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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回到家,看見院門外那三輛十分醒目的吉普車時,眼底劃過一抹詫異。

有人見他回來了,走上前小聲問:“老劉說,在你家作客的那位是江首長,他說得是不是真的啊?”

眼前這人正是昨天不敢收喜糖的鄰居,傅墨白回道:“不是。”

對方一聽來了精神,“我就說嘛,江首長怎麼可能在這裡?”

傅墨白懶得解釋,直接走進院子,就聽屋裡傳出一陣陣歡笑聲。

第66章 1975年

江楓遠正逗著元元, 一臉慈愛。

江家三兄弟也想抱抱孩子,卻被他製止了,“你們連個娃都沒有, 抱啥抱?”

“……”

身為長子,又是單身, 江東撓了撓寸頭, 沒敢吱聲。

這時, 傅墨白走進屋,與他們一一打招呼,並詢問道:“上次聯係,不是說今晚的火車嗎?怎麼提前了?”

江東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暗示江南不要多嘴。

“我們還有彆的事,所以提前過來了。”

傅墨白沒再多問,而是把招待所的房間鑰匙交給他們, 詢問是否現在去那邊休息?

江楓遠哄孩子的動作一滯, 麵向蘇鳶道:“我能跟你聊聊嗎?有些事想對你說。”

蘇鳶點頭應下, 之後,兩人走進書房,對麵而坐。

江楓遠沉默一瞬,說:“關於你的事,你媽暫時還不知道。之前是考慮到你正在懷孕,不適宜激動。如今又快春節了, 我想等過完年再告訴她, 你覺得可以嗎?”

對於親生母親, 蘇鳶充滿期待, 尤其當得知母親因自己而生病時,那種油然而生的親情和感動, 是無法抑製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沒有任何意見。

“如果,我…”蘇鳶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猶豫幾秒後還是說了,“如果我媽不方便出門,等孩子大些,我們可以去看望她。”

聽到她對妻子的稱呼,江楓遠眼前一亮,抿了抿嘴唇,卑微問道:“你能不能……也叫我一聲爸?我盼這聲稱呼已經盼了將近二十年。以前還會做夢,夢到一個女娃娃甜甜地叫我爸,現在我終於不用再做那種夢了。”

這些話句句觸動她的心弦,蘇鳶看向他不由得屏住呼吸,過了半晌,輕輕喊了一聲“爸”。

下一刻,隻見江楓遠裂開嘴,笑得極為燦爛,眼底閃著淚光。

“真好聽,跟夢裡的一模一樣。”

蘇鳶也眼含淚意,衝他一笑,“爸,您以後如果有什麼要求,隻管說出來就行,不用那麼小心翼翼,我們是親人。”

這句“親人”,又讓江楓遠激動不已,連連點頭答應,並說道:“我今年會申請調回京城,到時候你爺爺和你媽也會跟我一起回來,等你和墨白回京,我再給你們置辦一個房子,咱們住得近一些,也好彌補這些年丟失的時光。”

蘇鳶哪能讓他們破費,忙擺手拒絕,“墨白在京市有房子,您不用幫我置辦,而且我暫時還不能回京,因為我答應過那些孩子們,要把他們帶到初中畢業。”

做人要信守承諾,她不想讓大家失望。

早聽說她在中學當老師,並且把學生們教得很好,江楓遠露出欣慰一笑。

“沒關係,我們在京市等你回來。房子該置辦還得置辦,你那幾個哥哥有的東西,你也必須要有。”

“……”

如此壕氣的言論,令蘇鳶怔了怔,本想再次拒絕,卻被他打斷了,“今年的除夕,江南會留在這裡過年,如果生活上遇到什麼麻煩事,你跟他說就行。”

蘇鳶不想他們為自己操心,忍不住問:“這不會影響三哥工作嗎?”

江楓遠回答得十分乾脆,“不影響。他整天就知道工作,剛好在你這兒歇歇腦子。不然,哪天腦子壞掉了,更不好找對象。”

她聽了有些想笑,其實很好奇為啥江家的男人都喜歡打光棍?

上到江楓嶺,下到江東和江南,全是單身漢,這種情況在這個年代很少見。

但她沒有立刻問,而是把這份好奇藏在了心裡。

接下來幾天。

江家人在這軍區大院裡混了個臉熟,左鄰右舍也都明白過來,傅家的客人確實是那位高權重的江首長。

這下,拒絕喜糖的鄰居徹底不淡定了。他專程等在傅家門外,想找傅墨白解釋一下。

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他急忙說道:“我前幾天真的是牙疼,所以才沒收喜糖,你不會多想吧?”

傅墨白直視著他,淡淡回道:“我沒那閒心想這些,麻煩讓讓,我還要回家洗尿布。”

對方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平常不苟言笑的男人,回家後還要乾這種活兒,不禁咽了下口水,忙側開身子,說:“那你快去吧,孩子沒尿布用可不行。”

傅墨白徑直越過他,沒再多說一句話。

這幾天,江家人都會留在家裡吃飯,也和葉潔熟悉了,江南有時候會和她同仇敵愾,罵蘇建國不是人。

江楓遠在一旁聽到,從沒參與過,但也不阻止,這讓江南罵得更歡了。

怕江母察覺到異常,他們又呆了兩天,便依依不舍地離開青山市,啟程回家。

臨彆前,江楓遠對傅墨白叮囑道:“月子要坐滿42天才行,千萬彆讓她沾涼水。等孩子滿月,我可能過不來,到時候江東會來幫忙,你有什麼要求可以跟他提。”

麵對這位新上任的嶽父,傅墨白的態度與以往一樣,仍然不卑不亢,“嗯,我會注意的,祝您一路順風。”

江楓遠故意咳嗽兩聲,又說:“我父親跟傅老爺子也是舊識,你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孩子,我很慶幸鳶鳶能嫁給你,希望你們以後也能好好的。”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傅墨白認真承諾道:“您放心,我一定把鳶鳶和孩子照顧好,我們也會很幸福。”

得到保證後,江楓遠帶著其他人放心離開青山市。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到了除夕當天。

一大清早,蘇鳶拿著剛寫好的對聯,讓傅墨白貼到外麵的大門上。

江南幫忙拿漿糊,誇讚道:“我妹寫得字真漂亮,字如其人,格外賞心悅目。”

