苦,但她其實很喜歡經曆一切又忘掉了?一切以後的自己。
她喜歡自己的努力,喜歡自己的堅持,喜歡自己的每一個?堅定選擇。
愛自己的感?覺好棒的。
“暄醬五歲的時候就見過我了?哦~”五條悟笑?眯眯地放慢了?步伐,把眼罩重?新戴好,隔著眼罩也能感?覺到他的眉眼舒展了?,“後麵?去高專當了?我的學生誒,還是當班主?任之後的第一屆哦?不過不要這個?表情嘛,老?師我不是人渣啦,沒有在你讀書的時候就在一起的。”
也許是“讀書”“班主?任”之類的關鍵詞觸碰到了?她的記憶開關,冬月暄呆呆地停住了?腳步,五條悟配合地也停下?來,安靜地等待她的動作。
“悟……五條老?師的話,當班主?任的這麼多年,被多少作為你的學生的女孩子喜歡過呢?”
這個?問題著實讓五條悟愣了?一秒。
其實也可以隨意地糊弄過去的,但是看著這雙溫柔如花海的鳶紫色眼眸,那種隨意的玩笑?般敷衍的話語就完全說不出口。
因此在認真地想,回答的時候也蠻慎重?的:“好像有……大概好幾?個?吧,也許是超過五個?。不過這種喜歡中依賴的占比更多吧,畢業以後說出口的也有幾?個?,但是都好好地拒絕了?哦。這麼可愛的學生們?當然要談更合適的戀愛嘛……跟同齡人更匹配誒。”
“那以前的我知不知道這些?孩子喜歡你呢?”
問題蠻犀利的。
五條悟說:“大概是知道的吧。”
說到這裡?他頓了?幾?秒,一種淡淡的情緒讓他略微有些?在意:他產生了?輕微的類似於“後悔”的情緒,他在後悔這麼多年以來沒有給她更多的關注。
但這樣的情緒沒有讓他的心臟發?沉,反而使得心底裡?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他,給她很多很多的愛。
“這樣啊。”冬月暄說。連六眼都看不出她的情緒。
深究過去就像是在努力地品嘗一枚酸檸,五條悟不希望現在的她陷入負麵?的情緒裡?,哪怕掌控她情緒的人是他,所以一切要朝前看:“可是Great Teacher Gojo最高興的是能夠被暄醬喜歡哦。現在也很高興能夠追求暄醬嘛。”
回到餐桌上的時候一年級生們?都快要忍不住把壽司吃光了?,眼冒綠光咕咕噥噥:“怎麼才來啊五條老?師和冬月老?師!是不是偷偷約會去了?!”
“沒有哦,這麼一點點時間不夠約會的啦,大人的約會才不是你們?想象得那麼簡單呢。”
“噫——五條老?師你身上有煙味誒?”
“大人的約會要正兒八經地親親哦!”
“喂,伏黑,你確實也聞到了?吧——”
“老?師我剛剛是在跟暄醬回憶從前啦,還差一句話沒說完就走到店了?,現在補上哦,最最最喜歡暄醬——”
“五條老?師!!!”三?個?一年級生忍無可忍,搓了?一把手臂,企圖把雞皮疙瘩摁下?去,“不要自顧自地說這些?啊!沒人想聽你談戀愛的細節好吧?!”
冬月暄還沒反應過來,發?頂就被很輕很輕地揉了?揉。
轉過頭,對上勾下?眼罩之後的笑?眼,她清晰地看到天穹色眼眸裡?裝著的,全是她。
他很克製地沒有多做舉動,儘管她看到他的喉結再次滑動,似乎是……想要吻她。
“這頓飯吃完之後,暄醬和我一起接小慎吧?這孩子眼巴巴地在五條本宅呆了?好幾?天哦,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聽到你在睡覺立馬就說等你醒來再說誒。”
聽到“小慎”這個?名字,整顆心都被輕輕握住,心尖仿佛有羽毛悠悠蹭過。
原本看著一年級生們?微笑?的冬月暄一下?子繃直了?身體,腦海裡?回放過澀穀之前答應過小慎的事情,完全忘記了?眾人在場,立刻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隨即快速搖了?搖頭,仿佛要把腦子裡?的水甩出去:“——糟糕!”
