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仙緣(1 / 2)

狐狸六郎端坐在客廳沙發上, 麵前的綠茶還在氤氳冒著熱氣。

後麵地板上楊少四仰八叉一動不動,但木桌邊端坐的兩隻狐狸沒有分給他一點注意。狐九有些結巴的交代了幾句來因,六郎越聽眉毛皺得越緊,忍不住出口打斷:

“你說是西老太爺主動找的你?”

“是——是啊。”狐九愁眉苦臉:“昨天西老太爺派人打了招呼, 說讓我暫時牽製住那些人類。我——我本來沒有答應的, 但他給得實在太多了……”

六郎麵色都沒有變一下。它太清楚自己這位姨媽的本性了。相比起這毫不令妖詫異的背叛, 最引人注目的反而是西老太爺的態度。

“這麼說來,西老太爺為了對抗人類是下了血本了?”六郎皺眉道:“冒這麼大的風險,它圖的什麼?就是一把殺生刃?”

人類是萬物的靈長,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即使妖物修煉日久法力通玄,要收拾一兩個凡人或許易如反掌,要正麵對抗人類組織卻是癡人說夢。西老太爺如此大張旗鼓正麵出擊,已經算是犯了妖物之間心照不宣的大忌諱。如果不是老得發了瘋,就肯定有極大的圖謀。

六郎這句話似乎隻是隨口一說, 對麵的九姨媽臉上卻浮現出了猶疑的神色。躊躇片刻之後,它一咬牙齒,終於開了口。

“我……我聽說。”它小聲道:“那, 那把殺生刃的材料不尋常, 好像鍛造的時候特意加了昆吾石和——和一塊從古墓裡挖出來的隕鐵。”

狐狸六郎揚了揚眉毛:昆吾石和隕鐵當然珍貴,但以西老太爺的地位,要拿到手也不麻煩, 肯定不會為了這點東西大動乾戈。九姨媽停了一停,小心往左右望了一眼,才終於接上了關鍵:

“據說, 據說那座古墓是西老太爺營造洞府的時候無意間挖出來的。古墓裡麵除了隕鐵之外就隻有一張絲綢,絲綢上記載得明明白白,說這塊隕鐵有獨特的靈力, 幾百年後將重見天日。隻要讓它在人世間流轉,就能自發的招引仙緣……”

六郎嘴角微微一動,端著茶杯的手忽然哆嗦了一下,濺上了滾燙的茶水。

“仙緣?”它喃喃道。

九姨媽小心點頭。

六郎舔了舔嘴唇。它覺得自己暫時說不出話來。

不同於浸泡於世俗之中,漸漸已經將玄學遺忘殆儘的人類。這世上每一個修煉有成、稍有進取心的妖物,它的終極目標都有且僅有一個:成仙。

當然,和人類社會的種種終極目標一樣,成仙這種東西從來都隻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千百年下來成仙的一個沒有看見,打著仙人幌子的騙局倒是數不勝數,騙到最後連傻子都供不應求了。現在乾脆已經成了妖物世界中代指詐騙的專有名詞——“成仙”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等價於“我,秦始皇,打錢。”

所以,在聽到仙緣的那一刹那,六郎幾乎本能的就要笑出聲來。但很快理智趕了上來,將另一個關鍵詞敲進了它的腦殼——狐六郎當然很熟悉成仙這種經典傳承、曆久不衰的老騙局,但它更熟悉西老太爺!

這麼個狡詐、無恥、陰險到連狐狸精都自愧不如的老東西,怎麼會被這麼愚蠢的騙局愚弄?

單獨麵對著“我,秦始皇,打錢”的時候,可能所有人都可以毫無顧忌爆笑出聲。但如果你突然知道馬X雲、馬X騰、王X林等等都已經花了大半身家在陝西購買土地打造車駕燒製兵馬俑,那也許再堅定的科學主義者,都得稍微懷疑一下祖龍他老人家在地下的生活狀況。

更何況玄學世界裡,最不缺的就是超越常理的稀奇古怪。

所以狐狸六郎暫時僵住了。

沉吟片刻之後,它緩緩道:

“……所以,西老太爺這麼大動乾戈,是因為那把隕鐵造的殺生刃,真的發現了‘仙緣’的痕跡?”

狐九頗有些膽怯的望了望它,慢慢點頭。

六郎再次沉默了。它盯著手裡的熱茶,良久後才終於下定決心。

“這種事水太深了,咱們彆往裡麵攪和。”它語氣凝重:“但也不能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我想——我們可以稍微試探一下。”

·

在術法終於穩固,確定了那隻狐狸準確方位後,寧澤仔細看了幾眼,臉上露出難以言說的表情。

“這——這應該是楊家的祖宅附近。”他深深皺眉道:“如果是藏在那裡的話,麻煩就實在不小……”

寧澤停了一停,主動給陸卿做了解釋:楊家是本地的土著,二三十年前驟然暴富成了巨商。據說家主楊晏生下來就帶著陰陽眼,靠著和鬼魂勾搭才賺下了這偌大的身家。靠著這個本事,楊家在組織裡都頗有聲望勢力,即使是寧澤,也不能一拍腦袋就隨意調查彆人的地盤。必須要事先通報,做個提醒。

本來通告一聲也不算什麼。但楊家卻非比尋常——也許是和鬼魂打交道的次數太多扭曲了人性,這個家族內部的宅鬥撕X簡直精彩絕倫駭人聽聞。到近幾年更是鬨出了無與倫比的笑話:楊家在一次體檢中查出自家女兒的血型不對,仔細一查發現親生女兒早就被被錯換到了鄉下,養了十幾年的居然是個假千金!

如果嬰兒掉包已經算舉世奇聞,接下來楊家的思維就是離天下之大譜:家主楊晏覺得假千金十幾年的親情實在難以割舍,居然對外謊稱親女兒隻是收養的義女,將兩個女孩子“平等”養了起來……

這種足以在人類迷惑行為大賞上留名的神秘操作,將知情的上流圈子秀得從頭發絲到腳尖全部發麻。於是這幾年下來大家都敬而遠之,要不是實在有必要,誰都不敢去打擾楊家那些思路清奇、遠超正常人想象的神仙。

“現在楊晏已經重病了。他那兩個‘女兒’都逐漸在接手公司的事務。”寧澤搖頭道:“這明顯是爭奪繼承權的跡象。現在雙方都在拚命碰瓷,往家裡拉外援。唉,要是我真發個什麼通知過去,搞不好就會被其中一方利用,扯進那攤爛泥巴裡麵……”

他臉色發苦,擺明想到那一家子奇葩就胃裡翻騰。旁邊的陸卿則聽得一愣一愣,相當有自知之明的閉上了嘴。這種在1818黃金眼上都能拍上五集連續劇的劇情,以自己那點家裡蹲的貧瘠經驗,自然是不要嗶嗶為妙。

雖然百般不情願,但現在他們打探情報的渠道實在隻有這麼幾條。寧澤猶豫了半晌,還是拿起了電話,先布置技術部門調用衛星和無人機,檢查昨晚郊區附近的異常狀況,然後一咬牙:

“給我接通楊晏楊先生……”

·

華麗的楊家祖宅裡一片靜寂,端坐在紅木長桌前的三人默不作聲,隻是自顧切割著盤子裡的食物。

仿佛是過了很久。長桌首位的老人推開盤子,輕輕咳嗽了一聲。坐在他兩側的少女同時放下刀叉,抬頭凝視著老人蒼白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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