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出自江州,天下皆知,謝家祖上也出過大官,到了後代,漸漸沒落了,誰都沒想到,一個小小女娘竟然撐了起來。
謝蘊撐起謝家,位居權臣,謝家人開始飄了,打著她的旗號做了許多事情。
暴露出幾起後,謝蘊嚴令禁止,約束了旁支,不曾想到,最大的毒瘤是她的二哥。
謝昭寧告訴謝蘊:“有一人的妻兒找來江州,恰逢我那日出門,遇上我,妻兒隻知是謝家去村子裡招工,丈夫去了,多日不見人回來。後來她們來找謝家,謝家說從未有人去招工。”
“婦孺說不得假,我悄悄派人去查,發現謝家確有兩個管事去招工,前後有五六十餘人,都沒有回來。”
謝蘊蹙眉,示意謝昭寧繼續說。
“我派人去村裡問過,順著線索去查,查到了坍塌的那座山……”
謝昭寧深吸一口氣,眼皮微動,“我深知此事繼續查,於謝家無益,人已死了,我已無力回天,便讓人拿了錢給那謝家招來的工人,加以撫恤。他們家裡若有人想出來幫工,謝家都收下。至於背後的那個當官,我想,不屬於我該查的範圍,我便沒有繼續去查了。”
民不與官鬥,對方既然有實力將此事擺平,想來自有他的手段,她若貿然去查,家裡還有個內應,自己豈不是腹背受敵。
謝昭寧很快就將一封封證詞藏起來,以備將來之需。
謝蘊渾身發抖,眸色深深:“你做得對,你若繼續去查,極易被滅口。”
謝涵之狠,遠超過她的想象。
謝昭寧心中發虛,無法揣測姑母的想法,若是姑母包庇謝涵,自己就是跳梁小醜了。
“姑母,您要去哪裡?”
“本想去看看的,既然你給了撫恤金,我再去也是無用。”謝蘊的語氣極淡,山風穿過綠竹,幽幽涼涼。
擺在眼前的路,不是謝涵,而是那個地方官員。
她問,“還有一人是誰?”
“裴家的。”謝昭寧低頭,想起裴暇,不免心傷。裴暇今年下場考試,若是家裡出事,他該如何是好。
謝蘊睨她一眼:“你認識?”
“我同窗裴暇的堂叔父。”
“原來是舊相識。你說的可是裴牧林?”謝蘊有些印象,多年前,謝涵與他十分交好。
後來裴牧林科考高中,裴家極為高興,開了七天的流水席,轟動江州城。
謝家與裴家也是世交,謝蘊頭疼地閉上眼睛,謝昭寧心疼她,“不如交給官府來辦?”
謝蘊回神,睜開眼睛,望著她:“交給官府,裴家來求,與其我親自來辦,有何區彆。”
“動了裴牧林,二叔就保不住了。”謝昭寧薄唇微啟,“祖母會傷心的。”
謝蘊微怔,她答應母親保住謝涵的命,如今看來,是要食言了。
她心頭一緊,謝昭寧低眉斂首,“你曾說過,你的對手不是謝昭玉,是謝涵,你有他的證據,為何不想著抱官?”
“就算我得到家主之位,祖母也會恨透了我,何必呢。”謝昭寧臉色微白,“我無官在身。”
窗外的光滲入,籠著她的眉眼,鎮靜從容。
謝蘊望著那張臉,明白老夫人在偏心的程度下堅持將謝家交給謝昭寧的原因了。
“裴牧林如今還在江南一帶。”謝蘊說道,“知會裴家一聲,命人去捉拿裴牧林。”
“您還要出遠門嗎?”
“去,山在何處?”
“五百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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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後,兩人棄車騎馬,一路騎行,日夜兼程,終於在兩日後到了山腳下。
山被挖了一半,廢石之上,寸草不生,甚至腳下一個巨大的坑。
兩人站在坑上,謝昭寧指著那座山,“那裡塌了,後來有人進去了,也沒有出來,事態嚴重下,謝涵與裴牧林不得不放手,饒是如此,兩人也得利頗多。”
“謝裴二家並不短了他們的錢財,為何要……”謝蘊唾棄。
謝昭寧說:“誰會嫌棄錢多呢。”
山中無法進,謝蘊觀望一陣,什麼都做不了,就連屍骨都挖不出來。
就算朝廷出手,讓人進去開挖,可那些人也是血肉之軀,有父有母。
謝蘊說道:“買些香燭來祭拜。”
“好,我讓人去辦。”謝昭寧招手喚來兩個小廝,吩咐下去。
謝蘊站原地,長身玉立,神色淒楚,風漾過衣擺,似將她吹垮了一般。
謝昭寧跟著她,“我初次來的時候恨不得殺了他二人,回去後又想明白了,我什麼都做不了,殺人是要償命的。”
她隻能做到證據留下,以待時機。
兩人在山下祭拜,以慰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