腦海裡?的記憶不連貫不規則,一塊明一塊暗,冬月暄頓了?頓,遲疑了?一會兒:“……悟,問你個?問題。”
“嗯?”五條悟的視線專注放在她拍著腦袋的手上,從嗓子裡?黏黏糊糊地擠出一個?音節。
“——我是說,小慎是你的孩子嗎?”冬月暄頓了?頓,“我記得長得和你好像挺像的……”
“不是吧?!”五條悟看著她搭在臉上的手,不滿地喵喵直叫,“這個?都忘記了?嘛?!超——過分的誒!”
“所以到底是不是啊……?”冬月暄尾音緩慢地上揚。
這個?時候忽然就生出了?一點逗她的意思,想看看她的反應。
五條悟單手支著撐著下?巴,無視了?對麵?三?個?學生抽搐的嘴角:“如果我說不是呢,暄醬要怎麼做?”
“不是……?”冬月暄腦海空白了?一秒,本能地回答,“我很愛她,如果悟很介意的話,那我也實在沒有辦法,我真的離不開她——”
也離不開你。
她一時之間居然無法抉擇。
然後就看到了?某人憋笑?的表情,登時就反應過來這人在耍她!
“五條老?師!!這種事情是可以隨便耍人的嗎!”冬月暄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她剛剛還想過他的性?格其實很溫柔她很喜歡的,現在就被這樣耍了?,太過分了?!
“抱歉抱歉,可是暄醬的這個?表情真的很可愛嘛。”五條悟唇角彎起,輕輕地握住她拍拍自己麵?頰的手,“原諒我好不好?”
差點被美色.誘惑到的冬月暄很快就清醒過來,還想起來另一個?問題:“如果是我們?的孩子,那我豈不是未婚先——”
嘴唇被大手捂住,她眼裡?全都是“人渣”兩個?字。
雖然他從來不在乎任何人評價他“人渣”,冬月暄這麼說的時候神態也非常可愛。
但是唯獨她,他很在意。
所以根本忍不住,五條悟輕輕扯著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啄吻了?一下?,輕若柳絮,溫熱乾燥:“——絕對沒有這種事情哦。”
然後他湊到她的耳邊,語調很輕很輕,氣息卻溫熱,一句話間,她的耳朵頓時紅透了?:
“在現實世界,老?師我還是魔法師誒,隻要暄醬想,隨時可以推、倒、哦。”
第89章 戀路十六夜·8
這是冬月暄第一次體會到“接小孩”回家的感覺。
身?邊的男人?蒙著眼罩, 讓她走在裡?側,探出一隻手下意識就要牽她的,被她避開之後也不在意, 慢悠悠把手收回來以後就抄兜裡?, 一邊給她咕咕噥噥地講很多冷笑話。
他的嗓音也蠻輕的,說話低低慢慢的, 有些語氣詞帶著一點鼻音,慵懶散漫,卻又很動聽, 偶爾哼哼兩聲, 她會幻視自己養了一隻貓衝著自己撒嬌,心會從和他相處的緊張中一下子軟化下來。
回京都的路不算短,他們從車上下來之後到五條本宅的路也還有相當?一段,但是她完全沉浸在身邊人的話音裡?。冷冽的冬風吹過?,一片雪似的花瓣自天欹斜墜落, 悠悠然拂過?他的鬢發, 滑過?她的眼睫, 然後輕盈又沉重地停駐在她倏然攤開的掌心。
十一月了。哪裡?有這樣的櫻花?
她若有所感,驀然抬首。
——竟是整整一條長街的櫻花路。
冬月暄怔愣在原地:“……現在為什麼會有櫻花盛開?”
