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2)

“你是誰?”

“你有自己的名字嗎?”

顧延舟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裡麵讀到點什麼東西。

自然沒有回應。

那人眼底裡麵一片霧色,又濃又重,抹不開似的。死氣沉沉。

再細細地看,撥開霧氣,看得人心一緊。

他放下刀,旁若無人地坐下來,甚至還給自己開了一瓶酒——這地方他應該常來,動作嫻熟,什麼酒擺在什麼位置他都知道。

兩人交鋒不過短短兩分鐘。

顧延舟將眼前這人,和《**牢籠》裡的凱撒重疊在一起,發現些許相同的地方,但更多的,卻是差異。

“眼前這個人,他渾身散發出的,並不是那種唯我獨尊的猖狂,也沒有無所畏懼。”顧延舟回憶說,“他很悲傷。”

儘管他什麼都沒說,但他看上去,很悲傷。

……

顧延舟也知道自己是在賭。

他主動摘下通訊器,將那個比指甲蓋還小的儀器扔進那人的酒杯裡,小小的黑色方塊沉下去,它周圍冒出汽水一樣的泡,最後悄無神器地沉了底。他這才重新問了之前那個問題:“你是程源?”

那人似是驚訝,對著酒杯半響,又抬頭看他。

聽到這,王隊抬手打斷了他,追問道:“程源是誰?”

“是那本簽到名冊上,樂隊主唱的名字。”顧延舟道,“既然他會唱歌,又對模仿聲音那麼在行,直覺告訴我,他應該就是名冊裡那個‘程源’。而且所有簽字當中,也隻有程遠這兩個字寫得最為稚嫩,一筆一劃,規規矩矩。有幾行是請假記錄,就那麼寥寥幾行字,甚至動用了拚音。一個黑戶,沒有受過九年義務製教育,按常理推斷,他的文化程度肯定不高……因此他很有可能就是程源。”

再有理有據,也是帶著主觀臆想的胡亂推測罷了。

然而顧延舟看著程源褪下帽子,將手撐在桌邊,站起來,身形高瘦。

他說:“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我的名字了。”

他用的是他本來的聲音——跟徐桓揚還是有所差彆。他的本音稍微清朗一些,但隻要稍稍壓下來,就和歌神所差無幾了。他也早已經習慣壓低了嗓音說話。

程源,男,今年28歲。

出生日期不詳。父母都是農民,家境不太好。

程家本來已經有了一個男孩,他是第二胎。

意外懷孕,耽擱了最佳打胎時機,也嘗試過要打掉。但是家裡窮,沒錢上醫院,用的野方子,一次沒成,就這麼陰差陽錯地生了下來。

也沒法讓他上學,等程源十二三歲的時候,家裡負擔不起,不能給他戶口,也交不起罰款,就想將他扔了。

那天程爸難得對他說帶他出門玩,去的是城裡的遊樂園,他第一次做了過山車,可是從娛樂設施上下來,扭頭卻找不著那個前五分鐘還牽著他手的人了。

“他其實知道家裡住址,隻是他不想回去,那已經算不得家了。父親處心積慮要把他扔在外邊。”

顧延舟又道:“他開始自己找活乾,發傳單,工地上做苦力——他原先在酒吧做的是服務生,每天擦擦桌子,送送酒。有次收工的時候,駐吧樂隊的那位主唱隨口對他說‘我一直覺得你嗓音很好,有沒有興趣唱歌?’這句話。”

就是這句話,改變了他的一生。

邵司坐在休息室裡,身上披著顧延舟的外套,低下頭打了個噴嚏。

這時候,一隻手推開警局大門,是位年輕的女警官,她露個臉後又轉過身去,站在門口略微彎腰。等她再度邁進來,她手裡還牽著一隻肉乎乎的小手,一進來便問:“家屬呢——家屬在不在。”

顧笙怯生生地跟在女警身後,一雙小臉慘白,眼睛哭得腫了。

邵司站起身:“在。”

女警上下打量他兩眼:“我去拿個表,等會兒你簽個字就能帶她回去了。”

“沒受傷吧?”

“受傷倒是沒有,但她現在精神狀況不太好。作為家屬,你要多跟她溝通溝通。”

顧笙一路上忍著沒哭,可能因為周遭都是陌生麵孔。現在一見到親近的人,就覺得委屈,偏偏邵司這時候開了竅,一反常態走到她麵前,蹲下身,抬手給她擦臉:“乖,沒事了。”

邵司自以為自己這次哄得非常合格了,然而顧笙卻張嘴就哭,哭得差點斷氣。

“……”

邵司一邊覺得心疼,一邊想:這孩子怎麼這樣。沒法哄啊這,難道是他方法又沒用對?

警局大門又被推開,這次來的人是李光宗。

他半小時前剛接到陳陽的電話,問清來龍去脈之後馬不停蹄往這邊趕,他進門的時候鬨的動靜有些大了,幾個警察頻頻抬頭看他:“找誰?”

李光宗一進門就360度鞠躬致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攪了。我找我爹。”

此時他爹正把顧笙抱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揉她腦袋:“彆哭了。”

李光宗遠遠就瞅到自家氣場無敵強烈的邵爹,走過去問:“怎麼了這是,沒事吧,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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