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映雪像個被夫子罰站的孩童一樣立在厭辭卿的床沿邊上,榻上的人睡得倒是蓋著軟厚的被褥,睡得香甜。
聞映雪看了眼眉眼舒展,唇角勾笑的厭辭卿更氣了,但一想到靠在他旁邊可以修複蝴蝶玉便又咽下了那口氣。
算了,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但聞映雪才站了沒多久,便聽見“吱呀”一聲,西朗殿的殿門被人輕輕推開,隨之而來的是殿外的漫天風雪。
雪粒子被風吹落在聞映雪的臉上,化開的冰水立刻令聞映雪驚醒。
隻見風雪之中,站著兩名女子,二人雖然披著黑色的大氅卻也能夠看出其嫋娜的身段。
兩名女子都戴著麵紗,風一吹隻能窺見些側顏,卻已足夠傾城。
二人款款走進西朗殿,跪坐在了厭辭卿的床沿邊上。
厭辭卿似乎並未察覺到兩人的存在,而那兩人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聞映雪。
因為厭辭卿不僅將聞映雪定在了原地,甚至還在她身上施下咒法,旁人是沒辦法看見她的,也就是說即便是有人要來幫聞映雪解開封印也不可能。
兩名女子都沒有說話,隻是互相對視一眼,那豔麗的奪情目眼尾向上一揚,隨後都齊刷刷地看向已經睡熟了的厭辭卿。
離厭辭卿最近的女子身段傲然,她悄悄地坐在了厭辭卿的床榻上,隨後抬手想要去撫摸厭辭卿的臉,而另一女子便靠坐在了厭辭卿的大腿一側,伸手向前。
聞映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這二人是方循舟送來引.誘厭辭卿的。
這兩名女子都不是俗物,乃是魅女,所謂魅女一脈長於天山,百年前便已絕跡,隻因人類貪欲,想要強娶魅女為妻,隨後奪得魅女長生不老的靈力。
但魅女一旦與人成親,靈力便會被自動渡給夫君,自己則化作一朵雪蓮。
因此世間的魅女越來越少,聞映雪倒是沒想到方循舟手底下還有兩名魅女,方循舟到底還有什麼秘密是她不知曉的?
並且眼前這兩位來引.誘厭辭卿的魅女絕非是普通的魅女,聞映雪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二人充沛的靈力。
兩人的纖纖玉手就快要碰到厭辭卿時,聞映雪打算開口叫醒厭辭卿,然而張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都怪厭辭卿自己要用封禁術封了她的嘴,不然她也不至於開不了口啊!
聞映雪嘗試動了動手指,仍然像是一座冰雕一樣紋絲未動。
而那兩名女子早已經翻身上了榻。
聞映雪眼見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乾脆閉上眼睛,屏氣凝神。
反正失掉清白的人是厭辭卿,與她無關。
但就在聞映雪閉上眼睛的瞬間,殿內忽然掀起冷冽的寒風,伴著寒風而來的還有強大的妖氣。
“啊——”女子尖利的叫聲打碎了長夜的靜謐。
聞映雪一睜眼,便有一滴鮮血濺落在了她的眼角,像是點了一顆紅痣,滾燙的鮮血染紅了她白色的麵紗,魅女本就是妖,那股子血腥氣熏得聞映雪眉頭緊皺。
而方才本是熟睡了的厭辭卿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此刻正捏著坐在他腿邊的魅女的脖頸,魅女立刻顯出了蛇形原身,嫣紅的蛇信子往前探伸,發出“嘶嘶”的聲響。
厭辭卿眼眸微眯,盯著魅女那紅色的妖瞳,嗤笑一聲:“想爬上本座的榻?”
魅女受過方循舟的訓練,隻朝著厭辭卿扭了扭蛇身,吐露蛇信子的同時舌尖發出深紅的光暈。
是幻影術!
