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占地麵積巨大的院子,中央一道修繕平整的道路,兩旁簇擁著紅色與白色的玫瑰花,身著白色長裙的少女站在道路中央,手中捧著一本書靜靜看著,這個姿勢並不算舒服,她似乎是在等待著誰。
抬起的手肘令衣袖下滑,露出雪白如藕的手臂。
金發下露出的側臉是如此奪目,身旁那些爭奇鬥豔的玫瑰花叢都黯然失色。
就像是絕美的陶瓷娃娃,在這具嬌小的身體上挑不到任何缺點。
躲在一旁的男子呼吸粗重片刻,瞬間他就恢複過來,難得一次的機會,日後可能都不會再有,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
這麼想著,男子用了一個術法,悄無聲息來到少女身後,就在少女快要察覺之際,他雙臂張開,大掌牢牢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將瘦小的少女整個懷抱住,讓其雙臂都掙紮不動,而後他腳步微微一動,帶著少女消失在原地。
少女回過神來時,在一處黑暗中,嘴巴上的大掌移開,她剛要說話,就被施展了術法無法出聲,緊接著,眼睛上被覆上一道冰涼的綢緞。
她想,恐怕是擄他前來的人想要將燈點上,怕自己認出他的臉。
難道是她認識的人?
不是第一次遇到狂熱到瘋魔的信徒,但還是第一次被成功擄走,少女儘量保持著冷靜,試圖分析自己所在的位置。
站在少女麵前的男子將少女眼睛上遮擋好,那隻大掌卻並沒有離開,而是輕柔撫摸的少女的臉頰,他臉上的神情帶著癡迷、興奮,他開口,語氣卻是平和的異常:“這是最上等的,隻有它才配碰到你,你身上的布料……”
說到這裡,男子看了一眼少女身上的衣裳,臉上閃過嫉恨,可少女並沒有從他淡淡的聲線中聽出什麼,男子低頭,唇瓣湊到少女的耳邊,接著道:“這種東西不配碰到你的身體,我們換一個好麼?”
男子的手碰到少女的肩膀,少女奮力掙紮起來。
但隻是剛開始,男子鐵臂就困住了嬌弱的少女,他語氣輕柔,就像哄一個惶恐的小孩子:“彆害怕,不要亂動,會傷到你自己。”
他熾熱的呼吸在少女的頭頂,即使此刻他語氣再平靜,少女也察覺到其內心的瘋狂,也因此,少女反倒不再動了。
男子見此,臉上閃過一絲愉悅:“你終於明白了?隻有我才是最為你著想的,那些垃圾將你放在肮臟的地老鼠中央,還要你為他們祈禱……?”
男子說到後麵,臉色扭曲起來,可很快,他似是擔心嚇到懷裡的女子,語氣平和:“你是唯一的,他們不配見到你,你說對麼?”
少女一動不動,似乎是放棄掙紮。
陷入瘋狂的男子隻因此感到開心,並沒有注意到不對:“我都看到了,每次禱告日,你都沒有多留下一秒,你也不喜歡那些肮臟的蛆蟲,對麼?”
少女仍是沒有動靜。
男子伸手,將少女小巧的臉蛋捧起,麵上帶著興奮:“你該和我一直在一起,我們是天生就該在一起的,我們……”
男子腦袋忽然變得遲鈍,身形也不穩起來,他才終於察覺不對:“你?”
束縛自己的鐵臂鬆了些,少女奮力的掙紮起來,男子感覺自己的力量漸漸流失,讓少女掙脫出去。
她一把拽下眼睛上的遮蓋物,甩到地上,這才發現這屋子裡仍舊是漆黑一片。
顧不上許多,她從儲物戒中拿出高階魔法卷軸,直接撕開,瞬間,一道強力的光束衝向前方,所碰之物儘數擊碎,明亮的光照了進來,少女反射性的閉上眼睛,等稍稍適應下來,她看向男子的方向。
地麵上空無一人,連方才她扔在地麵上的布條也不見了。
很快就有人聚攏過來,三三倆倆的聖殿騎士驚喜不已的喚著:“大人!”
“聖女大人!”
“您能平安實在太好了!”
“大人!”
“大人,該起了。”
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仿若當時那個變態,童依依猛地睜開眼,反射性的揮出一拳。
盧克輕鬆接住少女的小拳頭:“大人,該起了。”
童依依收回拳頭,拽住被子,抿唇看著自己的騎士:“盧克,我想你不該隨便進入一位淑女的房間。”
盧克眉頭一挑,嘴角帶著諷刺:“我想沒有一位淑女會睡到這個時候還這麼沉。”
童依依一噎,冷哼一聲:“我醒了,要換衣服,出去。”
盧克沒再多言,轉身就走。
傲慢的騎士離開,床塌上的童依依扶了扶額頭:又夢到那個神經病,晦氣!
