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沒法裝傻下去,童依依隻能道:“所以,芬裡爾公爵是在害怕被發現,你是殺害大公的凶手這件事?是想要我幫你隱瞞?”
“我不擔心。”
“公爵大人還真是囂張,因為這件事情,近來的聖奧德城可是一片混亂。”對方雲淡風輕的態度,讓童依依忍不住說了句。
“恩……”神情間滿是對聖奧德城的混蛋的無所謂,芬裡爾神情一頓,想到什麼,解釋起來,“但聖女的流言並不是我放出來的,卡特萊特的遺物也不是我派人損害。聖女要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做出不利於你的事。”
芬裡爾說到後麵,眸底滿是認真。
隻可惜童依依隻當這是客套話,對他的話也隻是半信半疑:“獅鷲大公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需要芬裡爾公爵替天行道?”
話語聽起來有些諷刺,但是她的語氣平淡,好像是在認真詢問,想要知道一個殺人犯殺人的理由。
童依依想要芬裡爾給自己一個合理的理由,因此將眸子直直看向芬裡爾,不給他一絲一毫逃避的機會。
芬裡爾低頭,看著少女那雙剔透的眸子。
是的,即使知道自己的行為,她也隻是避開自己。
但看向自己的時候,那雙眸子裡仍舊清亮,沒有帶著厭惡,仿佛隻要他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她就能原諒一位罪人。
這或許是神職者一貫的手段。
但芬裡爾堅信少女的真心,因此他那雙好看的唇瓣微張,許下諾言:“聖女,隻有你,我芬裡爾絕不對再對你說謊。”
童依依挑眉,自然是不信的。畢竟這位貴族還有監聽的前科。
“因此既然你問,我不會逃避自己的罪責。
是我殺死了卡特萊特。
因為……”
他說到這裡,似乎自己也有些迷惑,不知道如何阻止理由,但很快,他找到了一個方式說明,“正如有人生性好戰,天生屬於戰場,渴望在廝殺中生存、死亡。我喜愛看到死亡。”
童依依本還帶著神棍的套路想要聽一聽“罪犯最後的懺悔陳述或者是罪行開端的緣由”,但沒等到不說,就見到對方理所當然的神情說了句“喜愛看到死亡”。
“我以為芬裡爾公爵是在將那些欺辱平民的黑心貴族繩之以法,你卻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饒是童依依,一時間也隻能回了這句。
芬裡爾眼瞼微垂,冷冽的聲音透著認真:“那隻是旁人的說法,我不解釋隻是不想解釋。”
可對著少女,他想讓她知道真實的自己,不想偽裝,不想欺騙。
童依依:夭壽了。
本以為是個中二病,沒想到是個天生反社會人格的精神病。
不過不慌,她身上的法器無數,對方隻要敢對自己動手,立刻會被轟成渣,中殿可是有光明神的神力護著的禱告室,就在會議廳不遠處。
說句不好聽的,作為光明神的直接下屬,童依依在這裡腰板挺的很硬。
但現在要如何不失體麵的將這個精神病打發走呢?
聖奧德城的三大貴族之一,利文斯頓家族最強的公爵大人,原來是個精神病。
這個時代似乎沒有心理醫生,芬裡爾公爵是不是沒救了?
童依依心想。
見到麵前少女顯而易見的走神,芬裡爾輕笑一聲,伸手勾起少女垂在肩膀處的發絲,在對方有些排斥的神情後,很快放下:“嚇到了?”
