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真相(1 / 2)

屋子裡沒有人在意章若菱的離去,端木緋環視著四周,東次間裡此刻一片狼藉,那些箱子匣子有的開著,有的合著,可以看到那些裝在箱子裡的衣裳、錦被、器皿、字畫等等。

東西已經收拾了七七八八,在王嬤嬤和雨薇一一檢查後,就吩咐婆子合上箱子,把箱子一箱箱地搬了出去……隻餘那些書籍和字畫到最後,由幾個貼身丫鬟看管著,親自隨婆子搬了出去。

很顯然,在戚氏的眼裡,那些首飾衣裳之類的,還不如這些書籍字畫來得重要。

三個姑娘也難免注意到戚氏親手拿著一個竹製的卷筒,她如此鄭重其事,自然對這其中的字畫十分珍視。

涵星立刻想起了什麼,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章大夫人,這裡麵裝的可是夫人前幾日畫的那幅《馬球圖》?”

聽到馬球圖,舞陽一下子就被挑起了些許興致,她早就從涵星那裡聽說過,馬球比賽那日,戚氏畫了一幅妙不可言的《仕女馬球圖》,之前還惋惜著沒能親眼看到,現在機會就來了。她早想看看緋妹妹和飛翩在畫裡到底有多神氣。

三個姑娘皆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戚氏,誰想,戚氏搖了搖頭,看向了手中的卷筒,“這是楚大姑娘生前的遺作。”

這個答案對於三位姑娘而言,都有幾分猝不及防的感覺。

四周靜了一瞬,舞陽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戚氏手裡的卷筒,眸底明明暗暗,彈指間,眸中似是閃過了許許多多……

“這幅畫是我特意派人去找宣國公借來的,是楚大姑娘生前的最後一幅畫。”戚氏沒注意到舞陽的異狀,她的目光正看向端木緋,這幅畫本是她特意借來想給端木緋一賞。

舞陽聞言,神色更為複雜,徐徐道:“章大夫人,可是一幅《飛瀑圖》?”

彆人也許不知道這幅《飛瀑圖》,舞陽是楚青辭最好的朋友,她自然是知道的。

“正是。”戚氏有些驚訝地看向了舞陽,點了點頭。她來京城不久,楚青辭也早就過世,因此她並沒有聽說過舞陽和楚青辭之間的關係。

涵星挑了挑眉,隱約記得不久前緋表妹在清瀾殿替戚氏改了畫後,戚氏曾提過楚青辭的這幅《飛瀑圖》,也被挑起了幾分好奇心。

“大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擇日不如撞日。”戚氏微微一笑,她幾次想給端木緋看畫,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乾脆就直言相邀,“一會兒,等安頓好後,我們一起來一賞此畫,三位以為如何?”

這句話正合涵星的心意,她迫不急待地應下了。

端木緋在一旁點頭如搗蒜,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一汪清泉,清澈見底。

太好了!端木緋期待地合掌,她也好久沒看到這幅《飛瀑圖》了。

她那雙大眼睛似是會說話般,看得戚氏不由會心一笑,眼神更加柔和,這一瞬,章家的那些糟心事被她全數拋諸腦後。

眾人忙忙碌碌,甚至連端木緋都自告奮勇地幫戚氏捧了個裝滿小印、石料的小匣子,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她捧著一個什麼寶貝似的,看得章大夫人、舞陽與涵星都是忍俊不禁,彼此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淺笑。

沒一個時辰,那些東西就搬到了行宮西北角的香竹苑,這是一個偏僻的小宮室,布置也有些簡陋。

一進堂屋,就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鼻而來,很顯然,這間屋子已經閒置了許久,裡麵的家具也有些半新不舊。

舞陽有些無奈地解釋道:“章大夫人,行宮中大多宮室都已經住了人了,所以暫時隻能騰出這裡。”連這些家具都是舞陽昨日臨時吩咐內侍搬來此處的。

這間屋子確實不如鴻濤軒般富麗雅致,不過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隻需要稍稍裝飾一番,自然能煥然一新。

“我看這裡不錯,”戚氏笑眯眯地說道,“後麵還有一片竹林,正方便我吟詩作畫,風雅得很。”

“是啊,外麵那片還是湘妃竹呢。”端木緋點頭附和道,眸子晶亮,“這麼好的院子居然被荒廢了。”

湘妃竹十分名貴,那竹上自身的斑痕可說是天然的裝飾,可以製成湘妃簾、筆杆和折扇等等。端木緋想著就有些手癢癢,要不,她和舞陽商量一下,讓她截一段湘妃竹拿回去製扇。

看著端木緋那眸生異彩的小模樣,戚氏勾唇笑了,心頭浮現一個主意,提議道:“反正這屋裡暫時還沒收拾好,乾脆我們去後邊的竹林小坐吧,正好飲茶、賞畫。”