“老頭子們看?來還有點用?嘛……”五條悟唇角微微上翹, “這是慶櫻哦, 冬天也能?開的櫻花。這條路車開不過?來, 所以以前一直沒帶你來過?。這是五條老師為暄醬準備的櫻花路, 讓你在冬天也可以看?到櫻花呐——”
冬月暄往前走了一步,五條悟不緊不慢地長腿一邁,跟在她的身?後, 然後和她肩並肩地走。
呼嘯的寒風拂過?,可是櫻花如大雪傾覆般淋淋漓漓地澆下來, 擦過?她的唇麵,斜斜倚著蓋在他的唇珠上。天穹色的眼眸和鳶紫色的眼瞳對上,彼此眼中都是被花瓣淋了滿頭的對方。
明明是一場如雪的花語,她卻好像在恍惚間?和他走過?了漫長的歲月。
五條悟唇角牽出?一枚月牙弧度:“暄醬喜不——”
話音都還沒落完,就感覺到自己的袖口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在他微微怔住的半秒內,她勾住了他的小指,當?他的目光挪到她的麵上時,才發現她在不覺間?麵頰早已染上霞色。
她不看?他,長長的眼睫掀動得仿佛展翅的蝴蝶,顫抖著落下細碎的珠粉:“很喜歡。”
他還沒回答,她就又很認真地強調了一遍:“很喜歡。”
“嘭!”
心臟用?力地泵了一下,汩汩的熱血涔涔流出?。
五條悟深呼吸一口氣。
哪裡?來的丘比特又在亂射金箭。
順利走進五條本宅,冬月暄發現自己對這裡?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就來過?這裡?;然而?仔細回想的時候,腦子裡?卻是空白一片的。
還未走進巨大的庭院,就聽到了孩提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
“慎醬好厲害!”
“慎醬是我?們新晉的大姐頭!”
“超超超喜歡慎醬~~”
一進庭院,就看?到在慶櫻花瓣落下的花海裡?酣眠的五條遙香,如瀑的長發鋪在藤條編織的吊床上,振袖壓在麵孔上擋著和煦的陽光。
而?不遠處是一堆五條家的孩子,奇奇怪怪什麼樣的發色都有,被圍在中間?的赫然就是白毛藍眼叉腰大笑的幼崽:“小慎我?果然是最棒的,這下大家都玩上秋千了吧!”
一堆人?類幼崽齊齊大聲誇讚,軟綿綿的小奶音像一千隻一萬隻小羊輕輕地叫,讓冬月暄內心一瞬間?被戳爆了萌點,母愛爆棚。
六眼就是敏銳,小慎一秒鐘就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冬月暄和五條悟,似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圓而?微微上挑的湛藍色貓眼裡?瞬間?盈滿了幸福。
白毛幼崽有禮貌地撥開人?群,然後“咻”地一下,眨眼間?就蹦進了冬月暄的懷裡?!
麻麻的懷裡?果然是最好聞的果香味,還有鹹鹹甜甜的太妃糖的味道!
小慎像一尾滑溜的魚,努力地往上拱,腦袋從冬月暄的懷抱裡?鑽出?來,窩在冬月暄的頸窩裡?,對著她的臉頰就是“吧唧”一口,軟軟糯糯地喊:“麻麻~我?好想你哦!最最最喜歡麻麻了!”
五條悟雙手環胸:“嗯哼,小慎醬不對爸爸我?進行表示,真是讓人?超——傷心的呐!”
小慎笑彎了眼,張開小爪子對著他招了招;五條悟很配合地附下身?,把臉湊過?去。
小慎響亮地在他的麵頰上親了一口:“也最最最喜歡爸爸!”
五條悟的心臟被小朋友突如其來的直球進攻得軟軟塌陷了一塊。
他誇張地深吸一口氣,捂住心臟:“喔,爸爸現在簡直要感動——壞了誒!”
