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伊甸剛接了個養豬場那邊的電話,陳伯就帶著些歉意問他:“小先生,今天先生不在家,能不能麻煩你……代我照顧一下陳曲?”
“能啊,當然能啊。”徐伊甸關心道:“您是有什麼事情嗎?”
“嗐,老家那邊有些急事,讓我回去一趟。”陳伯聽見他同意,稍稍鬆了口氣,“汽車來回也隻要幾小時,我今天就能回來的。”
“哦好,”徐伊甸點點頭,“要不讓家裡司機送您去吧?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市裡,我帶著陳曲坐地鐵就行了。”
陳伯連連擺手,“那可使不得,家裡另一部車子送先生去了,現在就一部車子閒著,小先生要出門,還是送您吧。我去車站方便得很,不要很多麻煩的。”
養豬場就在市郊,說不上多遠,隻是要倒一班地鐵。
徐伊甸不願意讓老人家去擠公共交通,最後還是讓司機送陳伯去了,自己領著陳曲到了地鐵站。
陳曲雖然智力上有些不足,但是一出門卻很乖很安靜,看上去隻是個比較內向的正常人。
工作日,到市郊方向的地鐵說不上多擠,倆人舒舒服服地坐到了換乘中心。
這個換乘中心位置比較偏,緊挨的小市場缺乏足夠的管理修剪,已經旁若無人地發展出生機盎然的枝杈。
從二號線換到五號線的路上,就能聽見賣鮮雞蛋和自種農家菜的叫賣聲。
速寫畫人像緊挨著簽名設計,上發條的青蛙和小雞滿地亂走。
陳曲看見什麼都感興趣,但是他又不開口要,也沒有舍不得走,隻是頻頻扭頭看那些煙火氣息十足的小玩意兒。
徐伊甸倒是不趕時間,又心疼陳曲可能一直沒什麼機會來這種地方玩,就陪著他四處轉了轉。
不大一會兒,陳曲手裡就抱了一包大米爆米花和一隻綿羊形狀的粉色棉花糖。
陳曲不瞎要,手裡有了兩樣就不要彆的了,喜歡也不要。
徐伊甸看他差不多逛夠了,就最後打算排隊給他買個糖畫。
剛站在隊尾,兩個年輕女子手挽著手走過來,排在了他們後麵。
“這個大師真的靈嗎?”其中一個麵帶擔憂,“我這個毛病時間這麼長了都治不好,他就問我幾個問題,都不收錢,能有用嗎?”
另一個短頭發的頗有自信地點點頭,“當然了,這個大師可是連我哥的禿頂都治好了呢!”
“可是我這……心裡就是不踏實。”先說話的女子按著胸口頻頻回頭。
“欸,”短頭發說,“他收你東西了嗎?”
女子猶豫著點點頭,聲音壓低了,“他讓我三年內懷上一個孩子,但是不要留,這要求……感覺陰森森的。”
“這就對了,”短頭發跟她咬著耳朵,“他給我表哥提的要求更古怪呢,讓他那一周每天晚上找兩條剛出生的小蛇,送給他一條自己吃一條,吃的時候還不能嚼。我表哥那幾天到處找小蛇,現在頭發真的長得快了。”
徐伊甸在一邊聽得毛骨悚然,心說這是什麼大師,聽上去就有毒。
拿到了糖畫,徐伊甸小心地貼好糯米紙給陳曲裝起來,領著他往五號線方向走。
不出多遠,他們就看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臨時屋棚,應該是窗戶的位置上糊著一層塑料薄膜,門口豎著一個簡易三合木板,用黑漆寫著大字:算命、易物。
聽起來就像剛才那兩個女孩口中的“大師”。
徐伊甸正弓下腰準備從塑料“窗戶”裡見識一下裡麵究竟是何方神聖,陳曲就揪住了他的袖子,“公主,我們走吧……我害怕了……”
“不怕不怕,”徐伊甸立刻順了順陳曲的後背,“是人太多了嗎?”
“不是,”陳曲慌張地抓著他往後退,“有蛇……有蛇……”
徐伊甸趕緊往地上看,這種地方賣什麼的都有,還真保不準有些蛇蟲。
但是這片地麵乾淨地出奇,彆說蛇,連螞蟻都沒有。
但是陳曲是真害怕,徐伊甸隻能一邊牽著他的手離開一邊扭頭看那個破屋棚。
一個枯瘦的黑色身影出現在窗後,眼看就要把那層薄透的塑料膜掀起來。
“走吧,求你了,走吧!”陳曲都快哭了,拽著徐伊甸的手使勁走,引得四周的人紛紛側目。
“走走走。”徐伊甸跟著陳曲朝換乘口小跑。
一路上陳曲都很焦慮,把一包爆米花都捏得稀碎稀碎的,還把棉花糖掉到了地上。
徐伊甸很後悔,當時陳曲要走的時候就應該趕緊走,不應該非要多看那兩眼的。
“怎麼了呀?”徐伊甸耐心地哄陳曲,“為什麼害怕啊?”
陳曲隻是揉著眼睛搖頭,“有蛇,不能讓公主被蛇咬到……”
徐伊甸不明所以,“你在哪裡看見蛇了?”
“在房子裡。”陳曲小聲說,“蛇、蛇……”
徐伊甸想了想,應該是他們排隊買糖畫的時候,陳曲也聽見那兩個女孩子說的話了。
他輕輕拍著陳曲的手背,“彆怕,我們以後都不去那裡了,沒有蛇。”
陳曲無措地點頭,又捏著手裡的爆米花,還是有些心神不寧。
等到了養豬場,陳曲還緊緊黏在徐伊甸身邊,那個怯生生的姿勢裡,莫名有些保護的意味。
“誒呦,小曲也來了?”老單穿著臟兮兮的工作服,把膠手套往身上抹了抹,“沒坐車來?”
陳曲明顯是認識老單的,連比劃帶說地跟他抱怨:“我們在來的路上看見蛇了,那——麼大一條,要把公主吃了。”
“公主?”老單帶著笑,拍了拍陳曲的肩膀,“誰是公主?”
陳曲看了看徐伊甸,“公主就是公主。”
老單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有蛇要咬公主嗎?”
陳曲篤定地點頭,“特彆壞的大蛇。”
“走,”老單拍了拍身上的泥巴,摘了手套扔到一邊,“先帶著你們看看新生的小豬,然後我那還私藏了幾個大豬蹄兒,已經收拾乾淨剁好了,你們拿回去燉燉吃。”
徐伊甸有些哭笑不得,“您喊我過來有重要的事就是這些啊?”
“這怎麼不重要了,你現在負責這個項目,場子裡生了新的小豬,那就是你的勞動果實,你還能不過來看看嗎?”老單在前麵走著,把新生的小豬指給他們看,“要不給你們抱回去玩兩天?”
想起藺珣那個愛乾淨勁兒,徐伊甸趕緊搖頭,“這可不不能帶回去,不然今天晚上就下鍋了。”
老單哈哈笑了起來,領著徐伊甸在豬場裡轉了兩圈,“你們先去辦公室裡等我一會兒,我去衝個澡再過來找你們。”
老單的辦公室裡亂七八糟的,很多大部頭的舊書毫無章法地攤在地上。
徐伊甸把陳曲安置在沙發上,好奇地打量著地上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