芬裡爾嘴上這麼問,卻清楚知道少女並沒有受到多少驚嚇。
少女的眸子仍經澄澈,甚至隻是在一開始的時候顯而易見的露出驚訝,之後就沒有過其他諸如厭惡的負麵情緒。
他眼中的少女仍舊是透明的,透明的容器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霾:“你不用害怕,你是最特彆的。”
即使是此刻,她都是唯一讓他無法升起殺戮之心的人。
童依依:……
“人心是十分複雜的。聖女看不見,每個人的靈魂都帶著顏色,而人死時,則是其靈魂最美麗的時刻。”芬裡爾的聲線低沉沙啞,一字一句,不緊不慢的將這句話說出口。
童依依敢保證,如果不是因為他暗啞的聲線與貴族優雅俊朗的外貌,說出這樣的話的第一時刻,就會被人打成死肥宅。
可他這樣認真的模樣,好像他說的是真的,好像他能看見靈魂的顏色。
當然,儘管有這些,不管什麼靈魂,什麼顏色,是真是假,也改變不了這位貴族精神病已經晚期的事實。
芬裡爾公爵的話裡沒有一絲摻假。
對待少女時絕不撒謊的諾言貴族已經許下,就絕不會違背。
他自出生後就能見到旁人見不到的東西,隨著長大他才意識到那與人的靈魂息息相關。
他能見到嬰兒出生後就在胸膛的那一團純白,也能見到隨著年歲增長那團純白染上多種顏色,或多或少的,都會染上黑。
人類死前那一刻,沾染半生罪惡的黑欲的靈魂會刹那綻放,恢複成最原始的純白。
芬裡爾喜愛那一幕。
極黑的靈魂,在那一刻綻放的光芒就最美。
那位獅鷲大公並沒有極致的黑,他的靈魂充斥著代表著殺戮的血紅色,這讓芬裡爾有些好奇。
當然,看見靈魂死前的回歸隻是他的愛好,他並不完全是為此殺人。
究其原因,他內心深處,自己都不清楚。
但帝國的芬裡爾公爵不會迷茫,隻會在追隨本心中尋找答案,死亡對於他來說不可怕,對於他人的死亡,他也不在意。
他看不到自己靈魂的顏色,他曾想過,或許也是極黑的,至少絕不會是初生的純白。
自失落之地回來後,他曾一度有些厭倦,直到見到一位更特彆的家夥——聖殿的小聖女。
一位被保護的嚴嚴實實,不讓其接觸世間邪惡的少女有一顆純白的心,或許不算稀奇。
如果真的是這樣,芬裡爾的興趣或許會變成將那顆心染黑。
但這位聖女的靈魂並不是純白,那是極致的純粹,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是如水一般純淨的透明。
他本是被這吸引的。
能看見靈魂的他從不在意人的模樣,可在這之中,不知何時起,與小聖女對話時,他的視線不再定在平靜如水的靈魂上,而是看著她美麗的眼眸。
就好像,他曾經尋了很久的答案,能在她身上找到。
童依依不清楚這些所有,但聽了芬裡爾的話後,已經覺得這場談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起身拍了拍裙擺,擺出了送客的姿態。
芬裡爾毫不在意,仍是坐在座椅上,撐著腦袋靜靜欣賞少女的一舉一動,也不阻止,他隻在少女行出送客的禮節時,才跟著慢慢起身。
兩人前後腳走出了會客廳,童依依甚至不準備去前庭送客,就要徑自回自己的後殿。
芬裡爾開口說:“地下鬥獸場的背後是國王陛下,聖女,小心行事。”
童依依腳尖一頓,再邁步時就聽見身後的芬裡爾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聖女,無論何時,無論什麼事情,利文斯頓家族,供你差遣。”
這話,童依依自然是不信的,隻是背著人翻了個白眼就離開了,甚至懶得丟下回應。
不過,芬裡爾公爵說的,地下鬥獸場背後是國王陛下,這件事卻很值得考量。
他的用詞極為考究,沒有說是與王室有關,也沒有說是王室的家族梅爾維爾家族有關,單單指出國王陛下。
就像是刻意的將國王與現在有著部分實權的王子分開。
難道,王室,甚至是國王與王子指尖並不是一條心?
