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寧瀟灑地從大夫人的院子裡走出來,站在陽光下的那刻,她眯了眼睛。
謝昭寧覺得自己臟了,與大夫人同流合汙,欺騙謝家人。
低頭看著自己一雙白淨的手,她怎麼都不願相信自己不知出處,不知來曆,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
她揚首,直接清明的日頭,現在開始,她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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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這日,謝府大公子一改往日溫厚的形事風格,開始查鋪子賬簿。
一本本賬簿比對,一樁樁徹查下去,三日內,各個掌櫃哀叫連連,馬不停蹄地來府上找二爺。
“二爺,大公子再這麼查下去,早晚會出事。”
“二爺,賬簿的事情,您也清楚,我們怎麼同大公子交代。二爺,大公子這麼做,分明是打您的臉,您想想,您是長輩,她還沒有成為家主。將來,還有你的日子嗎?”
“二爺,言之有理,她分明是故意找茬,您該管一管才是。”
多年來鋪子裡的生意都是二爺在管,每年與老夫人說一聲就是,從來沒有查賬這麼一回事。
哪個鋪子是乾淨的?
謝涵心裡最清楚,這些年來他得了不少不該得的錢,若真這麼一查下來,誰能保住他。
“我知道了,從今日開始,不必理會大公子。”
一句話剝奪了謝昭寧管問鋪子上生意的事情。
此刻,謝昭寧找到了謝蘊。
謝蘊剛從縣衙回來,未及更衣,婢女道大公子來了。
謝蘊沒多想,讓人帶進來,然而,小廝搬進來一口梨花木箱子。
看到箱子的那一刻,謝蘊的麵容沉了下來,“謝昭寧,你要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姑母,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等我繼承家主之位後,過上幾年會從謝家中挑選合適的孩子過繼。”謝昭寧率先在桌旁坐了下來,白淨的麵容上浮現幾分春風般的意氣。
此刻的謝昭寧讓謝蘊眼前一亮。
誰不喜歡聰明人?
謝蘊自己就是聰明人,她更喜歡謝昭寧這個孩子!
謝蘊隨後坐下,望向少女:“繼續說。”
“姑母,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謝昭寧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瑩白的指尖捏得一角,“姑母,您可知曉二叔背著您做了些什麼?”
謝蘊聞言,麵色凝重起來,“我相信很精彩。”
“是很精彩。”謝昭寧將信過去,“這是一封感謝信,感謝二叔替他謀官。”
‘謀官’二字震耳欲聾,謝蘊看了謝昭寧許久,她知道謝昭寧不會說謊,眼前的少女撕下自己的溫潤和善的表麵,開始反擊了。
謝蘊疑惑了許久,還是打開了信封。
一字一字看清後,謝蘊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是咬牙切齒,“他好大的膽子。”
一介商賈罷了,竟然敢派人去京城裡上下疏通關係,打著她的旗號收錢辦事。
謝昭寧盈盈生笑,笑得像是一個孩子,“姑母,您想好了嗎?謝家交給他,您放心嗎?”
“謝昭寧,你出去。”謝蘊無法麵對自己的晚輩,偏偏麵前的人笑得滿麵春風,讓她開始發慌。
謝昭寧準備了多久,奪命一擊,威脅到整個謝府,乃至她的前程。謝蘊略微思襯後,反而鎮定下來,垂著眼睫沒有去看謝昭寧,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謝昭寧的手腕上。
皓腕如霜雪。
謝蘊說:“你為何才告訴我。”
“因為我們是親人啊!”謝昭寧淡笑。
謝蘊心裡微涼,抬眸間,眼眸裡一片深沉涼意,“謝昭寧,你贏了,準備好接管謝家。”
“謝姑母!”謝昭寧滿意地站了起來,彎腰揖禮,唇角上噙著一抹笑。
謝蘊不得不正視麵前的少女,一襲寬大袍服,掩蓋住少女的嬌娜身段,然而麵上肌膚瓷白,唇不點而紅,燦若繁華。
她問:“你準備了多久?”
“從我懂事開始起。”
少女一派氣定神閒,三日不見,如同換了一個人,沉穩中帶了幾分犀利。
謝蘊一陣恍惚,謝昭寧瞞得可真深啊。
她看向那隻大箱子,“我若是看完,隻怕吐血。”
謝昭寧笑吟吟的接一句:“姑母可以不用看,給祖母看。”
“出去!”謝蘊下逐客令,她需要用些時間消化木箱子裡的東西。
謝昭寧未作停留,直接出去了。
小廝見狀迎上前,低聲說道:“各家掌櫃的來了,說了一陣話就走了,您看?”
“不必理會,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少時間。”謝昭寧瓷白臉龐上一片平靜,語氣更是極淡。
小廝退下了,謝昭寧回望姑母的院落,低笑一聲:“去找紅韻。”
屋內的謝蘊將箱子打開,裡麵擺了許多賬簿,還有許多封信,皆有私印。
各地來往、各種賬簿,無一不昭示著謝涵這些年來的貪婪行為。
謝蘊待坐在桌旁,指尖發麻,不敢置信自己的親兄長暗地裡做這些勾當,下一步,是不是就可以做人命勾當了。
這些信件流出去,謝涵自己活不得,還會牽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