傅墨白側過頭瞅他一眼,感覺自己當初看走眼了,沒想到這人就是個馬屁精。

蘇鳶被誇到臉紅,準備今晚給江南加個雞腿。

貼完對聯,兩人又去廚房做飯。葉潔啥也不用乾,反而有些不適應。“我幫你們摘菜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傅墨白及時阻止:“乾媽,您歇著吧,這段時間辛苦您了,我來乾就行。”

江南也跟著附和,“煮菜做飯,是老江家必會的生存技能,您就放心歇著吧。”

想到之前的疑惑,蘇鳶趁此機會問:“你和大哥還有叔叔,為什麼都不找對象啊?長得又不醜,應該不難娶才對。”

江南一邊刮魚鱗一邊回複道:“我是覺得搞研究比找對象容易,所以一直單身。大哥那是要求高,非要追求自由戀愛,可他身邊都是男的,連隻母蚊子都遇不到,想結婚,太難嘍~至於咱叔嘛,他以前離過婚,可能是受了情傷,才不想找的。”

蘇鳶聽得仔細,對江楓嶺的情傷特彆好奇。江南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立馬細說道:“二十多年前,咱叔娶的是他初中同學,兩人自由戀愛。後來那位前嬸子為了出國,就把咱叔給踹了。前幾年,他差點因為這段婚史受牽連,幸虧離婚得年頭太久遠,最後才沒事。”

蘇鳶不禁輕歎,覺得世事無常。

葉潔聽了也挺唏噓,“人這輩子無法預料今後事,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過得好與壞,隻看自己能不能想得通。”

蘇鳶讚同地點點頭,希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幸福。

今年的春節具有特殊意義,她不僅找到家人,還多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於是,在吃團圓飯的時候,她以糖水代酒敬在座的三人,祝他們新的一年裡能夠實現願望,並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禮物,分給他們。

她送葉潔一件黑色棉外套,款式簡潔大方,尺碼也剛剛好。又送江南一支鋼筆,英雄牌的最新款,江南十分喜歡,當場把它夾在胸兜裡。

輪到傅墨白,蘇鳶拿出辛辛苦苦織的圍巾,一臉獻寶地問:“喜歡嗎?我親手織的。”

男人下意識蹙眉,“你什麼時候織的?”

早猜到他是這種反應,她四兩撥千斤道:“你乾嘛皺個眉頭啊?如果不喜歡,我可收回來了。”

傅墨白忙阻止她的動作,緊緊握住那條青色的圍巾不放,“我很喜歡,謝謝媳婦。”

見他不再追問,蘇鳶暗自高興。

怕寶寶們被鞭炮聲吵醒,吃完團圓飯,她早早回到臥室,陪孩子去了。

葉潔也跟著離開,堂屋裡隻剩下兩個大男人麵麵相窺。

怕氣氛尷尬,傅墨白把收音機打開,裡麵傳出歡快的樂曲聲,江南聽得津津有味。

“你在這邊工作得怎麼樣?我聽鳶鳶說,她打算明年再回京,你有什麼打算?”

傅墨白答道:“我聽她的。”

江南很滿意這個答案,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

之後,兩人聊了許多,幾乎都是蘇鳶小時候的事。不知不覺已過零點,1975年正式拉開帷幕……

*

在當地,孩子從出生那天開始算起,滿一個月後都要辦滿月宴。不在乎請得人多很少,主要是討個吉利。

蘇鳶沒打算大辦,隻想請親戚朋友簡單吃個飯。滿月宴當天,傅墨白的表弟許慶陽不請自來,手裡還拎了不少禮物。

求和的心很迫切。

在眾人麵前,蘇鳶不好趕人走,把他安排到座位上,就沒再理會。

可傅墨白沒想給留麵子,直接問:“你怎麼知道我家今天辦喜事?”

許慶陽訕訕一笑,沒敢告訴他,是父親派他來當和事佬的。

“這麼大的喜事,全軍區都知道了,我會聽說不奇怪。”

傅墨白很清楚他的來意,心中冷笑。“那些禮物,你拿回去吧。我沒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

許慶陽一怔,額頭冒出一層虛汗,想到父親的囑托,隻能硬著頭皮套近乎,“哥,咱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您彆多想,我沒有其他想法。”

傅墨白隻當他說了一個笑話,問得更加直接,“如果我留你在這兒吃飯,你下一步是不是想打聽江家人?”

第67章 滿月

被說中心事, 許慶陽臉色脹紅,閃躲著他的目光,道:“表哥, 咱們之間的誤會太深,我還是先回去吧, 等你想通, 咱們再聊。”

說完, 他起身要走,傅墨白沒攔,周圍人見狀,也都沒吭聲。

眼見沒有台階可下,許慶陽隻能悻悻離開。

等人走後,江南湊到傅墨白身邊問:“你和你表弟有過節?需要幫忙嗎?”

“不用,他不會再來了。”

聽他這麼說, 江南沒有繼續多言, 相信以他的能力, 一定能處理好這種家務事。

待滿月宴結束,葉潔和江家人也該回去了。

剛好之前找的郭大嬸前來報道,葉潔囑咐她許多話,最終,依依不舍地離開。

突然家裡冷清下來,蘇鳶還有點不太適應, 幸好楊曉紅經常來作客, 她的日子不至於那麼無聊。

兩人聊到沈晴時, 楊曉紅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嗎?她打算帶薑鬆回哈市見家長了!真希望他倆能成。”

這次滿月宴, 沈晴因為有事沒能出席,蘇鳶也沒聽薑家人提及過, 就很驚訝。

“你聽沈晴說的嗎?”

“不是,我聽村裡人說的,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她了。”

沒想到她跟自己一樣沒見到沈晴本人,蘇鳶無奈一笑,“你還是等她親自告訴你吧,外麵傳言不可信。”

“害,那好吧。”

楊曉紅輕輕歎氣,覺得這日子過得太沒意思,“我天天呆在這大院裡都快生鏽了,想讓邱野幫我找個活兒乾,他到現在也沒找到。還是你好,有娃有工作,全是精神寄托。”

蘇鳶很好奇,她想找個什麼樣的工作?

關於這一點,楊曉紅沒挑,“隻要能掙錢,乾啥都行。”

如今已是1975年,距離恢複高考還有兩年多的時間,蘇鳶思忖片刻,問:“你有沒有想過繼續讀書?等以後政策好了,沒準還能考上大學。”

楊曉紅愣怔看她,從沒有過這種妄想。“我已經畢業好多年,原來學的知識早忘了,就算現在想學,也不知道該怎麼學?”