。
聖奧德城,整片大陸唯一的帝國的皇家領地,這片繁華的城池中央的位置,並非皇家的城堡,而是一所占地巨大的聖白莊嚴的教堂。
這裡是所有信仰光明神的信徒們向往的所在——帝國的聖殿。
此刻,光明教會的聖女大人正在聖殿的後殿庭院裡,滿簇的玫瑰花花海中央讀書。
庭院中的少女精致秀麗的如同參加茶話會的貴族女孩,若是不知情的人,根本無法想象她是柯柯拉王朝教廷地位權利僅次於教皇的人。
旁邊站著的身著騎士服的男子瞥了眼少女晶瑩剔透的臉頰,又掃了一眼遠方,開口:“大人,時間到了。”
“盧克,”少女的視線微動,將手中的《光明魔法概論》放下,偏頭看向身後的騎士,“你不要誆我,明明還有一個小時,教堂的鐘聲都未響。”
今天是禮拜日,是童依依這個聖女每周一次的工作日。
昨天加班兩小時,因為教皇給了獎勵,童依依也就沒說什麼。
但讓她提前一小時上班?
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哪怕十分鐘、五分鐘、甚至三分鐘都不可能!
更何況這本書正講到精彩的部分,獅鷲大公終於明白是誰救了他,現在剛剛和恩人見麵,眼看著兩人就要來一段瓊瑤式台詞,她得看完。
盧克挑眉看了眼麵前的少女,她那精致無害的外表實在太有欺騙性,哪怕是在說著懶漢的言語,那婉轉好聽的嗓音都讓人厭惡不起來。
即使是他,成為聖女的專屬騎士的前兩個月都險些被糊弄過去,然而盧克作為一個信仰不怎麼純粹的騎士,沒有和信徒們一樣帶著八百萬濾鏡,於是很快就發現了這位聖女大人的胸無大誌。
此刻的他也能清晰的明白少女的想法。
聖女這份工作,除了每年神祭日忙些,其他時候,隻需要每個禮拜去一次前庭坐鎮即可。
至少在盧克眼裡,這就是個吉祥物的工作,十分清閒。
而麵前這位聖女,卻在心裡時刻計算著自己的工作時間,雖然並不會偷懶,但也絕不會多加班一刻。
況且盧克很清楚童依依手裡的書內裡並不是什麼狗屁的《光明魔法概論》。
將童依依看透的騎士冷酷的說:“您的腳程去前庭需要一個小時,該走了。”
童依依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騎士:“你用上風係魔法我就能少走半小時,難不成你今天想讓我靠自己的腳力走過去?”
盧克挑眉看著童依依,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睛裡的意思很明了:不然你以為呢?
童依依很不滿,臉蛋都氣鼓了,她痛心疾首的看著盧克:“盧克騎士,你不會不知道你的工作是什麼吧?你每月拿著教廷的薪水就是這麼偷懶的嘛?”
她隻是不提前上班,又沒打算遲到,況且上班後她都是兢兢業業完成份內的事。
可是盧克竟然想拿著薪水不乾活!
不可原諒,即使鹹魚如她都看不過去。
盧克的視線掃了眼桌麵上攤開的書籍,反問童依依:“獅鷲大公還瞎著麼?”
說到劇情,童依依順口接了句:“當然沒有,他已經知道恩人是誰了……你不要老說他瞎,他隻是因為外在原因認錯恩人而已。”
連救命恩人都認錯了,不是瞎是什麼?