他剛想起身?,耳垂就被小慎的小爪子輕輕揪住了:“不許動哦爸爸。”
一聽就知道這孩子肯定在打什麼他想不到的鬼主?意,不過?聽到冬月暄近在耳畔的笑聲,五條悟還是好好地配合,嘴裡?嘀咕著:“好好,就知道欺負人?……”
冬月暄的笑聲戛然而?止。
柔軟的唇瓣突如其來地印在了他的麵頰上。
唇紋都泛著另一個人?的香氣和體溫。
五條悟和冬月暄突然頓住了。
小慎瞅瞅自己的傑作:她剛剛伸手輕輕地把冬月暄的後腦勺按住,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像五條悟的麵頰推去——結果就是,她最親愛的麻麻親在最親愛的爸爸臉上啦^^
小慎:“嘻嘻,我?真是個天才。”
兩個大人?反而?是僵住了好幾?拍,冬月暄才想起來反應,立時急急地往後退了幾?步,往後站定。心臟跳得飛快,小慎還裝模作樣地把耳朵湊到她胸口聽心跳,誇張大喊:“哇,麻麻的心臟裡?住了一群小鹿誒~”
“噗嗤。”五條悟憋不住笑了,肩膀抖得厲害,把頭轉過?去笑。
冬月暄頓了頓,然後當?機立斷,把小貓崽塞到大貓的懷裡?,把雙手背到身?後頭也不回,好像這樣就能?撿回一點立場:“小慎,不可以這樣哦,我?和悟現在還處在相處的階段,他在追求我?,暫時沒到可以接吻的地步。”
“啊?”小慎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爸爸和麻麻是又在玩談戀愛的遊戲嘛?”
她故作老成地搖了搖頭:“不行哇不行哇,都老夫老妻了,孩子我?都這麼大了,你們怎麼還在重新不知道第?幾?次談戀愛了啊!我?都膩味了哼哼!”
冬月暄:“……”
五條悟大笑,很自然地把腦袋搭在她的發頂,嗓音吹在她的耳尖:“所以暄醬願意和我?談第?三次戀愛嗎。”
熱氣順著脖頸淌到脊柱,冬月暄無意識地抖了一下,忍住了那種發麻的感覺。
她沒說話。
可是有花瓣在心口悄悄落下。
白毛幼崽喜歡一米九的空氣,於是冬月暄就走在五條悟的身?邊,看?小朋友高高地坐在五條悟的肩膀上,輕輕環住五條悟的……眼罩(因為某個大人?假哭說再抓頭發薅禿了暄醬會不愛他的),一起走過?那條櫻花路。
十一月櫻似雪。
長長的路他們慢慢走,一家三口的背影在暖橘色的夕陽下拉得很長、很長。
第90章 戀路十六夜·9
冬月暄本來以為回的會是高專宿舍, 沒想?到他們坐車一路開回了東京,停下來的地點是在高專山腳附近靠近、更靠近市區的地方。
尚未來得及拋出一個疑惑的眼神,五條悟就捏過她的手指, 貼在上麵?解了鎖。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一次襲來, 冬月暄停頓了幾秒,才抬腿走進去?。
她沒問五條悟為什麼他家會有自己的指紋, 五條悟就主動解答了:“高專那?邊房間太小了,不適合三個人一起住。本宅那邊人太多了。”
“等等,三個人一起住……?”冬月暄遲疑地停頓了幾拍, “是說我們三個一起住一個房子?”
“對哦~”五條悟語調輕快地說, 順帶著推開了門,單手扯住白毛幼崽的兜帽,一把將崽撈了起來,“不然的話我們小慎到底是要跟爸爸一起住呢,還是跟媽媽一起住呢——果然還是跟爸爸媽媽一起住最合適的吧?”
話說得冠冕堂皇又理直氣壯, 冬月暄啞口無言, 隻能先?跟著一起進了房子。
是獨棟的住宅, 和冬月暄原先?想?象得不同,並沒有任何超乎尋常奢華的氣息, 然而每一處的裝修都恰到好處, 相當符合她的心?意。
一切的裝潢很?溫馨適宜。
書?房裡有三個巨大無比的書?架相當符合她的心?意, 廚房也很?寬大裝點素雅, 他甚至很?貼心?地給她準備了衣帽間——當然GTG自己也有一間,陽台舒適到簡直可以開party。
冬月暄推開每個房間逛完之後,視線有些?微妙地停在最後一間房間——也就是主臥上。
當然, 裝潢相當素雅,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為什麼主臥是雙人大床, 床上的抱枕都是兩個丘比特?射箭,巨大的愛心?抱枕置於床頭,此時此刻玫瑰花鋪了一床,燈光一開,莫名其妙的曖昧氛圍就起來了。
……怎麼花裡胡哨的。
而且這?麼看,顯然就不是能讓小慎躺在這?裡的意思啊?
