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絕不(2 / 2)

明明那晚是她酒後失態,非要癡纏著耶律輅,鬨得沸沸揚揚,如今已經滿朝皆知了!

他為了這個皇姐,無視了耶律輅的不虞,想為他們二人下旨賜婚,皇姐怎麼還要鬨個沒玩沒了?!

“皇弟,本宮不是與你說過了,本宮是被安平那個賤人算計了!”長慶一看皇帝的神情就知道他的想法,急切地又道,情緒更為激動,臉頰氣得通紅。

“皇姐,你冷靜一點!”皇帝無奈地說道,“那晚朕就已經找了太醫院院判和製香局的總管看過了,你身上沒中什麼藥,也沒有什麼紫述香……”

皇帝心裡也覺得長慶那晚在驚蟄殿對耶律輅的癡纏似乎有些蹊蹺,那日就讓人悄悄查了,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皇姐,太醫說了,你隻是肝鬱化火,又飲了酒,導致君相火旺……”皇帝說得還算含蓄,終究沒好意思直白地說自己的胞姐是犯了花癲症。

太醫說了,花癲症源於病患求而不得,是以鬱結於心肝,容易反複。

為了治好長慶的花癲症,皇帝也是豁出去了,決定獨斷獨行一回,怎麼也要讓長慶如願嫁給耶律輅!

沒想到他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長慶卻如此反複無常,無視自己的好意!

想著,皇帝的臉色不太好看,神色間就露出一抹不耐。

“皇弟,總之,本宮絕不離開京城!”長慶又上前一步,語氣強勢堅決,“反正那耶律輅不是看上了安平嗎?!”

一說到“安平”,長慶就是咬牙啟齒,“那麼,讓安平與封預之和離了,再去和親就是!”

見皇帝眉尾一挑,似有動容,長慶便又體貼地補了一句:“如此一來,皇弟也能去了一個心腹大患,這不是一石二鳥嗎?!”

或者說,是一石三鳥!長慶目光炯炯地盯著禦案後的皇帝。

皇帝瞥了長慶一眼,半垂眼眸,神色中帶著一抹沉吟。

其實,早在耶律輅到他跟前求娶安平的時候,皇帝就這麼考慮過,反正世人皆知安平與封預之夫妻不和已久。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長慶在驚蟄殿裡鬨出了這一出鬨劇,讓他還怎麼好意思開口叫安平和親北燕?!

甚至於,現在無論是讓公主還是宗室貴女和親,都不妥了。

“皇姐,你先回去吧。此事朕還要仔細思量一番……”皇帝語氣溫和地說道,試圖把長慶哄回去,卻又含糊其辭,沒有明確地給出一個回複。

知弟如姐,長慶也知道皇帝是在哄自己,是暫時敷衍自己,她會這麼激動,也是心知這次的事鬨得有些難以收場……

皇帝重視姐弟之情,可是皇帝更在意的是他的顏麵!

長慶緊緊地握拳,眸中一片暗潮洶湧。她也曾想過,如果實在推不掉和親,自己該怎麼辦?!

那麼,也唯有退而求其次了!

“皇弟,本宮知道你為難……”長慶咬了咬後槽牙道,“本宮可以答應和親,可是你要答應本宮三個條件。”說著,長慶眼尾斜挑,眸光流轉,斜眼朝左前方瞥了一眼。

皇帝有些驚訝地抬眼看向長慶,順著她的話說道:“你說來與朕聽聽。”

長慶的瞳孔中閃過一抹惡意,緩緩地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道:

“第一,皇弟你下旨申斥,奪了安平那賤人的安國公主!”

“第二,耶律輅入贅本宮的公主府。”

“第三……”

說到“第三”的時候,長慶頓了頓,一雙含著脈脈春情的眼眸再次朝左前方的麗色青年看去,“你把岑隱給本宮……”

說話間,長慶的臉頰微微一歪,鬢角幾串珍珠流蘇垂在她白皙細膩的肌膚,那肌膚與珍珠交相輝映,似是閃著淡淡的光暈,嫵媚中透著誘惑。

岑隱正坐在窗邊的一張紫檀木圈椅上,默默地飲著茶水,那修長漂亮的手指映得他指下那鮮豔的琺琅粉彩茶盅黯然失色。

他身上那華麗的錦袍、炫目的紫金冠、精美的玉帶……都不過是他那張絕世麗顏的陪襯物罷了。

如此的美人偏偏就……

長慶心裡忍不住微微歎息,另一方麵卻又覺得哪怕把他藏於府中,金屋藏嬌,也是一件美事。

隨著長慶提出的這一個個條件,皇帝的臉色越來越看,麵沉如水,最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意,直接一掌拍在了禦案上,斥道:“胡鬨!”