童依依對芬裡爾公爵說的話是存疑態度,因此沒有思考太久,但她在回後殿的路上卻被人攔住了。
攔路的人是聖殿的紅衣主教之一。
聖殿的紅衣主教有十五位,童依依與他們的關係大部分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幾位幾乎已經是明麵上幫著王子殿下的主教。
而攔住童依依的,正是那幾位之一——紅衣主教柯特。
柯特的年紀在聖殿是最大的,比教皇還要年長很多歲。
因此無論是地位還是資曆還是年紀,大家都得表現出對他的尊敬。
但童依依看來,這位柯特主教內心一直憋著一口氣。
因為在教皇哈爾出現之前,這位柯特主教就已經在聖殿從事神職者的工作多年,很得前任教皇的重用。
甚至有人認為下一任教皇將會是柯特。
誰也不知道教皇是從哪裡冒出來,又是怎麼被教皇發現的,但他就是被一位普通的貴族世家送入了聖殿,入了前任教皇的眼。
柯特主教恐怕一直認為哈爾教皇搶了自己的位置,因此處處何其做對。
教廷的製度中,教皇的權利大,但地下有十五位紅衣主教分權,一般情況,紅衣主教是教皇任命,輕易不能罷免,和聖女一樣是終身製,因此教皇多是會選擇聽命於自己的主教任命。
可柯特是前任教皇任命的紅衣主教,年歲又長,哈爾教皇忍讓三分,倒讓柯特主教長了氣焰,再加上他私底下小動作不少,倒讓教皇哈爾處處受製。
被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紅衣主教攔下,童依依自然是不敢扭頭就走的,她耐著性子詢問:“柯特主教,請問有什麼要事麼?”
攔住聖女的柯特主教身後跟著兩位聖殿騎士,主教的下巴微微抬起,垂著眸子看著比自己矮上幾個個頭的聖女,語氣倨傲:“聖女,這麼久來,你總算是做了件不錯的事。”
童依依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內心卻升起一股不安。
果然,柯特主教很快開口:“芬裡爾公爵已經認罪,聖殿將會昭告世人,也會將其入獄,這樣一位罪人,必須要接受光明神的製裁。”
童依依完全明白過來,剛才的會議廳內,她和芬裡爾公爵的對話被人偷聽到了。
可是會議廳是不可能藏人的,法陣一直開著也不會有人能偷聽道。
柯特主教笑著從懷裡拿出一枚小巧不起眼的水晶球:“我將這枚水晶球放在會客廳,想著總有一天會用到,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聽說芬裡爾公爵強硬的要與聖女見麵,我很擔心,趕過來後立刻啟動了水晶球。卻沒想到能記錄下芬裡爾公爵承認自己的罪,光明神在上,這一定是神明的啟示。”
老神棍這番話說的還真是冠冕堂皇,但是仔細一想根本經不起推敲,比如他為什麼要在麵見重要客人的會客廳裡放入偷聽的水晶球。
但童依依如今根本沒有機會去質問這位柯特主教,她更擔心自己和芬裡爾公爵之前的談話——關於自己的絨貓獸的——被這位王子殿下的走狗柯特主教聽到。
好在柯特主教將水晶球的錄音放出,童依依一聽,記錄下的剛好是在談完絨貓獸之後的對話,這讓她稍稍放心些許。
可隨後還有不少的麻煩:“柯特主教,芬裡爾公爵的事情,還是由卡特萊特家族做定奪吧,無論是消息還是定罪,都不應該是聖殿來做。”
畢竟在剛才的對話裡麵,芬裡爾和童依依都沒有提到那位死去的約翰尼斯主教。
儘管種種跡象看,是個人就能推測約翰尼斯的死與芬裡爾公爵也有關係。
但畢竟如今最直接的證據是關於獅鷲大公的。
童依依這麼說,是因為她不能讓柯特主教放出消息。
開玩笑,這老神棍一看就是想坑自己。
還要將這件事情的真相昭告世人,這時候這位柯特主教絕對會把所有的功勞丟到自己的頭上。
可這功勞在自己的頭上和淩遲的刀沒什麼差彆。
利文斯頓家族知道事聖殿的聖女揭發了芬裡爾公爵。
如果之後芬裡爾公爵入獄被判的是死刑。