見她有那心思,蘇鳶提議道:“我那裡有高中課本,你可以跟著學一學,如果有不會的地方,還能隨時來找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多學些知識,總歸沒有壞處。”

“嗯,你說得對!”楊曉紅點點頭,打算在沒找到工作之前,看高中課本打發時間。

等把人送走後,郭嬸抱著宵宵走到蘇鳶身前問:“今晚食堂吃燉白菜,你想吃不?如果不想吃,我現在去買菜。”

自從生完孩子後,蘇鳶已經沒那麼饞肉了,她挺想吃些清淡的,利於減肥。於是搖了搖頭,“我吃白菜就行,咱食堂的燉白菜還不錯,您不用再多跑一趟。”

郭嬸帶孩子很有一套,讓她平常輕鬆不少,她也想對方多歇歇,當成家人來相處。

傍晚,傅墨白回到家。

隻見蘇鳶靠坐在床邊,正喂孩子們吃/奶,不經意間被那抹白皙晃了一下眼。

他迅速收回目光,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在這之前,他倆一直分房睡,如今有郭嬸幫忙,好不容易能重聚在一起,竟有一丟丟不自在。

蘇鳶悄悄扯了扯衣角,儘量把那抹白皙掩蓋住,輕聲問:“你今天回來得挺早呀,是有什麼事嗎?”

男人右手虛握成拳,抵在薄唇邊,輕咳一聲回答道:“今天沒什麼事,所以能早點回來。”

她不疑有他,又問起楊曉紅工作的事,“以邱野的能力,幫曉紅找個工作應該不難,他為什麼沒找啊?”

這個問題,她沒法問楊曉紅,隻能讓傅墨白答疑解惑。

男人如實說道:“軍區外麵的工作不好找,裡麵的工作都是人情,他有他的考量。而且他以後會隨我回京,要儘可能不在這裡留下話柄。”

蘇鳶聽後了然,沒再多問。

吃過晚飯,她陪孩子們玩了一會兒,直到他們困了,才讓郭嬸抱走。

很快,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蘇鳶偷偷算了一下日子,距離生產那天已經過去五十天,好像可以同房了?

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很怕那男人會突然有所動作。

傅墨白坐在不遠處看書,感受到她時不時投來的視線,不禁喉結滾動。

但他依然低著頭,看起來儒雅矜持。

見其遲遲沒有動作,蘇鳶壯著膽子路過他身邊去外麵洗漱,等她洗完回來,男人仍舊坐在那裡。

她好奇地探過頭,問:“你在看什麼,這麼入迷?”

傅墨白從書中抬起頭,對上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回道:“是一本散文詩集,你想看嗎?”

蘇鳶詫異挑眉,很意外他會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書。

“等你看完再借給我吧,我先去睡覺了。”

說著,她想越過他離開,卻在下一秒被男人一把扯入懷中。

蘇鳶跌坐在他腿上,小臉兒泛起紅暈,“你乾嘛呀,彆被隔壁聽見。”

傅墨白雙手托住她的腰,目光深邃,低聲問:“今天是第五十天,可以嗎?”

被他這樣詢問,她的臉色更紅了,僵直著身子,不敢動。

這時,男人傾身貼近,吻住她的唇,比以往多了幾分狠勁兒。

蘇鳶仰頭承受,雙手攀著他,氣息漸漸變軟。

空氣也變得炙熱起來,仿佛能穿過彼此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男人“騰”得一下抱起,那抹白皙,隱約可見。

深夜,一室旖旎……

第二天早晨。

蘇鳶從睡夢中醒來時,外麵早已天色大亮。

她忽然想到倆娃還沒吃母/乳,立刻扶腰坐起身,喊傅墨白的名字。

男人聽到動靜走進來,懷裡還抱著一個娃。

“餓了嗎?飯已經打回來了,現在吃?”

那些殘留的感覺還在,望著始作俑者,蘇鳶瞪他一眼,語氣很凶:“元元呢?怎麼隻有宵宵?”

傅墨白回答:“跟郭嬸在隔壁呢,把她抱來嗎?”

“他倆喝奶粉沒?你怎麼沒叫我起床?”

蘇鳶的母/乳隻夠一個孩子喝的,所以自他們出生以來,都是母乳和奶粉替換著喝。

幸虧這倆娃不挑食,兩樣奶一樣喝。

傅墨白告訴她已經喂完奶粉了,眉宇間透著一抹淺笑。

有了第一次開葷,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夜夜不眠,頻繁運動,有種要把十個月空白給補上的勢頭。

剛開始,蘇鳶還很享受,後來直接躲到郭嬸那屋,再也不想和那男人睡了。

郭嬸以為他們吵架了,好言勸道:“俗話說的好,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倆有啥誤會說開就成,可千萬彆冷戰,這種做法最傷感情。”

蘇鳶聽了虛心接受,主動找傅墨白談話。

“咱們之前定的規矩不算,從今天開始,每周兩次,每次一回。我已經老了,經不住折騰。”

“……”

男人很想拒絕,又怕惹怒她,隻好答應,“如果是你主動,應該不算在內吧?”

蘇鳶白他一眼,絕不相信自己會是主動那方,於是答道:“不算在內,不過這種可能性為零。”

傅墨白隻是笑了笑,沒回應。

*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

他們也該收拾行李前往鎮上居住,因為學生們馬上要開學了!

蘇鳶教的那些孩子已上初二,還有一年就要考高中了。

她打算在課餘時間帶大家看些高中教科書,為兩年後的高考打基礎。

現如今,家裡添了好幾口人,傅墨白在鎮上重新找了一處房子,要比原來寬敞許多。

當蘇鳶搬來時,對那大大的菜園子喜歡不已,她四處轉悠一圈,已經想好在院子裡種什麼。

看到她滿意,傅墨白也跟著心情愉悅。

開學當天,蘇鳶給每位同學發了幾塊喜糖。薑原把糖揣進兜裡,沒像以往那樣直接吃掉。

下課後,蘇鳶把她叫到辦公室,關心道:“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家裡有事?”