“啪!”

案頭的茶盅、折子隨著這一掌微微晃動不已,跟著,屋子裡靜了一瞬,空氣瞬間緊繃起來。

皇帝氣得臉色微青,指著長慶怒道:“朕還有政務,皇姐,你退下吧。”他的語氣十分強硬,再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長慶還是不甘,眉宇緊鎖,心裡憤憤不平:她都願意退一步,皇弟為何不肯成全她?!

長慶憤然地拂袖離去,走到門簾前,又驀地停下了腳步,回頭撂下話來:“皇弟,你要是不答應本宮的條件,本宮絕不和親!”

說完,她就自己打簾走了。

那沉重的錦簾被她隨手甩下,在半空中劇烈地來回晃蕩著,仿佛在替長慶宣泄著她的怒意。

四周再次靜了下來,鴉雀無聲,直到皇帝幽幽的歎息聲響起:“哎,朕這個胞姐越來越不懂事了……”

這些話皇帝能說,太後能說,彆人確實接不得話的。

岑隱放下茶盅,對著皇帝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換了一個話題:“皇上,欽天監夜觀天象,十一月初八是個吉日,監正剛剛呈上了折子……”

皇帝揉了揉眉心,因為這兩天的事覺得敗興了不少,也迫不及待地想回京了。

“那就十一月初八啟程回京。”

一捶定音。

口諭當天就傳了下去,接下來的幾天,獵宮上下忙忙碌碌,井然有序地為聖駕回宮的事準備起來。

長慶又去癡纏了皇帝幾回,但這一次,皇帝沒有絲毫讓步,隻說大盛與北燕和親一事,等回京後再行定奪。

如此,到了十一月初八,聖駕起駕回京。

一大早,天空才露出了魚肚白,龐大的車駕就浩浩蕩蕩地上路了,端木緋也騎馬混在姑娘們的隊列中。

在獵宮苦練了一個月的馬,端木緋的騎術還是稍微長進了一點點,雖然不能跟舞陽、安平相比,但幸虧霜紈實在溫順的很,一人一馬也算是配合默契,好歹能勉強跟上車隊了。

眾人一路談笑風生地策馬而行,中午又在一條河畔紮營小憩了一個時辰……待到未時,車隊即將再次踏上歸程時,端木緋卻笑吟吟地喚住了舞陽和涵星:

“舞陽姐姐,涵星表姐,你們和我一起坐馬車吧……一會兒會下雨。”

涵星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天色,此時,豔陽高高懸在空中,陽光燦爛,萬裡無雲,哪裡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涵星與舞陽交換了一個眼神,隻當端木緋是騎馬騎累了,為了叫她們陪她坐馬車才這麼說的,就應下了。

三個姑娘一塊兒上了馬車,馬車隨著車隊飛馳而出,車隊又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姑娘們說說笑笑,不知時間流逝……

直到,車外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鳴聲。

舞陽怔了怔,下意識地挑開了一側窗簾,外麵的天空不知何時暗了下來,層層疊疊的烏雲遮天蔽日,黑壓壓的一片。

“滋啦啦——”

天空中猛然炸下一道巨大的閃電,刹那間把四周和馬車裡照得亮如白晝。

“吧嗒,吧嗒……”

下一瞬,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般密密麻麻地砸了下來,劈裡啪啦地落在樹枝、馬車、地麵上,雨越下越大,這才幾息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場瓢潑大雨,打濕了原本乾燥的地麵。

一場暴雨以猝不及防之勢驟然來襲了!

四周此起彼伏地響起了馬兒的嘶鳴聲,但凡策馬隨行的人全都被雨淋濕了身子,女眷們驚呼著裹上鬥篷飛快地避回到馬車裡梳頭換衣裳,勳貴官員們也紛紛上了馬車避雨。

那些禁軍、護衛和下人們就無可奈何了,最多也就是披上蓑衣,大部分人都隻能任由雨水衝刷著他們的周身,沒一會兒渾身就全部濕透了……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卻不快,一直下了一個時辰才停,把周遭變成了一片泥濘水澤,兩旁的樹木被雨水洗得蒼翠欲滴,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水汽。

待到黃昏紮營的時候,整個營地裡都飄揚起薑湯的氣味,上上下下都捧著一杯薑湯怯寒氣。

端木緋、舞陽、君然、謝愈、涵星等七八人坐在一個帷棚下一邊飲著溫熱的薑湯,一邊閒聊著。

“下午這雨委實來得突然。”謝愈一鼓作氣地飲完薑湯後,就隨口道,“舞陽,幸好你坐了馬車,我們男人淋點雨沒事,你們姑娘家身子弱,受了寒就不好了。”

舞陽和涵星直覺地互相看了看,想起了同一件事來,舞陽笑道:“這事說來多虧了緋妹妹,她下午啟程前就說要下雨,讓本宮和四皇妹隨她一起坐馬車。”

涵星在一旁頻頻點頭,好奇地眨眼問道:“緋表妹,你怎麼會預料到下午要下雨……難道你還會觀天象不成?”