還有,最最關鍵的是,為什麼這?麼大的房子裡隻有兩間臥室啊?!這?合理嗎?!
“房子買過來有一段時間了,不過一直都沒找到機會讓暄醬來。”五條悟沒有提剛買的那?段時間其實是他們冷戰很?凶的時候,抬手摘下了牆壁上掛著的白毛墨鏡貓貓圍裙,“現?在差不多到飯點了,暄醬和小慎想?吃什麼?”
小慎被?放下來,“啪嗒啪嗒”地輕輕鬆鬆跳到了地上,然後又抱住了冬月暄的小腿,把她一起往沙發上拽:“小慎想?吃龍蝦芝士火雞麵?。”
冬月暄試圖勸說:“那?個可能太辣了……”
“小慎會說服爸爸給麻麻買酒,龍蝦配啤酒。”
“成交。”冬月暄立刻答應下來,隨即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五條悟。
“還想?吃壽喜鍋。”小慎掰手指,“關東煮,和果子……”
冬月暄乾脆提議:“種花那?邊有‘火鍋底料’也很?香哦,今天可以一起吃火鍋。”
“好耶!”小慎歡呼一聲。
這?個時候,母女倆齊齊轉過頭來,一動不動地望著五條悟,在這?一刻神韻上的相似度達到了極致。
饒是五條悟本人,都忍不住頓住了,安靜地望著兩人好幾秒,然後驀地笑了一下。
五條悟揪著圍裙的兩根帶子,往後倒退了幾步,直到帶子飄落在冬月暄的麵?前,這?時候轉過頭,衝她諧謔地眨眨眼睛:“暄醬幫我係蝴蝶結——才會答應哦。”
小慎趁著冬月暄微微發愣的時機,搶先?替媽媽答應下來:“麻麻快點答應,快點快點~”
小朋友先?一步揪起兩根帶子,相當莊重地交到冬月暄的手裡。
冬月暄不得不反身跪在沙發麵?上,身軀和靠背貼合,然後繃直了身子開始係蝴蝶結。
雪後青空的氣息混雜著熱意一起灌入她的鼻腔,在微涼的室內摻雜成了一種近乎醺然的氣味。她強迫自己將思緒專注在手上,卻?無可避免地看到五條悟的腰。
腰側很?窄,她的手指笨拙地將帶子翻來繞去?。其實也就幾秒鐘的功夫,偏偏時間像是黏連的絲線,恍惚間就被?拉得很?長。
係結完畢,她卻?難以控製住自己想?要擁抱他的欲.望。
……就這?樣從後背抱上去?,手感應該非常好。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想?。
蝴蝶結帶子從手中溜走的那?一秒,她甚至有些?失神,卻?很?快對上了五條悟轉身而來的、帶著探究意味的視線。
冬月暄迅速鬆弛了脊背,直直地坐在自己的小腿後側,隨即迅速轉身。
簡單處理過的新鮮龍蝦在五分鐘之後就被?五條家的人送來,五條悟提著一大堆食材進了廚房,而小慎窩在冬月暄的懷裡打?著嗬欠挑了一部電影,分類是愛情。
“咦,小慎確定要看這?部嗎?”冬月暄驚奇地望著眼前這?部電影。
如果再?看一次的話,她印象裡大概是第四次看了。
等等,第四次……?