中了幻影術的人會透露出內心的欲望。
聞映雪立在一旁,動用了全身的靈力,將氣息凝聚在指尖,小小的白色花瓣從她指尖流出,幻化出罩紗擋在她身前,才使得聞映雪沒有被幻術影響。
而方才躺在了軟凳上的酥梨卻直接被幻術擊倒,兩隻兔耳豎立起來,四處跳竄,嘴裡不斷喊著:“胡蘿卜!兔兔要吃胡蘿卜!”
厭辭卿瞥了眼像個傻子一樣不斷叫喚的酥梨後,笑著回望身前的魅女。
魅女收回了蛇信子,蛇身纏繞著厭辭卿,她想要探知厭辭卿內心的欲望,隻要知道了厭辭卿的欲望,便能將此告訴方循舟,這樣她們今夜來此的目的才算挽成。
然而當蛇尾碰到厭辭卿的心口時,魅女的整個蛇身都為之一顫。
厭辭卿笑得溫和而又無害:“怎麼不繼續了?”
魅女周身一抖,厭辭卿根本就沒有心脈!
換言之,他根本沒有心,魅女自然探測不到他的欲望是什麼!
魅女的蛇尾立刻從厭辭卿的身上滑落,但她還沒來得及動用遁走術逃走時,卻聽“哢擦”一聲在殿中響起。
一截蛇尾和女子的上身分彆掉落在了玉地之上,從榻上滾下來的頭顱則掉落在了聞映雪的腳邊。
聞映雪愣怔在原地,抬頭時,隻見一隻絨毛蓬鬆的白狼佇立在那魅女的屍首旁。
白狼生著碧綠色的妖瞳,兩隻狼耳與普通的狼族不一樣的是,狼耳內側泛著些粉暈,曳地的狼尾像是蓬茸的毯子一般。
他嘴裡還沾著魅女的血和肉,下一刻,隻見白狼低吼一聲便將那被撕裂成兩截的魅女踩碎。
隨即,它轉身走向了方才一直被遺忘的另一名魅女。
白狼朝著站在畫屏背後的魅女直衝而去,可就在狼牙即將咬住那魅女的臂膀時,魅女的身前卻驟然出現了道白紗。
白紗如牆,擋住了白狼。
片刻後,殿外的一陣寒風肆虐,卷起那魅女將人給帶走。
然而在寒風將剩下的紅衣魅女卷走時,冷風吹起了那紅衣魅女的麵紗一角。
聞映雪眉頭緊皺,那名魅女的臉跟她有五分相似!
而據她所知在玄夜國與她有五分相似的人隻有本書的女主蘇醒!
蘇醒怎麼在這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聞映雪根本來不及多想,寒風便護著魅女消失在了雪夜裡。
白狼也想上前去追趕,卻被少年一聲“回來”給喚住。
“嗷——嗚。”白狼低吼兩聲,拖曳著長長的尾巴繞到了厭辭卿的身邊,厭辭卿摘下 左手食指上一枚玉戒,玉戒立刻煥發出紫光,而白狼則化為了紫煙被收進了玉戒裡。
聞映雪懵在了原地,那白狼很明顯是厭辭卿的靈寵,但它的元神又僅僅是一縷紫煙,說明那隻是厭辭卿的化魂,而厭辭卿的本體則是狼?
可她從沒聽說過浮玉天都的曆代主君是狼的。
“想什麼呢?”厭辭卿悠然的聲音傳了過來。
聞映雪:“沒想什麼。”
她下意識開口,卻沒注意到厭辭卿已經解開了自己的封禁,剛說完話,聞映雪就後悔了。
隻見坐在玉凳上的人右手撐在太陽穴旁,朗然道:“你沒有被魅女的幻影術所惑?你曾自己修煉過?”
聞映雪當然不能讓厭辭卿知道自己修煉過,她彆開了厭辭卿的目光,“哎呀”一聲,岔開話題道:“哥哥,原來你的原神是小狗呀!”
厭辭卿攥著玉戒的手微緊,他輕掀起眼簾,好看的桃花眼尾向上揚起小小的弧度,隨後,少年張了張嘴,對著聞映雪忍無可忍道:“本座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