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的心臟在砰砰砰的跳。
作為工作了幾十年的老油條, 他剛到資源局的時候國內技術還相當落後，勘探礦產嚴重依賴人力，需要專家帶著儀器爬山涉水到處勘察，在野外風餐露宿都是常態。那時經濟沒有發展, 進了山就是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嶺, 有很多困難需要克服。為了外出勘探方便, 老張——當時應該叫小張——曾經找前輩討要過不少經驗。
諸如熱水、安全、認路之類的經驗自然不用多說，帶他出野外的專家卻額外反複強調——要是在純粹沒有人煙的野外也罷了，如果晚上到了被廢棄的村落寺廟墳墓，進去之前要先拿起相機拍個照，看看底片裡麵有沒有什麼古怪。
“按理說我們這些人不應該信這個，但有的東西難說的很。”專家對著他語重心長：“不要仗著小夥子火力旺不當回事，這個都是有教訓的。如果照片裡麵有什麼異樣——特彆是看得出來有人影的——千萬不要進去，寧可在車裡麵睡一宿都好。最好晚上睡覺前還鞠個躬, 說一句打攪了。”
老張清楚的記得，在交代完這幾句之後，老專家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明白無誤的顯露出了憂慮的神色。在許久的沉默過後, 也許是看在小張殷勤問候的份上, 老專家額外開口指點了幾句：
“其實真遇到也不用慌。那些東西和活人基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招惹它就行。其實你乾長了就知道，其實這個法子是我們和那些盜墓的學的。據那些土夫子在局子裡麵交代, 他們外出就經常帶個照相機，要是在野外拍到了人影，人影下麵就有個年頭不小的古墓——隻不過這種墓往往格外凶險, 不是實在缺錢了誰都不敢倒這樣的鬥。”
這樣的話老張聽倒是聽進去了，但說實話他並沒有當一回事。這麼多年發展下來交通條件日新月異，老張又主要負責內部數據的處理, 並沒有真的出過什麼野外，當然也沒有碰到“人影”的機會。
但現在……
老張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隨後才想起自己早就已經戒了煙。也許是被夜晚淒涼幽深的氣氛影響，他覺得手腳有些涼颼颼的發冷，原本被困意纏繞的大腦在這一刻竟然空前的敏銳——幾十年前純粹當作軼聞的某些怪事全部被涼意勾了起來，影子一樣纏繞著老張的心臟。
——如果隻有一張照片的話，他大概還能夠自欺欺人，覺得這不過是高空攝像頭拍攝的失誤。但衛星配備的電磁感應設備傳來的數據已經精準的記錄了人影附近大量怪異的電磁波，而這種電磁波的特性與任何礦物都迥乎不同……昔日老專家的警告又在耳邊縈繞：
“其實我們也好奇過這影子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有什麼危害，曾經悄悄用儀器做過探測……結果在拍攝到這種影子的地方，往往都會有大量雜亂的電磁波。這種電磁波也邪門得不得了，有幾次局裡任務緊，我們連夜開車要經過野墳地，隻要是檢測到了雜亂電磁波的地方，就絕對不能開汽車的收音機和無線電通話器。有幾次幾個小年輕不信邪，晚上把收音機開著要聽什麼電台音樂，嘿嘿，結果打開後哪個頻道聽到的都是女人的哭聲叫聲，怎麼關都關不掉，最後人嚇得發燒高熱直接進了醫院。事後單位裡麵給了解釋，說是這幾個人不小心收到了附近的地下非法電台。結果我下來悄悄一打聽，他們開的那輛二手車上的收音機根本就是壞的，什麼電台都收不到——我們幾個私下裡都在猜疑，那種東西居然還有影響電子設備的能力嗎？”
老張咽了口唾沫，隻感覺口乾舌燥。
當然，從理智上來講，能夠在千裡之外乾擾到衛星的電磁波是不可能會自然存在的。但也許是寂靜的夜晚烘托了某種詭異的氣氛，老張總是忍不住盯著照片下方那些怪異的數據，感到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涼意。
··
在第二天的早上，高能粒子源爆炸的消息成功的在網上掀起了一陣小小的波瀾。當然，絕大多數網友根本看不懂研究所通報中的任何一個專業術語，但這不妨礙他們就輻射兩個字做一點比較大膽的聯想。當然，在大V及時的科普下，關於輻射的謠言並沒有持續太久。
直到上午十點。清晨便外出打探消息的寧澤麵色鐵青的走進安全屋，向剛從床上爬起來的陸卿展示了一個視頻。
這個視頻純粹是黑白色，卻可以清楚的看到漆黑一片的大地上起伏不定的山巒，以及山巒中某個憑空漂浮、左右晃動的乳白色人影。
視頻的背景後做了標注：這是在損壞的二十三號機組附近拍攝到的影像資料。
陸卿的腦子尚未清醒，在霎時間他有些迷惑：“這是……”
“研究所在高能粒子源附近都布置了帶電磁感應設備的攝像頭，預防突然的磁場變化破壞精密設備。”寧澤冷聲道：“這是他們昨天拍下來的東西。”
陸卿瞬間清醒了。
——當然，由於時代的局限性，任何一個道教法理都絕不可能研究鬼魂和照相機的關係，就像。但就陸卿所知的某些都市傳說而言，鬼魂具有的特殊能量似乎是真的可以在照相機底片上留下一些怪異的影像，而且能量越大，遺留影像的概率也就越高。
換句話說，這視頻中漂浮不定的影子，很可能就是當時法力最強的……自己。
陸卿深吸了一口氣，但他並沒有慌張。被攝像機拍到當然是意料之外，但寧澤已經拿到了視頻，想必已經在發揮組織那無與倫比的公關能力在擺平一切，他所作的最多不過是避避風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