這個提議迎來三個姑娘齊齊的附和聲。

主子一聲令下,那些丫鬟婆子很快就行動了起來,搬桌子搬椅子,沒一會兒功夫,就在竹林外擺好了兩張大案,四把酸枝木玫瑰椅,又備好了紅泥小爐開始燒水煮茶。

此時正是巳時過半,天氣本有些炎熱,不過這後院中卻很是清幽,那茂密的竹林把熾熱的陽光擋在了外麵,隻聽那風拂竹葉的沙沙聲不絕於耳。

四人皆是神情愜意地呼吸著庭院裡清新的空氣,感覺渾身一輕。

丫鬟見壺裡的水開了,急忙去給眾人都泡了一盅普洱茶,戚氏則親自把手裡的卷筒打開了,取出了放在其中的畫卷,仔細地平鋪在了其中一張大案上。

畫紙上,重重疊疊的山巒高聳連綿,高低疏密,遠處群山峻嶺,近處雜樹叢生,遠近分明,乍一看,七八道銀色的飛瀑從一座座山峰的最高處奔騰直瀉,飛流直下三千尺,溪水緩緩地流淌於山澗迂曲而來,直流到近前……那清澈明淨的溪水似乎觸手可及。既有瀑布的急,又有溪水的緩;既有山巒的暗,又有水的明,可謂有急有緩,有暗有明,相得益彰。

再細細一觀,又會發現那七八道飛瀑分明是同一道瀑布,沿著山勢由高而低地蜿蜒而下,九曲十八彎……

戚氏每一次看這幅畫,都忍不住在心中讚歎不已。

這幅畫構圖恢宏而精當,筆墨精準,氣韻明快、灑脫而雋逸,具高遠之致,令觀者生敬。

戚氏可以想象能畫出這幅《飛瀑圖》的楚大姑娘想來是一位心胸開闊而又心細如發的姑娘家。

可惜啊,自己已經無緣結識那位令人驚豔絕才的楚家姑娘了!

“啪啪!”

涵星發出清脆的撫掌聲,第一個出聲讚道:“大皇姐,緋表妹,這幅《飛瀑圖》畫得可真好!”

“那是自然。”舞陽輕輕道,目光還在看著這幅畫,眼神有些恍惚,眸子裡泛著微微的水光。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幅圖,本來辭姐姐說等她畫好後,再給自己看的……

眾人的目光都流連在畫上,沒有人注意到端木緋麵露惋惜之色。

這幅畫還差了最後一步,它本是一幅雨後雲山圖,還應該在山間加入層層疊疊的雲霧,煙雲滿紙,方能達到“山之出雲,連綿不絕”的意境。

可惜了。端木緋在心裡微微歎息著,目光癡癡地落在畫上,兩耳不聞窗外事。

等她回過神來時,忽然發現這四周隻剩下了自己和戚氏,舞陽和涵星不知何時消失了。

端木緋傻乎乎地眨了眨眼,小嘴微張,差點沒捏了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戚氏在一旁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掩嘴微微一笑,解釋道:“大公主殿下說想去竹林裡散散步,四公主殿下就陪著過去了……”

即便是戚氏不知道舞陽和楚青辭是至交好友,也看出舞陽的情緒似乎有些波動,戚氏沒多問,由著舞陽姐妹倆去林中散步了。

端木緋下意識地再次看向了那幅畫,目光落在畫紙左下角的落款上,眼神微微凝滯,隱約猜到了什麼,意識再次飄遠。

“大老爺,且等奴婢去通稟……”

就在這時,前麵突然傳來小丫鬟緊張的聲音與男子不悅的輕斥聲。

戚氏微微皺眉,也知道丫鬟估計是攔不住章文軒的,果然,沒一會兒,章文軒就繞過前麵的屋子,氣勢洶洶地來了。

章文軒身材高挑,鬢發如裁,穿了一件天師青織五蝠捧壽團花直裰,腰間纏著絲絛,腰側懸著一個紫色繡花荷包和一方雞血印,打扮十分正式。

任誰看到他都要讚一句好一個光風霽月的好男兒,然而,有的人表麵風光,其本質卻是汙穢不堪!

戚氏看著他,眸光閃了閃,隨即就恢複了平靜。

一旁的王嬤嬤做了一個手勢,跟著章文軒而來的那個小丫鬟就先退下了。

“若雲。”章文軒一邊大步流星地朝戚氏走來,一邊柔聲喚道,儒雅的麵龐上難掩驚慌與焦躁。

儘管章文軒也知道戚氏求了舞陽,要搬去彆的宮室住,卻沒想到她的動作這麼快,這才沒兩天,就直接趁他不在鴻濤軒的時候搬走了,若非女兒章若菱急忙跑去通知他,他怕是這會兒還不知情。

章文軒一得了消息,就匆匆趕過來了。

前幾天他與戚氏大吵了兩次,卻還是沒想到,事情會鬨得那麼大……戚氏竟是真的要與他和離!

“若雲,你到底想怎麼樣?!”章文軒氣得眼睛微微發紅,此時此刻,他心底又怒又羞又惱,再也維持不住平日裡的風度,“如今你這一鬨,章家的臉麵何在?!”

怕是不消半天,整個行宮的人都會知道戚氏搬出了鴻濤軒,彆人會怎麼想他章家,會怎麼想自己?!

說來這是彆人家的家事,端木緋正猶豫著是不是要避開,卻見章文軒忽然抬手指向了自己,又道:“若雲,就因為聽這個小丫頭幾句挑撥,你就要鬨成這樣……你都這麼大人了,難道還不知道分辨是非嗎?!”

“……”端木緋眼角一抽,心裡登時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