薑原對上她的目光,驚訝於她的黃眼金睛。

“沈晴姐的父母不同意她和我哥在一起,提出要800元的彩禮,但是我家拿不出這麼多錢,所以我想以後省著點花錢。”

聯想到楊曉紅之前提過的八卦,蘇鳶問:“你哥和沈晴見過她的家人了?”

“嗯,見麵當天就提出了這個要求。”薑原無奈歎氣,恨自己年齡太小,沒辦法幫家裡減輕負擔。

蘇鳶聽完,大概明白了沈家的意思,歸根結底是不想讓沈晴嫁給一個莊稼漢,所以才會獅子大開口。

她輕拍薑原的肩膀,安慰道:“你還是個孩子,大人之間的事不需要你來參與。安心讀好書,這才是你的任務。”

好巧不巧,這天下午,沈晴找到學校,也是因為彩禮的事。

她最近很苦悶,急需一朵解語花。

蘇鳶把她帶到人少的公園,坐在河邊的長椅上,主動問:“你這風塵仆仆的樣子,是從哪來呀?好像又有點瘦了。”

沈晴聽到這些關心話,眼圈發紅,拉住她的手,哭唧唧道:“鳶鳶,你說怎麼辦呀?我家非要八百元彩禮,一分都不能少。我長這麼大,連五百元都沒見過,一下子讓薑家掏出這麼多錢,他們根本掏不出來。”

聽她講述完,蘇鳶好奇道:“既然如此,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這下,沈晴徹底沉默了,她愛父母,也愛薑鬆,怎麼選都舍不得傷害另一方。

蘇鳶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裡,試著建議,“其實你可以跟薑大哥好好聊一聊,為了你,我猜他會想到解決方法的。”

沈晴煩躁地撓了撓頭發,還有另一件煩惱事需要解決,“我父母托了關係,讓我回城,你說我該怎麼辦?”

第68章 母老虎

下鄉青年都想回城, 如今有一個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她哪能不心動?

可如果回城,那她和薑鬆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蘇鳶理解她的糾結, 希望她能認真考慮好再做決定,這關乎她的一生, 彆人沒辦法幫她作主。

沈晴繼續唉聲歎氣, 感歎道:如果薑鬆是個城裡人就好了。

一個星期後。

蘇鳶接到通知, 沈晴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城了。

這是她深思熟慮後的選擇,蘇鳶表示尊重,她和楊曉紅來到火車站,想要送她一程。

除了他們,薑鬆和薑原也在。

薑原紅著眼圈,心中儘是不舍。但家裡人交代過, 她不敢把負麵情緒表現出來, 隻能咬著嘴唇, 默默站在一旁。

薑鬆則一臉平靜,幫沈晴拎著行李,仿佛兩人隻是暫時分開。

沈晴悄悄瞄他好幾眼,欲言又止。

楊曉紅受不了這種離彆的場麵,不由得落下淚,“你回哈市, 記得給我們寫信。不管你以後在哪裡生活, 咱們永遠是朋友!”

“嗯, 我會的!咱們要保持聯係!”沈晴也跟著哭, 一時迷茫自己做的決定對不對?

蘇鳶拿出一套高中課本送給她,希望她能繼續學習。

看到那些書, 沈晴忍不住破涕而笑,調侃:“你怎麼還讓我學習呀?我都畢業好幾年了,再說,工農兵大學也教知識。”

蘇鳶笑了笑,回道:“見書如見我,你以後沒事的時候多翻翻,彆整天就知道臭美。”

“好,我會看的!我也會很想你!”

沈晴張開雙臂,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後又抱了楊曉紅和薑原。

輪到薑鬆時,她漸漸收斂笑意,眼神中帶著一縷感傷,“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合適的姑娘,就早點結婚吧。再拖幾年,你都成老光棍了。”

薑鬆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低聲叮囑道:“你也是,一路保重。有空常回來看看。”

沈晴低下頭,閃躲著他的目光,輕輕“嗯”了一聲。她有太多話想對他說,可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呢?隻會讓人更難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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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蘇鳶他們靜靜站在旁邊,沒去打擾兩人最後的相處時光。

直到月台上的廣播聲響起,沈晴才有所反應,與大家一一告彆。

薑原終於忍不住,再次抱住她表白道:“晴姐,雖然你不能成為我嫂子,但你永遠是我姐,你一定要記住我!”

沈晴回抱住她,用力點點頭。

十分鐘後,開往哈市的火車“哐哧哐哧”駛離月台,薑原終於哭出聲。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一抽一抽的。薑鬆凝著臉,忽然問向蘇鳶,“那些高中課本能送我一套嗎?我也想看看。”

蘇鳶微微一怔,隨即表示沒問題。

楊曉紅看向他,很不理解,“你剛才也太淡定了,難道一點都不難過嗎?”

薑鬆側過頭對上她的視線,反問:“那你讓我怎麼辦?拽著她不讓她走嗎?比起白雲村,哈市才是她的家。”

如果能回城,誰願意留在農村種地?這個道理,連傻子都懂。楊曉紅抿了抿唇,沒再吭聲。

蘇鳶見狀,適時轉移話題道:“你們跟我回家取書吧,剛好我那兒還有幾套。”

為了緩和氣氛,薑原故作輕鬆地問:“老師,我能不能學呀?現在的初中課本太簡單了。”

“當然能,如果現有的知識已經學會了,可以學一下高中課程。”

等到恢複高考,還能試一試。

薑原聽了十分欣喜,跟著他們一起去拿書。

今天是星期天,傅墨白剛好在家。

見家裡來了這麼多人,他微微挑眉。蘇鳶向他小聲解釋道:“他們是來取課本的,吃完飯再走。”

那些高中課本幾乎被她發光了,傅墨白感到有點好笑,“不如你組建一個高中自學班,互相監督學習也挺有意思。”

蘇鳶聽了眼前一亮,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見她竟然當真了,傅墨白無奈輕笑。薑原碰巧聽到他們的對話,立馬舉手報名:“老師,我想跟你一起學!”

