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入城去客棧休息,夜色沉沉,半夜之際,下了一陣雨。清晨起來,地上落了一層樹葉。
謝昭寧敲響謝蘊的房門,“姑母,該啟程了。”
謝蘊打開門,麵色蒼白,搭在門上的指尖發緊。
“你不舒服?”謝昭寧意識到她的情況,不免說道:“昨夜落雨,姑母染了風寒,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先回謝家,坐馬車走,我們去祭拜,怕是已經驚動裴牧林了。”謝蘊掀眸,病態微露,長發隻一根白玉簪虛綰,整個人偏於無力,精致的五官平添幾分慵懶穠豔。
謝昭寧眼睫輕顫,想當然伸手去扶謝蘊,低說一句:“我知道了,無力記得告訴我。”
上了馬車,謝蘊就昏睡過去,謝昭寧緊緊抱著她,鼻尖若有若無地散著清香。
她低頭,鼻尖擦過謝蘊的黑發,心口一顫。
瓷白冷玉雕成的女子,清清冷冷,黑眸緊閉,似有極大的痛苦。
謝昭寧抿唇,那次她回去後也是病了一場,不僅是震驚,還有無儘的愧疚,作為謝家人,她無法麵對死者妻兒。
他們相信謝家,謝家卻要了他們的命。
謝昭寧也是打不起精神,眼神瞥過她海棠色領口下那抹白膩的脖頸,一瞬間,她吞了吞口水,轉過頭去。
馬車噠噠而行,顛簸不平,謝昭寧一直將謝蘊抱得很緊,鼻尖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烏發。
黃昏,尋了驛館住下,謝昭寧將人安置在床榻上,自己打地鋪睡覺。
半片蔥蘢紗帳輕曳,朦朧燈火籠罩著謝蘊周身,烏發奪目,隱約可見瓷白肌膚。
謝昭寧睡不著,盤膝坐了起來,揚首望向錦帳內,目光如水,落在謝蘊的身上。
謝蘊吃了藥睡下了,臉頰通紅,額頭上滲出密集的汗水,她忍不住起身,拿了帕子去擦拭汗水。
發了汗水就會好許多。
謝昭寧兀自地想著,突然間,謝蘊攥住她的手,她一顫,低眸去看。
謝蘊沒有醒,雙眉緊皺。
屋內僅二人,謝昭寧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撫平她的眉眼,“愁什麼,總會解決的,又不是你的錯。”
她也曾這樣病過,在病痛與愧疚中徘徊,在黑暗中摸索不到自己該走的路
痛苦、煎熬、愧疚……死死折磨著她。
謝蘊驀地睜開眼睛,眼內迷離,死死捉住她的手:“謝昭寧。”
“我在呢。”謝昭寧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在她手腕間摩挲,低聲寬慰她:“姑母,我在呢,不是你的錯,你的愧疚隻會折磨自己。”
謝蘊凝眸,望著平靜乖巧的少女,她是那麼懂自己的心思。
“謝昭寧……”
一聲低歎,謝蘊再也說不出第四字。
渾渾噩噩睡了一夜,清晨起來,天氣明豔。
謝昭寧早起出門買了許多吃食回來,給謝蘊帶了一盅粥,回來的時候恰好能喝,她自己拿著油煎在吃。
她的吃相讓人都忍不住吞口水,謝蘊笑著喝了一碗粥。
兩人收拾一番,謝昭寧扶著謝蘊登上馬車,繼續趕路。
謝蘊渾身沒有力氣,靠著謝昭寧,時常犯困,不小心就睡了過去,醒來之際,自己在謝昭寧的腿上
“姑母,你醒了。”謝昭寧扶著她坐了起來,“還有一日就到謝家了。”
離家有五六日了,也不知家裡怎麼樣。
謝蘊直起身子,呼吸深沉,頭重腳輕不說,喉嚨裡也堵得厲害,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謝昭寧……”
謝蘊闔眸,聲音沙啞得厲害。
謝昭寧擁著她,手臂攬住纖細的腰肢,“姑母,我也病過一回。那時我在懷疑自己活著的目的。”
“我也病得渾渾噩噩,這個秘密就藏在我的心裡,我時常在想,我作為謝家人,是不是將來也要成為二叔那樣的人。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不要謝家。”
“病到後來,我爬不起來,躺在床上許久,聽見祖母在哭。我豁然又明白不是謝家的錯,不是我的錯,隻是二叔的錯,我要接管謝家,我不能讓謝家毀在二叔的手中。”
“姑母、謝相……”她緊緊盯著麵前虛弱的人:“不是你的錯,若你繼續消沉下去,才是你的錯。”
謝蘊虛弱無力,聞言後,淚水緩緩落了下來,眼眸微轉,眼底如同深淵般無光,“謝昭寧,我與你是不一樣的。”
謝涵仗著她才有那麼大的膽子,沒有她,謝涵不敢那麼做。
謝昭寧淡淡道:“是不一樣,所以,你該主持公道。”
你是主持公道的那人!
她握著謝蘊纖細的腰肢,心頭火熱,低低喚一聲:“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