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黃雀在後
寧遠伯府位於朝陽門內左側朱雀街頭,院子比較大,一開始是萬曆賞給李成梁的宅子,爾後便成了遼東李家在京城的落腳點。
望著大門上的白色挽聯,陳操有些感歎,那個老頭子雖然狡詐了一些,但卻是忠於大明朝廷的,現在被流言蜚語害死,想來也是東林黨對這些不聽話的人所施行的一種清算罷了。
一名仆役走上前,朝著陳操恭敬的拱手道:“不知道這位大人貴姓,與我家伯爺什麼關係?”
陳操一身錦衣衛千戶飛魚服,挎著繡春刀,彆人一眼就看得出這人是錦衣衛的官:“勞煩通稟,就說錦衣衛南京南鎮撫司陳操前來吊唁李總兵。”
仆役愣了一下,好像知道陳操這人一樣,點頭拱手便朝著府內跑去,剛一會兒,便有吵雜聲響起,便見一戴孝女子持著長劍衝出,身後有一男子追逐,更有不少戴孝男女一同追在後麵。
跟隨而來的趙信和許開先喊了一聲,麾下四五名錦衣衛紛紛拔出繡春刀擋在陳操麵前。
“潑賊...”還是那熟悉的聲音:“你個混蛋...”
女子便是李婉兒,跟在他身後的青年男子正是老熟人李紹寬,隻見他訕笑著擋在李婉兒麵前,朝著趙信等拱手笑道:“諸位大人誤會了,誤會了,我們與陳大人都是老朋友...”
趙信和許開先都認識李紹寬和李婉兒,隻是剛才情況特殊,當下便收刀道:“原來是李將軍,幸會...”
李家現在在京城可是受儘了流言蜚語,從剛開始的怯戰到最後的無能,都把矛頭指向了李如柏,言官禦史一致認為李如柏比之父兄連一點皮毛都跟不上。
要說李如柏不懂兵,那是對將門出身的他的一種侮辱,但要說他懂兵,又是將李成梁、李如鬆對兵法的理解所拉低,所以,李如柏不溫不火可以說是因為其父兄光環太盛了的緣故。
“李兄...”陳操推開趙信等,朝著李紹寬拱手:“陳某來遲了一步,可否讓我先進去拜謁了李總兵?”
“不準去...”李婉兒紅著眼睛盯著陳操,眼淚止不住的流:“你個混蛋...”
“小妹,”李紹寬難得生氣,當即嗬斥了李婉兒,然後麵帶歉意的伸手:“陳兄請...”
李如柏的棺材就在大堂正中,周邊跪了不少孝子孝女,陳操走上前,接過趙信點燃的香,然後跪在棺材前,正聲道:“李伯父,晚輩來遲了...”
這個稱呼怎麼也不對,麵對周邊人疑惑的眼神,陳操拿出了影帝級彆的表演,活生生的擠出了兩行清淚,慢聲道:“晚輩不該讓您來京城獻俘,來京前晚輩答應過李姑娘要到京師來向您求婚的,而如今...”
“啊...”
周邊的婦孺見陳操如此,紛紛流下了眼淚,就連一旁的趙信都深有感觸。
整個哭靈持續了半個時辰,最後連李紹寬都看不下去了,讓趙信攙扶著陳操離開,至於與李婉兒的婚事,也得以後再說,畢竟李如柏隻有一個女兒,按理要守孝三年,這三年是不可能談婚論嫁,不過可以先把事情定下來。
“大人,您哭的太假了...”趙信訕笑著說道。
“假嗎?”出門時陳操還是眼淚鼻涕長流,被趙信這麼一問,頓時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我已經很真誠了,就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嶽父一樣。”
趙信點點頭:“您哭的那樣子,就好像欠了你的錢沒還然後人就死了的那樣。”
“是嗎?”陳操抬起眉毛:“趙信,我有一件事情你幫我辦一下。”
“請大人示下。”
“穿上孝服,到李家幫我哭一天,讓我觀摩觀摩...”
趙信:“...”
...
兩天後,宮中下旨,追封李如柏為寧遠侯、鎮東大將軍,賜葬神宗皇帝陪陵,這種規格已經算是李家的無上榮耀了。
北鎮撫司中堂內,駱思恭老神在在的眯著眼:“內閣商議給李如柏的女兒李婉兒封了個鄉君,又把李紹寬從遊擊升到了參將,又命李如楨為鎮遼總兵官,接手沈陽的防務。”
陳操仔細的聽著駱思恭的話,因為他知道大佬說話喜歡斷開讓人猜,所以他不敢絲毫怠慢。
“袁應泰現在是遼東經略,聽說穆爾哈齊死後,努爾哈赤聚兵準備報仇,目標就是沈陽。”
停下沒話了,現在輪到讓陳操猜了,不敢出差錯的陳操拱手道:“朝中大臣害怕李如柏的死嚇住他們,使他們背叛朝廷,所以也算是有所防備罷...”