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碎片在腦海深處像沸騰的液體一樣翻滾流動,不經?意間就淌出了微苦的香氣。
——她記起來了。
第一次是和五條悟一起看的電影。
儘管已經?記不得那?天究竟說過什麼了,然而電影的票根被?她從五條悟那?裡索要來,好好地貼在上了鎖的日記本上。
其實時間也並沒有過去?太久,然而她清楚地記得,那?時候的五條悟是不喜歡她的。
那?種模模糊糊的情愫好像在此刻又回溫了一點,然而終究如流逝之水,了過無痕。
電影重新開場。
黃綠色調的畫麵?像水波一樣晃蕩開來,滂沱的大雨將車玻璃窗一條一條地打?濕,迷惘的女孩子背著墨綠色的書?包,路燈暈黃色的光芒從透明傘的傘麵?上模模糊糊地傾倒下來。
畫麵?在這?裡使用了偷格加印的手法,將一場相當淒慘的撞車事故用一幀一幀卡頓的效果呈現?。時間在這?一刻變成了非線性的,仿佛摁下了慢速鍵——
“嘭!”
畫麵?裡傳出的聲音和廚房裡的巨響重疊在了一起。
冬月暄第一時間從故事中脫離,一把將小慎用力地扣緊了懷裡,一麵?立刻站起來對著廚房那?邊大喊:“悟,你沒事吧?”
而五條悟的聲音和電影裡的男主人公的聲音突然重合:“當然——絕對會沒事的。”
連台詞都一模一樣。
冬月暄悚然一驚,立時轉過頭來看著電影。
這?是男主人公在車禍中揪出了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在對她進行保證。
後續的情節也是完全能預料到的。
冬月暄卻?隻覺得這?些?情節太熟悉了,可是腦海中仿佛盈滿了潮潤潤的霧氣,她總是撥不開這?樣的霧氣。
小慎在這?個時候突然說:“麻麻,這?個電影好像你和爸爸哦。”
冬月暄歪了歪頭,下巴擱在小慎的腦門頂上,鼻腔裡灌滿了軟軟甜甜的、屬於小慎的咒力氣味,就像是掉到雪水裡的糖果,還有奶油融化的味道:“?”
“麻麻跟我講過嘛。”小慎扯過冬月暄的手,後背抵在麻麻的懷抱裡感覺很?舒適,然後用軟乎乎的手指描著冬月暄的掌紋,“這?個電影簡直就是你們的翻版嘛——爸爸以前果然是這?種脾氣!”
“我是什麼脾氣?”五條悟把一盆小龍蝦擺在茶幾上,熨帖地將一次性手套和碗筷擺出來,還有已經?插好電且沸騰的火鍋。低度數的啤酒隻擺了兩瓶,其餘都是蜜瓜汁和波子汽水。
小慎吐了吐舌頭,對著似笑非笑的爸爸做了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說。
各種辣味香味混雜在一起,不斷地刺激著人的鼻腔。熱氣飄上來,將眼前的視線弄得有些?模糊。
貓舌頭吃不了辣,大貓小貓都這?個樣子。但是小貓又菜又愛吃。冬月暄笑盈盈地望著小慎驟然明亮的眼神,正欲伸手替她剝一隻小龍蝦;五條悟在小慎另一側落座,因為鍋裡還燉著湯,他方便去?廚房。
電視機裡傳出來男主角正兒八經?地祝福女主角“長命百歲”,而這?個時候的女主角也很?認真地望著他,說哥哥一生平安順遂,一定要活得很?久很?久。
“哦,等等!”小慎嚴肅地製止了兩個人的動作,然後說,“爸爸,有沒有筆?”
兩個大人都把視線投往她這?邊。
五條悟拉開茶幾下麵?的抽屜,在裡麵?翻了翻,隻找到了一隻紅色的馬克筆,“唔”了一聲:“這?個怎麼樣?”
小慎接過來之後,在一堆食物的香氣之中朝自家爸爸麻麻招了招手,兩個大人都超級配合地貼著她坐下,隨後順著她的意思伸出了手掌,一左一右。
小慎小朋友嚴肅地拔開筆蓋,先?在自己的左手手心?裡畫了顆愛心?,然後順著什麼掌紋,磕磕巴巴地劃線,紅紅彤彤地一路畫到了冬月暄的手掌上,而愛心?的另一端也順著掌紋畫向?了五條悟的手掌上。
這?下,三個人手掌的掌紋連成了一條線。
大人們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白毛幼崽的解釋。
小團子畫完了以後才心?滿意足地大聲說道:“好了哦,爸爸麻麻絕對會長命百歲!”