楊曉紅和薑鬆不約而同對視一眼,也都起了心思。

吃晚飯的時候,大家坐在一起,把計劃提到日程上,定在每周周末學習高中知識。

接下來的日子,蘇鳶白天上班,晚上學習,兩個孩子由傅墨白和郭嬸照顧。

寶貝們都很乖巧,平時除了吃就是睡,一點都不鬨,就連郭嬸都誇他們非常省心。

隨著天氣漸漸變暖,蘇鳶為了彌補缺失的陪伴,會趁空閒時間,帶孩子們去附近公園溜達一圈。

現如今,他們已經六個月了,長得白嫩胖乎,還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特彆招人喜愛。

凡是有路人經過,都會多瞅兩眼。

推孩子的小車,是傅墨白找師傅專門製作的,能一起推倆,很省力氣。有人第一次看到這種嬰兒車,也會駐足圍觀一會兒。

蘇鳶推著他們,走在林蔭小路。傅墨白寸步不離跟在身邊,很享受這難得的休閒時光。

這一家子出挑的形象很快引來彆人的注意,有一個年輕女人湊到傅墨白身旁,搭訕道:“大哥,能請你幫個忙嗎?”

他和蘇鳶腳步一頓,同時轉頭,隻見對方穿著一身的確良,看起來很有文化,也很漂亮。

傅墨白不動聲色地審視她,淡淡地問:“什麼事?”

見他願意搭理自己,女人十分高興,解釋道:“是這樣的,我錢包被人偷了,您能先幫借我十塊錢嗎?我有急用。”

怕他不借,她又急忙補充道:“您一會兒可以跟我回家取錢,我保證還給您,絕不騙人。”

第一次碰到這種事,蘇鳶沒多想,剛要掏錢,卻聽傅墨白問:“你的急事是指什麼?”

女人回答得迅速,“我媽在醫院等著交手術費,沒想到錢會丟,求求您幫個忙吧。”

麵對她的苦苦哀求,傅墨白沒露半分仁慈。

“我今天出門沒帶錢,你去問問彆人吧。”

聽到他的話,女人愣一下,隨即流下眼淚,看著可憐巴巴,“您身為軍人就不能幫幫忙嗎?做人這麼冷血,您配得上這身軍裝嗎?”

她的哭聲讓許多路人湊近圍觀,並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傅墨白蹙起眉心,不想多作解釋,立刻握住推車的把手,對蘇鳶低聲說:“咱們走,看好孩子。”

兩人的默契,讓她瞬間明白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警惕。無論周圍人說些什麼難聽的話,都沒理會。

眼見他們要走,女人忽然扯住蘇鳶的胳膊,低聲下氣地央求:“妹子,你就幫幫我吧,我肯定把錢還給你!”

就在這時,好久沒出現的張小天,也晃動在人群中,與傅墨白打招呼,“哥,你就幫幫她吧,你看她多可憐呐!”

蘇鳶沒和敵/特打過交道,心底有點慌亂,但為了孩子,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快速分析利弊。

傅墨白要比她淡定得多,冷聲回懟,“我說了,出門沒帶錢,你那麼善良,不如把錢借給她。”

見他們不急不躁,又不生氣,張小天和女人對視兩秒,很是氣惱,隻能繼續想辦法逼急他們,好趁亂偷走孩子以作今後威脅。

“哥,你這不是難為人嘛,我也沒錢呐。你要是不信,可以跟這位大姐去醫院看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圍觀群眾也跟著起哄:“對呀,有錢就幫一下唄,非讓人家跪下求你嗎?”

這些人當中,顯然還有跟他們一夥兒的,而這裡地處偏僻,傅墨白環顧四周,決定以妻兒的安全為主,等走出公園再想辦法。最終妥協道:“走吧,咱們去醫院。”

“……”

又一次沒激怒他,張小天煩躁地撓了撓頭發,覺得上頭給的資料不準確。

誰說這男人脾氣不好的?簡直不要太好,這麼碰瓷都沒生氣。

緊接著,傅墨白推動嬰兒車轉身朝公園門口的方向走。女人見狀,臉色有所緩和,“大哥,您一個人跟我去就行,不用帶著媳婦和孩子。”

她話音剛落,蘇鳶突然上前兩步,一個巴掌揮過去,“啪”得一聲打在女人的臉上。

眼裡帶著怒意,“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是不是想勾引我男人,才一個勁兒的纏著他?”

這一巴掌,不隻把女人打懵了,就連傅墨白都愣怔一瞬。

女人反應過來,單手捂住腫起的臉,恨不得殺了她,“你憑什麼打我啊?簡直無理取鬨。”

蘇鳶擋在嬰兒車前,雙手叉腰,表現得極為強悍,“我怎麼無理取鬨了?周圍這麼多人,你一直纏著我男人要錢,也不問問彆人能不能借給你?你敢說自己心裡沒鬼?”

女人目光閃爍,確實心裡有鬼,但不是那種鬼。

周圍人也都回過味兒,再看傅墨白的顏值,忽然覺得蘇鳶的話很有道理。

於是,看向女人的眼神中,多了一抹鄙夷。

有同夥兒見情況不對,忙出聲攪合,“是你想多了吧?人家母親都住院了,怎麼可能有那心思?”

蘇鳶霸氣回瞪,“如果哪天她當了我孩子的後媽,你能負責嗎?如果負責不了就閉嘴!少在這兒瞎摻和!”

這比喻讓傅墨白猛得咳嗽兩聲,差點被口水嗆死。

那女人臉上火辣辣得疼,很想趁機鬨一鬨,可這會兒功夫,周圍人的心都偏向蘇鳶,就算鬨起來也占不了便宜。

她不禁懷疑上頭給的資料有問題。因為資料上說:蘇鳶此人,心地善良,溫柔似水,是學生心目中的好老師。

可這麼一看,她哪是溫柔似水啊?純純一個母老虎,還是一個以丈夫為天的嫉婦!

就算這次計劃失敗也不能全怪他們!

第69章 認祖歸宗

眼見質疑聲越來越多, 女人和張小天互視一眼,打算撤退。

“你就是個潑婦,這錢我不借了還不行嗎?真是沒人性!”

說完, 女人轉身要走,傅墨白看出他們的心思並未阻止。

見目的達到了, 蘇鳶故意嚷嚷道:“哎?你彆走啊!咱倆今天非整明白不可!”

女人一聽這話, 加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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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趕緊溜了。張小天也趁機退出人群, 沒過一會兒,剛剛還在看熱鬨的人們全部散去,蘇鳶見狀默默鬆了一口氣。

怕那些人還留有後手,傅墨白帶著妻兒立刻回家。坐上吉普車後,蘇鳶先是環顧四周,隨即小聲問:“他們到底想乾嘛?光天化日之下,真是喪心病狂!”