端木緋放下手裡喝了一半的薑湯,笑眯眯地說道:“區區天象算什麼,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曉奇門,知遁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她的話沒說完,涵星已經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你這是自比諸葛再世呢!”

端木緋的這番話真是某本演義裡用以形容諸葛孔明的一段話,也常常在戲台上被用來唱誦,眾人皆是耳熟能詳,都笑得前俯後仰。

謝愈更是笑得肚子也痛了,指著端木緋道:“端木姑娘,你這人可真好玩,又機靈,怎麼彆人非要說你是傻子呢?!”

謝愈口中的“彆人”說指的其實是耶律輅,可是聽在涵星耳裡,卻像是在說自己和端木綺她們。

“咳咳……”涵星被薑湯嗆到,微微地輕咳了起來。

舞陽見狀輕輕地拍著涵星的背,嘴裡嘀咕著“這麼大人了還這麼不小心”雲雲。

這個話題很快就被帶過,眾人也就隨意一聽,大都也沒放在心上,又說起這一路的見聞來,唯有某個狐狸眼中閃過一道利芒,似是若有所思。

又坐了兩盞茶後,眾人便散去了,端木緋正要進自己的帳篷,卻被某隻狐狸叫住了:“端木四姑娘。”

君然搖著折扇笑吟吟地朝端木緋走來,一襲碧藍錦袍映得他麵如冠玉,高挑俊美,讓人看了不由心讚一聲“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可是端木緋卻覺得他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果然,君然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本世子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端木緋從善如流地把綠蘿給打發進了帳篷。

“端木四姑娘,你悄悄與本世子說說,回京前還會不會下暴雨?和今天一樣的暴雨。”君然搖了搖折扇問道,心裡覺得阿炎這小媳婦真是能乾,自己沒看錯人啊!

端木緋驚訝地眨了眨眼,君然的這個問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抬眼看了看天空,此刻夜幕已然降下,雨後的夜空漆黑如墨,那點點星辰璀璨如無數寶石……

端木緋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櫻唇微動,似是喃喃有詞,須臾,她才再次望向了君然頷首道:“會。”

聞言,君然的眼睛頓時笑成了眯縫,略顯急切地再問道:“哪一天?”

然而這一次端木緋就沒那麼爽快了,笑眯眯地對著君然比了一根白嫩嫩的食指,意思是,你不是隻請教一個問題嗎?

君然賊兮兮地笑了,狐狸眼中精光四射,“端木四姑娘,你上次這麼辛苦才贏了五百匹馬,怎麼能讓人平白賴了呢?!總得連本加利地討回來,你說是不是?”他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

端木緋眸光一閃,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腦袋,爽快地笑道:“後日初十午時左右會有暴雨,大致持續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之間。”

“端木四姑娘,多謝了。”君然喜形於外地收起了折扇,用扇柄敲了敲掌心。他本來就指望知道哪一日會下暴雨,沒想到端木緋給的信息如此詳儘。

甚好,真是甚好!

“明年本世子定送你一匹小馬駒。”君然拱了拱手後,就步履輕快地走了,朝自己的帳篷方向走去。

封炎離開獵宮前曾私下與他商議,打算在聖駕回京的路上把那五百匹被賴掉的大宛馬給弄回來,封炎說了,他會帶人在回京路上預先設下埋伏,讓君然想辦法把耶律輅引過去。

封炎那日也沒多說,把難題丟給了他,自己就跑了,害得君然頭疼了好幾天,不知到底該如何引蛇出洞方為上策。

剛才他一聽端木緋居然會看天象,便靈機一動,覺得可以利用暴雨作為天時,這段回京路是為地利,接下來再有他和封炎這人和,必然能成事!

君然仿佛已經看到那五百匹大宛馬正以萬馬奔騰之勢朝他奔來,對了,還有未來那些可愛的小馬駒呢!

君然得意洋洋地吹起口哨來,悠揚的口哨聲隨著那寒涼的夜風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