儘管利文斯頓家族不敢明麵上和聖殿叫板,但私底下一定會想要把自己這個聖女生吞活剝,明麵上不敢來,私底下的小動作絕對不會少。
可柯特主教顯然不準備放過童依依,儘管童依依幾次三番提到卡特萊特家族,柯特主教也沒有更改決定的意思。
他仿佛隻是刻意的攔下童依依表功,之後就離開去緊鑼密鼓的做著什麼。
這樣大的事情,自然是要經過教皇哈爾的手,但柯特主教在攔下童依依之前已經讓忠心的聖殿騎士將聖女立的這一大功宣揚出去,教皇哈爾也無能為力。
儘管消息是聖殿放出去的,但當天下午,捉芬裡爾公爵入獄的,仍舊是卡特萊特家族的人。
聖殿沒有再插手。
童依依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去和教皇哈爾商量這件事情。
教皇哈爾麵容上也布著愁緒,可在見到童依依後,他隻是帶著慈祥,將疲憊與愁緒藏在身後:“聖女不必擔憂,我會對外宣布,你得到證據後上交給聖殿,公開證據是聖殿的決定,也是我的決定。”
童依依搖頭:“不用這樣的,教皇大人,無論將芬裡爾供出來的人是誰,都和聖殿有關,我與聖殿這麼密切,利文斯頓家族的怒火不會因此減弱。”
教皇哈爾仰頭看著那看不清麵容的女神雕像:“聖女,你似乎有段時間沒有去中殿的禱告室了,聖殿需要光明神的指引,你需要光明神的指引。”
童依依微愣,點頭應下。
。
中殿,禱告室——
“聖女,你來了?”
禱告室裡響起光明神空靈悠遠的聲音,童依依跪在神像前,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向光明神說出讓他幫忙的話。
神明,是不會插手人類的事的。
而她麵臨的問題,隻是人類之間的爭鬥,和中庭大陸的生死存亡毫無關係。
她鬼使神差的應下了教皇哈爾的話,可等和光明神聯係上了,童依依才發現自己內心沒有指望光明神的幫助。
神殿內高座上的光明神微合雙眸,他看到了她臉上隱隱的愁緒,也聽到了她的心聲。
於是,神殿上的神明悠悠開口:“聖女,你來的正好,第二個大陸的命定者即將出現,你需要去一趟侏儒國。”
童依依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新的神諭。
不得不說,這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出場利文斯頓家族有再多的不滿,在神諭麵前他們都得乖乖的。
除非他們希望整個大陸滅亡。
“好的,偉大的光明神,這一次的命定者是侏儒國的哪一位?”童依依一板一眼的詢問。
禱告室裡緊接著響起了光明神的聲音:“不,這一次的命定者並不在侏儒大陸,你要去侏儒國,是要去拿一把劍,隻有拿到那把劍,你才能尋到第二個大陸的命定者。”
“侏儒國的劍?”
侏儒族鍛造的劍,哪怕是失敗品,也比人類鍛造的良品好上許多。
隻是侏儒族和精靈族交好,都十分排斥人類,最重要的是,侏儒族不信神明。
根據聖殿的記載,侏儒族不信任何神明。
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會願意幫助人類大陸呢?
除卻與精靈族交好,侏儒族和龍族的關係也很好,龍族覬覦中庭大陸人類的金幣許久了。
侏儒族如果幫助人類,龍族會是什麼態度也不好說。
童依依一時間覺得十分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頂鍋蓋走過來偷偷更新的蠢作者……感謝在2020-07-1609:52:37~2020-08-0123:59: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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