男人一邊啟動汽車, 一邊回答道:“他們想用孩子威脅我或是威脅江家, 今晚咱們回青山市, 還是大院裡比較安全。”

“那他們不會懷疑嗎?”

“這張網可以收了,就算懷疑,他們也跑不掉。”

蘇鳶了然,回去接上郭嬸,簡單收拾兩包行李出發。

到了青山市,傅墨白連家門都沒進, 直奔某領導辦公室。

郭嬸不清楚內情, 一臉驚訝問向蘇鳶, “小傅咋走了?今天不是休息嗎?”

蘇鳶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搪塞過去, 心裡隱隱擔憂。覺得這些敵/特分子太陰險,連嬰兒都不放過。如果不是足夠機警, 今天肯定會上當。

接下來的幾天,傅墨白早出晚歸十分忙碌,直到一個星期後,他的作息才慢慢恢複正常。

蘇鳶不想多打聽,隻是問:“現在咱們安全了?”

“嗯,可以回鎮上住了。”

她聽後無比激動,可轉念一想才想起來,如今是七月份,再過幾天就該放暑假了,好像不搬回去也行。

就在前些日子,江家那邊傳來消息,江楓遠已經調任,全家也從粵省搬回京市,並邀請蘇鳶回家看一看,認祖歸宗。

經過再三考慮,蘇鳶決定放暑假後帶著一家老小前往京市。

在臨行之前,她給楊曉紅幾人留了一堆暑假作業,等回來再挨個檢查。

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大家對高一內容有了一定認識,當屬薑原學得最快最好。蘇鳶讓她幫助另兩位學習,然後假期一到,坐上火車啟程了。

由於帶著兩個寶寶,傅墨白買的是臥鋪票。好在寶貝們很乖,在不睡覺的時候會“咿咿呀呀”跟大人們聊天,不哭也不鬨。

同一個車廂的乘客都很喜歡他們,還會拿著一些小玩意逗弄他們,兩個小家夥兒很配合,時不時咧嘴一笑,特彆萌。

蘇鳶時刻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倒是衝淡了那份忐忑之情。

經曆了三十多個小時的長途跋涉,終於到達京市火車站。

江北和江南早早等在月台上,望眼欲穿。

當蘇鳶從火車上走下來時,第一眼便看到兩人,江北高高舉起手,格外顯眼。

“歡迎回京!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麵對他們的熱情,蘇鳶靦腆一笑,幾個月不見,多少有點不自在。

江南主動拿過傅墨白手中的行李,說道:“爺爺和爸媽都在家裡等著呢,咱們現在回去吧。”

聽他提起江母,蘇鳶腳步一頓,猶豫片刻問:“媽媽……她知道了?”

“嗯,父親在她狀態好的時候說了一些,反應還算正常,沒有發病。”

聽著江南的講述,蘇鳶心裡酸酸的,傅墨白攬過她的肩膀,給予一絲力量。

這時,她懷裡的元元仰起頭,忽閃著長長的睫毛,懵懂地看著她,那天真的模樣很是治愈。

蘇鳶勾起唇角,在她肉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江北見狀很眼饞,“這小家夥兒長得真快!妹,能不能讓我抱一會兒?”

“可以。”

蘇鳶把孩子遞給他,介紹道:“這是元元,現在變成小胖妞了。”

江北小心翼翼接過來,軟乎乎,香噴噴,把他稀罕得不得了。

江南也想抱,但他手裡有行李,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一個小時後,吉普車在一處二層小樓的門前停下。

江東聞聲從房子裡走出來,眼底劃過激動,但他身為長子要保持穩重形象,有些情緒不能外露,隻好化作言語,表達內心深處的思念。

“一路很辛苦吧?你們快進屋。”

蘇鳶衝他笑了笑,下意識環顧四周,發現這裡很美,滿園的鮮花競相開放,還有一個大大的魚缸,裡麵養了幾條紅色鯉魚。

江東向她解釋道:“這些花都是咱爸給媽栽種的,鯉魚是爺爺養的,原來在粵省的家就是這麼布置的。”

她收回視線,好奇地問:“媽很喜歡花嗎?”

江東深深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原本你應該叫江葵的,他們希望你永遠健康,陽光。不過,[鳶]字也挺好,人如其名,你是一個堅強的姑娘。”

這番話讓蘇鳶的喉嚨哽了哽,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江葵”二字……

之後,他們走進小洋樓,客廳內站著好幾個人,那陣仗堪比接待貴賓。

江楓遠走向玄關迎接,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有一個漂亮女人,緊緊跟在他身後,悄悄打量蘇鳶,眼眸中帶有一絲疑惑。

蘇鳶也注意到她,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掌心微潮。

江楓遠把女人從身後拉至身前,為彼此介紹,“鳶鳶,這是你媽,她叫沈茹。”

“媳婦,這是咱閨女,她長大後回來了。”

沈茹看向蘇鳶,把疑惑問出口,“我沒有女兒啊?你什麼時候認的乾女兒?”

江楓遠早已習慣她的時好時壞,很有耐心地說:“不是乾女兒,是親生女兒,你可以叫她鳶鳶。”

看到眼前這一幕,蘇鳶吸了吸鼻子,柔聲打招呼,“媽,很高興見到您。”

沈茹還在目不轉睛看著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長這麼大了。

“你怎麼才回家?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說完,終於邁開步子,走到蘇鳶麵前,仔細端詳她的眉眼,在找尋她小時候的樣子。

蘇鳶不敢有所動作,任她隨便打量。

兩人離得極近,一抹親切感油然而生,仿佛能跨越時空和山河。

沈茹怔了怔,隨即露出大大的笑容,無比肯定道:“楓遠說得沒錯,你的確是我女兒,我很想你!”