駱思恭哼笑一聲,依然麵無表情:“你這廝,倒是機靈,內閣勸諫,陛下已經同意,讓李紹寬回沈陽備戰,新任鐵嶺鄉君李婉兒留京,我看呐,今年遼東又有大的戰事。”說著睜開眼睛看著陳操道:“督軍一事還得南鎮撫司,你這廝好好乾,將來我錦衣衛光大,還得靠你。”
“卑職不敢...”陳操低身道:“卑職儘本分,還請大人安心。”
“嗯...你辦的事情如何了?”
陳操早就料到了駱思恭不會這麼輕易的召見自己,在來之前就把幾個月前收集的消息給重新過了一遍,然後拱手道:“回大人,許大人與壽寧侯來往頻繁,卑職曾查到過京中有人前來南京,與他們二人分彆見過麵,都在南京的即心坊內,內閣...”
“說罷,此間很安全。”
聽駱思恭如此說,陳操點頭:“內閣首輔葉大人曾派人前來南京東林書院,與壽寧侯談過不少時間,當中有一件其他事,壽寧侯的族內人與一樁人命案子有關,當中有些牽連,卑職正在仔細詳查。”
“嗯,接著說。”
“是...”陳操咽了咽唾沫,接著道:“浙黨的人曾秘密接觸過許大人。”
原本閉目養神的駱思恭猛的睜開眼睛,轉了幾圈之後,慢慢的坐直身體,問道:“可知道是誰?”
“前內閣首輔方從哲方大人。”陳操正聲道。
“方從哲...”駱思恭將名字又念了一遍,然後皺起了眉頭,臉色已經凝固了許多:“這件事情你乾的不錯,剩下的你不用跟進了,還是做你以前做的事情。”
陳操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卑職遵命。”
陳操要離京前碰到了自己的老熟人----李湘。
“先生...”李湘坐在馬車上,上麵的官燈寫著‘太仆寺少卿’五個楷字:“先生可是要回南京了?”
“喲...”陳操但見故人,也是很高興:“李小姐,”但突然想起李湘在離開南京時曾上門詢問過自己,然後又是不免尷尬道:“額,陳某公務確實繁忙。”
李湘一臉的蔑笑:“是,先生公務很忙,不就是納了個妾然後到京在已經故去的寧遠侯靈前提了個親?”
咳咳...
趙信等使勁忍住不敢笑出聲,卻也憋出了咳聲。
陳操一臉的訕笑,然後抱拳道:“李姑娘,是陳某錯了,但現在連你都知道了陳某的事情,這個時間點去找李大人,恐怕這次就不是鴻門宴那麼簡單了。”
李湘怎麼不知道陳操的話裡意思,也不追究他,就笑道:“行了,虧不得是寫話本的,嘴皮子功夫厲害,我說不過你,”話風一變道:“我就要回南京了,咱們通路?”
路上有一美麗女子陪伴總好過一群大老爺們一起聞腳臭啊。
運河之上,夕陽偏斜,映照在李湘的臉上,更加襯托出她的成熟柔美,這是陳操在那一世最好的一口所謂**美,卻也看得他連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感覺。
李湘眼神一撇,見著陳操憨癡癡的望著自己不動,捂嘴輕笑一聲:“公子,你可是自詡德才兼備之人,怎可有這幅癡像?”
陳操收斂心神,伸手擦了擦嘴邊的哈喇子,然後笑道:“本官...不是,鄙人失禮,失禮了。”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李湘望著天邊的落日,不禁發出感慨,然後轉頭柔情的看著陳操道:“先生可有好的詩詞即興而來?”
李湘念得誰的詩陳操記不起來,但卻曉得自己讀書時肯定背過,眼下望著這斜陽,陳操打開手裡的折扇,在李湘和幾個侍女的注視下,高聲道:“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最後兩句詩陳操是看著李湘念得,虧得是大才女,頓時臉腮通紅,又好似夕陽照射一般。
“好詩...”
話是從彆處傳來的,李湘和陳操都轉頭望去,運河上兩座大船並派而行,就在陳操座船旁邊有一艘船與他們並肩而行,而剛剛自己吟詩恰巧被隔壁船上的人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