盧克這一次沒說話,金發藍眸的他靜靜站在少女身旁時身姿挺秀,雖是騎士身上也帶著一股傲氣,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揚,每當挑眉時,那張臉就能將嘲諷的味道展現的淋漓儘致。
被童依依心底裡戲稱毒舌傲嬌。
此刻這位騎士極儘諷刺的看著自己,童依依頓了頓,還是為自己心中的主角說了句話:“這也隻是著書人安排的。”
“那這位著書人真的得小心些,帝國唯一的大公脾氣並不好,如果知道自己被人寫成這副蠢樣,恐怕會將那人串成串掛在城門外,”盧克雙臂抱於胸前,涼涼道,“書裡的獅鷲大公因為被人救了就狂熱的愛上那個女子,著書人大概是金魚腦袋才能寫出這種垃圾。”
童依依忍不住碎碎念:“上回我看的精靈公主愛上自己恩人的故事你可沒這麼說。”
“這是應當的,雖然那本書劇情愚不可及侮辱看書人的腦子,但至少這一點上是合情合理的,他的恩人雖然地位低但能力強模樣好,愛上他理所應當。”盧克麵不改色的回道。
盧克騎士,馳名雙標。
好一個大豬蹄子,嗬。
童依依心下冷漠的罵了一句,但麵上她隻是撇撇嘴沒再說話。
與毒舌爭論是不會勝利的,有那時間她還不如看看後麵的劇情。
見麵前的少女放棄和自己對話又拿起了桌麵上的書,盧克眼底劃過一絲懊惱,骨子裡的性格讓他待人說話一貫如此,哪怕在少女麵前有所收斂卻總不經意的冒犯。
雖然少女一次也沒因此發火。
——但這也讓盧克疑惑,明明是地位超然的聖女,可少女似乎從未要求過什麼,即使是自己這個專屬騎士,也是少女被趕鴨子上架挑選時隨手指的。
即使自己的壞性格漸漸顯現,少女也沒有換掉自己的打算。
開始反思自己的盧克騎士靜靜等候了半個小時,鐘聲響起,他看了眼沒動靜的少女,才開口道:“您該走了。”
沉浸在狗血中不可自拔的童依依完全沒有聽見鐘聲,在盧克的提醒下她才矜持的放下書,放進自己儲物戒指裡,起身撫了撫裙擺,往前庭走去。
盧克稍落後半步在其身後跟隨。
聖殿內不允許馬車出行,麵積又極大,兩人一路無言的行到前庭,用了近半個小時。
嘴硬心軟的騎士還是用魔法加持幫助童依依走的更輕鬆快速。
童依依心想,好在除了昨日那樣的特殊情況,她一個禮拜隻需要出來一次,否則她會很認真的考慮換份更清閒些工作。
前庭與精致的分為一個個大大小小庭園的後殿不同,極為寬敞。
四個巨大的乳白色立柱支撐起前庭,正中央是三個巨大的精美的雕像。
中間那位英俊肅穆著臉的,是光明神,旁邊一男一女,模樣俊秀,是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光明之子與聖女。
雕像建立有幾百年曆史了,因此聖女雕像的臉並非按照童依依模樣雕刻,這讓她心裡好受些,畢竟她來自華國,如果按照自己的臉刻成雕像供人們每日朝拜……
隻是想想童依依就有些一言難儘。
人們從巨大的拱門進入前庭,跟隨前人的步伐,一點點繞著雕像行走,時不時停下來禱告。
今天是禮拜日,待會兒會有牧師出來布教,但在這之前,他們更期待看到的,是會出來聆聽人們禱告的聖女大人。
正這麼想著,聖女大人就行至了前庭,麵上帶著和煦的笑意,一雙水藍色的眸子溫柔的看著光明神的信徒們,她開口,聲音如百靈鳥般婉轉動聽:“今日來朝拜的人少了許多?”
聖女大人的話總是平凡的親民,這讓信徒們更加狂熱,不過即使聽見聖女大人的問話,他們也不敢輕易上去回答。
隻有聖殿騎士才有資格為聖女大人解答。
果然,盧克召了一位聖殿騎士過去,詢問後點點頭,微微前傾身子,低聲對童依依道:“軍隊今天早晨回來了。”
童依依了然。
帝國西邊十分偏僻之處出現了時空裂縫,裡麵不斷湧現魔物。
大部分的普通民眾無法抵禦魔物,即使是一隻也會給一個小城鎮帶來滅頂之災。
帝國派了軍隊前往,殺死魔物,填補漏洞。
已經去了一年左右。
軍隊裡許多士兵是城中百姓的親人,他們自然要去迎接。
前庭漸漸安靜下來,信徒們小心的看向聖女大人,擔心聖女大人惱怒。
要知道,作為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無論發生任何事,禮拜日都應該過來參拜。
但童依依是外來者,一直以來對光明神就沒什麼虔誠的心。
因此此刻,在所有人等待她發話時,她絲毫沒有注意,隻是隨意的點頭:“應該的,軍隊前往戰場一年,回來後自然該有人民的迎接。”
一旁有大膽的信徒輕聲詢問:“聖女大人,這些人們信仰的心不夠虔誠,您不責怪他們麼?”
信徒覺得聖女大人太仁慈。
童依依心裡咯噔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在帝國,對光明神的信仰不夠虔誠,是極大的罪,比任何罪都要惡劣。
她意識到方才她話語與其他神職者格格不入,隻能想了想,硬著頭皮解釋:“軍隊的士兵們守護我們的家園,守護光明神的這一片美好的土地,他們應當得到尊敬與榮耀。”
說到最後,童依依還把光明神搬出來,看著那位滿是疑惑的信徒,水眸裡皆是柔和:“光明神並非心胸狹隘的神明,他希望他的信徒懷有感恩之心。”
“畢竟,虔誠是發自內心的,為給守護家園的戰士們送去榮耀而沒來聖殿,並不代表不虔誠,相反,他們清晰記著光明神的教義,懷著一顆有愛感恩的心。”
做聖女也有五年了,即便童依依是隻佛係鹹魚,也學會了在人前裝個樣子,哦不是,是工作語言專業化。
她此刻滿臉認真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儘職儘責的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