蘇鳶也跟著笑了,輕輕喊她一聲“媽”。

在場所有人看見這幅畫麵,無不為之感動,江楓遠紅著眼圈靠近,張開雙臂攬住他們,隻覺得這一刻,終於圓滿了。

接下來,他又帶蘇鳶和傅墨白去見江老爺子,老頭兒年事已高,剛生過一場病,正在臥室裡休養身體。

敲開房門走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牆上的偉人照片,照片旁邊有一個很長的書櫃,書櫃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老爺子站在書桌前練習毛筆字,剛寫一撇,字跡鋒利。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炯炯有神。

傅墨白筆直站定,向他敬軍禮。

蘇鳶禮貌頷首,麵對這位,難免有點緊張。

江老爺子早了解過他們的資料,不怒而威的臉上多一抹慈祥,“你們快坐吧,一路上辛苦了。”

蘇鳶衝他微笑,回了一句“不辛苦”。

見雙方太過客氣,江楓遠也跟著坐下來,開始調節氣氛。

“爸,您還沒看見我那倆外孫呢,那模樣兒長的,特彆可愛。”

這是江家難能可貴的重孫輩,江老爺子不複剛才的威嚴,很著急地問:“在哪兒呢?快抱來讓我看看。”

蘇鳶剛想起身去抱孩子,卻被他出聲阻止,“讓你爸抱就行,你們兩個繼續留下來陪我。”

等江楓遠出去後,老爺子關心道:“你們平常工作忙嗎?都是誰帶孩子?”

傅墨白一一解答,邀請他有空去東北作客。

很快,江楓遠和沈茹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走進來,對老爺子獻寶道:“爸,您看!這嘴唇多像您,一看就是個有福之人。”

江老爺子伸長脖子看,臉上露出歡喜,“這孩子長得確實漂亮,以後肯定是個嘴甜的。”

不一會兒,三人圍著倆娃說說笑笑,幾乎把娃的父母給忘記了。

見自己不再是被關注的焦點,蘇鳶長舒一口氣。她不是怕,隻是還不夠習慣。

晚飯前,江東帶著他們認識江家其他親戚,其中就有江西一家。

現如今,江西已和蘇老三分手。她看向蘇鳶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複雜。

蘇鳶本打算不予理會,對方卻朝她走來主動攀談,“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你知道嗎?”

“他”指的是誰,蘇鳶很清楚,但不想談論。

“不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江西被懟得一愣,有些氣悶。

“他家是因為你,才接近我的。現在可好,周圍人都知道我退過親,直接影響我將來的幸福。你難道一點表示沒有嗎?”

蘇鳶擰眉,並不覺得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就在這時,江西的父親走過來,眼裡儘是警告,“小西,彆在這兒胡說八道,你跟我去花園轉一轉。”

就算江西再受寵也屬於旁支,她父親要比她理智得多。

目送這對父女離開後,蘇鳶隻覺得莫名其妙。

晚飯時間,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桌真正的團圓飯。

江老爺子坐在主座,在上菜之前,把一個木盒子放到桌上,嚴肅說道:“今天讓大家來,除了見一見鳶鳶和墨白,還有幾件事,想向大家宣布。”

眾人坐得很規律,聚精會神聽他接下來的話。

“從今天起,這個家由楓遠當家作主,你們如果有事,找他就行。另外,鳶鳶已經認祖歸宗,會改名為江鳶,以後大家要和睦相處。還有就是,她為江家開枝散葉,兩個孩子是長重孫,理應得到這個盒子。”

說著,他把木盒向前推了推,眾人的視線齊聚在盒子上,滿是震驚。

第70章 祭拜

這個盒子, 江家人都認識,裡麵裝有一尊玉佛,是傳家之寶, 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在江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這尊玉佛曾被他父親當掉過, 後來輾轉多處, 又被江老爺子以兩倍價格買了回來。

對於他來說, 這是祖上一代代留下來的,意義非凡。

而對江家其他人來說,也有著不同意義。

江西的父親首先坐不住了,“大伯,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是應該傳給江東嗎?”

老爺子抬眸瞥他一眼,沒好氣道:“他連個媳婦都沒有, 我給他乾嘛?還是鳶鳶好, 咱們江家終於有後了。”

江西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那孩子姓傅不姓江, 算什麼有後啊?”

她聲音雖小,可在場的每一個人卻聽得一清二楚,江東立馬不願意了,“盒子裡的東西我不要,那是我外甥和外甥女的,我讚成爺爺的決定。”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 江西撇撇嘴, 沒再吱聲。

蘇鳶看著這一切, 隻覺得那木盒有點燙手。江老爺子看出她的心思所想, 沉聲道:“江家沒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你就收下它吧, 這個家我說了算。”

她猶豫一瞬,在他的注視下,伸手把盒子收了。

怕她心裡有負擔,江楓遠親自為她夾菜,“該是你的東西,不要往外推。明天我帶你和墨白去個地方,多吃點兒才有力氣走路。”

蘇鳶衝他笑了笑,調整好心態,決定先把飯吃飽。

晚飯過後,沈茹牽著她的手去花園裡賞花,眼底還帶有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天真,“這些花都是你爸種的,你喜歡嗎?”

蘇鳶望向那團團錦簇的鮮花,點點頭,“嗯,挺喜歡的。”

聽到這話,沈茹兩眼發亮,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那我把它們全都送給你!明天就讓人給你挖去。”

“……”蘇鳶嚇得忙擺手,“不用!我在這兒欣賞就行。再說我不會養花,怕把它們養死了。”

沈茹為難咬唇,又想出一個好主意,“要不把你爸派去跟你們住吧,他特彆會養花!”

“……”

蘇鳶眨了眨眼睛,手擺得更用力了,“那不行,您和我爸哪能分開,他會很想您的,萬一難過怎麼辦?”

沈茹想想,覺得也是,終於打消這個念頭。但她依然牢牢記住女兒喜歡花,準備明天去百貨大樓買些布做的花,這樣就不會養死了。

另一邊。

孟霜把江北拉到無人的地方,黑著臉小聲問:“剛剛在飯桌上,你怎麼不吱聲啊?你沒明白爺爺的意思嗎?”

“什麼意思?我吱啥聲?”

瞧他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孟霜被氣得半死,“那個玉佛怎麼能給你妹呢?你和江南為什麼不出聲?”

江北明白她的意思後,臉上沒了笑容,“那是長輩們的決定,我們無權乾涉,而且宵宵和元元的確在最小一輩中排行老大,為什麼不能給他們?”

“可他們不姓江啊~”

孟霜險些崩潰,完全理解不了這種決定。

聽到這話,江北的臉色又沉了幾分,“江家人的思想都很開明,孩子姓不姓江有什麼關係?你至於這麼生氣嗎?”

孟霜氣到回懟:“怎麼不至於?如果是給大哥的孩子,我絕無怨言。可給一個外姓人,我不服!”