沒等大人們做出什麼評價,小慎就左右各自親了兩個大人一口:“小慎我啊,把自己的生命分給爸爸麻麻了哦^^所以爸爸麻麻的生命線都變得長長的啦!”
冬月暄的心?弦驀地一顫。
五條悟抬手摸了摸小慎的腦袋:“這?種話不可以隨便說哦,有可能會變成詛咒和束縛的誒小慎。”
“沒關係嘛。”小慎認真地比劃了一下,“一般來說,做小孩的我愛爸爸麻麻的時間,注定要比爸爸麻麻愛我的時間長啦,但是爸爸麻麻現?在能跟小慎一樣長命百歲的話,我們愛彼此的時間就一樣長了哦。”
兩顆心?臟一下子被?戳得濕透軟爛,像是被?雨一茬一茬澆灌的牆角野春,滿滿漲漲地要盛放。
冬月暄的眼眶微微潮熱。
她沒怎麼經?曆過養育的苦與疲憊,卻?總是被?她家幼崽的話戳得心?坎酸軟。
明明她根本不是什麼合格的母親,竟然也能得到這?樣天然的、無條件的、多得要溢出來的愛意。
麵?前有噴香撲鼻的美食佳肴,眼前有進行到精彩的電影,身邊有她愛的孩子和將來會愛的愛人,而耳邊有小孩子天真童稚的、戳人心?的話。
好幸福、好幸福。
幸福到幾乎要哭出來。
紅色馬克筆畫出來的線在掌心?灼熱發燙,冬月暄抬手握了握,指尖撚了撚,想?喝酒。
隨後從桌麵?拿來一聽啤酒,沒用慣用的右手,反而是用左手拉開易拉環,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放下了手。
遽然之間,塗上色彩的右手被?某人從幼崽背後伸過來、同樣畫著紅線的手握住了。
掌心?潮熱熱濕漉漉,冬月暄渾身一顫,心?口也劇烈一悸。
……有什麼要從心?口蹦出來了。
是什麼呢。
啤酒滋滋冒著氣泡,細微的嗶剝聲像是春天裡要爆裂的果實。她在聽自己的心?跳。那?種心?悸究竟是什麼?
酒液晃蕩,白沫咕嚕咕嚕溢出來,她回過神一般慌張地握住易拉罐,一不留神將易拉環扯斷了正正好扣在左手中指上,陰差陽錯地沒用慣用手,也沒用往日的食指,卻?像是一枚命運的指環。
電影不知道進行到了哪裡。
俗套的相識,俗套的意外,俗套的接吻。
在電影裡女主角因為意外被?男主角第一次吻到的時候,冬月暄才從這?種恍惚的、夢境般的感覺中掙脫出來,抬起右手,和五條悟的左手一齊迅速地蓋在幼崽的眼睛上!
“嗚哇——”小慎發出抗議。
五條悟說:“不可以哦——小孩子不可以看親親。”
“胡說八道爸爸!小慎剛剛在回家路上還讓你親了麻麻!”小慎不滿。
五條悟反駁:“剛剛的親親和路上的親親性質不一樣哦,你長大了才能看。”
父女倆插科打?諢,話題一個跑得比一個遠。
冬月暄的手沒有動。
剛才她和五條悟同時把手蓋在小慎的眼睛上,但是顯然是五條悟更快一拍,以至於她的手掌實際上是蓋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隻是微微一晃,就觸碰到了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那?個深深的咬痕。
眼神晃過去?,指尖也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會是誰留在他無名指上的呢?
電影裡的親吻水聲微微有點響,大抵唇齒撬開了。
她又想?起剛才路上自己因為小慎的捉弄而親在五條悟麵?頰上的吻。
大麵?積乾燥,加上一點點的濕潤。
他沒對她開無下限。
“是暄醬哦。”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五條悟在電影情節過了以後,把左手手背朝她晃了晃,咬痕深深,“是暄醬咬的,永遠不會消退,是愛的憑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