在利益麵前,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她要為自己將來的孩子考慮,那不僅僅是一尊玉佛,也代表了江家的未來。

見她如此,江北快被氣笑了,“你有啥不服的?咱倆結婚五年一直沒有小孩,長輩們從來不催,不想施加太多壓力,我也做好了今生無子的準備。可你呢,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嗎?”

孟霜體寒,懷孕艱難,在兩人結婚前,江北就知道這事兒,仍義無反顧娶了她。

可現如今,看到她這副麵孔,難免有些心寒。孟霜抿了抿唇,倔強道:“醫生說我有懷上的幾率,難道我為咱們的孩子考慮,錯了嗎?”

她仰起頭目光堅定,江北對上她的視線,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就算你現在懷了,我也不會和你統一戰線。”

說完,他轉身就走,留給對方一個決絕的背影。

孟霜被氣得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

這天晚上,蘇鳶和傅墨白留宿於江家。

房間在二樓,打掃得乾淨整潔,裡麵還有兩張嬰兒床,從而可以看出江家的用心良苦。

蘇鳶躺在寬敞的雙人床上,猶如躺在雲朵上,感覺一切都不太真實。

她翻身挽住男人的手臂,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問:“你說,我不是在做夢吧?他們都對我太好了。”

傅墨白側過頭,咬了一下她的耳朵,輕笑道:“覺得疼嗎?如果疼,就不是夢。”

蘇鳶抬眸,含嗔般瞪他一眼,衝他勾了勾手指,“你低頭,我要咬回來!”

昏黃的燈光下,四目相對。傅墨白滾動喉結,真的低下頭湊近,啞著嗓音蠱惑:“你想咬哪兒?我一定配合。”

感受到他濃烈的氣息,蘇鳶的小臉兒泛起一抹紅暈,她伸出手指抵在他靠近的唇上,小聲提醒道:“你彆亂來啊,這是在外麵。”

而且,寶寶們就睡在旁邊,她會難為情。

可傅墨白依然深深地看著她,隨後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這讓蘇鳶的臉色更紅了。

深夜,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床上。

隻見男人跪在床尾,赤/衤果的上身肌肉緊實,線條清晰流暢,充滿力量和野性。

蘇鳶緊咬唇瓣,被攪得淚眼婆娑,仿佛有無數花火在腦海中綻放……

第二天。

他們很早就起床了,給孩子們喂完奶,蘇鳶整理好妝容下樓。

沈茹早已等在餐桌前,看到她的那一刻,笑得十分燦爛,“你起床啦?昨晚睡得好嗎?”

蘇鳶走近她,幫忙布置早餐,“睡得挺好的,謝謝您!”

這時,其他人陸續走到餐桌旁,也都幫著擺碗筷。孟霜一直沉默不語,把自己隔離在眾人之外。江北見狀,不想慣著她的小性子,全當看不見。

兩人的反常被江楓遠看在眼裡,不由得蹙眉沉思。吃過早餐後,他把江北叫到書房,詢問是怎麼回事?

江北猶豫一瞬,最終沒有說出真相,他不想讓家人看見孟霜不好的一麵,於是謊稱兩人吵了一架有點小矛盾。

江楓遠不疑有他,對其批評道:“你是個男人要有擔當,多讓讓她能死啊?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平常多帶她出去逛逛,彆總悶在家裡,好人都能悶出病來。”

江北連連稱是,蒙混過關後鬆了一口氣。

*

上午,江楓遠帶著蘇鳶和傅墨白開車來到一處墓園。

這裡埋著他的母親,也就是江老爺子已過世的妻子。

當年,蘇鳶被人偷走,老太太一直非常自責,責怪自己沒把孩子看住。直到去世前,仍在叮囑江家人一定要把孩子找回來。

蘇鳶站在墳前深深鞠躬,向其介紹自己,“奶奶,我是鳶鳶,來看您了。”

江楓遠站在旁邊,眼眶濕潤,跟著附和道:“媽,您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鳶鳶幸福,她是個好孩子,爸很喜歡她,如果您還活著,肯定會特彆稀罕她。”

怕蘇鳶傷感,他的話適可而止,並轉移話題道:“鳶鳶,你爺爺送你玉佛,是想為撐腰,從今以後無論是誰都不敢欺負你,你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知道嗎?”

這就是江家的底氣。

蘇鳶點頭應下,內心深處劃過一股暖流。

擺放好祭品,走下山,時間已到中午。

江楓遠看了一下手表,問:“你們回家還是去彆的地方?我還要上班,會讓小趙送你們。”

蘇鳶還要去找文燕,不想耽誤他的工作,立刻拒絕道:“不用了,我和墨白坐公交車就行,您快去忙吧。”

可江楓遠執意讓小趙開車送他們一趟,無奈之下,蘇鳶隻好答應。

小趙先把江楓遠送到軍區,然後開車送他們來到文家。

文燕剛好在家,當她看到蘇鳶時,眼底儘是欣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讓我去接你呀?”

蘇鳶也很激動,緊緊握住她的手不鬆開,“我昨天回京的,今天就來看你了,你高興吧?”

文燕猛點頭,興衝衝得把她拉進屋,傅墨白緊隨其後,沒打擾他們的相聚。

文母見狀,端來茶水,笑嗬嗬地問:“你們這是從哪兒過來的?江家嗎?”

如今,大院裡所有人都知道,蘇鳶是江家丟失的孩子,如果不是蘇家,她不會與親人分離將近二十年。

蘇建國為此事前途儘毀,其他幾人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因為大家都會選擇站隊,當然是選擇站在江家這一邊。

為了不得罪江家,哪怕江家從未發話,有些人仍會故意針對蘇家人。

文母懂得其中利害關係,無比慶幸女兒和蘇鳶的友情沒受其影響。

蘇鳶轉過頭,對她答道:“嗯,我昨晚在那邊住的,我爸媽想讓我多陪陪他們。”

見她苦儘甘來,文燕很替她高興,不由得感歎道:“真好~你終於找到家人了!”

“其實,是他們先一步找到我的。”

有些事,書信裡不方便說,兩人相攜走進臥室,說起了悄悄話。

這間屋子原本是文燕和蘇愛軍住的房間,可蘇鳶卻發現周圍沒有一件男性物品,連擺在書桌上的結婚照片也不見了。

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猶豫片刻問:“你和蘇愛軍怎麼了?”

提起那人,文燕淡去笑意,沒好氣道:“我跟他快離婚了,他回蘇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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