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1 / 2)

夏陽透過梧桐樹,在窗前的桌子上留下斑駁的光影,鳥鳴聲伴著微風中的葉浪,清脆悅耳。

阿寶趴在桌上出神,臉上時不時逸出幾抹像蜜一樣的笑容。

她的眼睛似乎落在眼前的銀釵、褪了色的草編、木雕和卷邊的書信上,又似乎透過這些在想什麼人。

桌子上還放著玉罄、盛滿紅櫻桃的纏絲白瑪瑙盤、汝窯花瓶,花瓶中插著幾枝嬌嫩的姚黃牡丹。

“阿寶,阿寶?”阿寶的身子一顫,仿佛嚇了一跳,回頭正要斥責,卻發現是母親。

“娘,你怎麼不出聲,嚇了我一跳。”阿寶不敢斥責,小聲埋怨道。

曹母的目光掃過桌上的玩意兒,心中輕哼了一聲,就女兒這個不值錢的樣子,也就是生在了曹家,若是彆處,恐怕連骨頭渣子都被啃光了。

“今日放榜,你隨我去給菩薩上柱香,保佑女婿中舉。”曹母道。

阿寶玩著衣擺不想去,神佛之言是虛妄,她根本不信,而且據莊家二哥哥年初的信,他對秋闈頗有信心。

“我不去,考試的人家都要求菩薩,菩薩要允這個,又要照顧那個,但哪來那麼多的中額?最後菩薩還不是要靠文章好壞排名次?”阿寶道。

曹母先是斥她幾句,又忙向菩薩賠罪。“今日是放榜,你必須和我要去。”

曹母態度強硬,阿寶隻好跟在她後麵進了小佛堂。佛龕裡放著一尊德化窯白瓷觀音,悲憫地看著世人。

來都來了。

阿寶跪在母親身側,雙手合十,心中祝禱莊家二哥哥早日中舉,又祈禱自己將來與夫君情深義重,百年好合。

跪拜完,曹母問阿寶:“你要和我一起去關帝廟嗎?”

阿寶連忙搖頭,她連家中的小佛堂都不想來,更不用說關帝廟了。

曹母隻得作罷,與女兒一起出了屋子。阿寶道:“娘,莊家二哥兒他是考舉人,要拜孔聖人,你為什麼拜觀音?”

曹母一愣,隨手一巴掌拍在女兒身上,道:“彆渾說。諸天神佛都認識,咱家與孔聖人不熟,隻與菩薩熟。菩薩吃了咱家那麼多香火,一定會和孔聖人文曲星好好說道,讓宗哥兒中舉。”

說罷,她又對阿寶道:“你在家中繡嫁妝,不許偷懶,無所事事。”

阿寶嘟著嘴應了,回到屋內,又坐在桌前發呆。她現在無心刺繡,將一堆活計推給了繡娘。

離九月仿佛很久,但似乎又很近。

莊紹宗掩了門窗,耳朵卻不自覺地豎起來。院中熱鬨起來,似乎聽到有人在恭賀考生。

反正不會是他。

想要躲起來不管一切,但他的教養不允許這麼做。他推開房門,走向被眾人簇擁的那人,站在外圍,心滴血,臉帶笑,拱手道賀。

“李兄得償所願,真好啊。”旁邊一人感慨道。

莊紹宗心不在焉地附和道:“是啊,真好啊。”周圍是吵嚷的人群,但他卻感到了孤寂。

李姓同窗坐在蘇山長下首,在心神不寧的莊紹宗看來,他在高談闊論,實際上卻是語無倫次不知所雲。

眾人不嫌棄,紛紛描補附和,又爭著要看他的文。

曹員外餘光瞥見準女婿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歎了一聲,果然是年輕人,還沒經事兒。他十八歲時,還不知道下一頓吃什麼的。

這李舉人多大,他多大?他要是中了,便是少年天才了!

正說著,突然外麵又傳來一陣鑼鼓聲。蘇山長等人忙站起來,領著眾人出去接這潑天的喜訊。

“恭喜府上史姓諱慈明老爺中了鄉試第四十九名。”

曹員外趕忙遞上紅包,讓仆人領衙役去喝茶。

又是一陣恭賀,不過這位新任舉人老爺性子急,親自去看榜尚未回來,這份喜悅暫由山長接著。

今年汝縣超常發揮,一下子中了兩位舉人,簡直讓他幾乎把臉笑僵了。

眾人回到大廳內繼續說笑道喜,但心中似乎還在等待那渺茫的希望。

莊紹宗也是一樣,但仿佛過了百年那麼久,這鑼鼓聲也在遠去,隻得認命地收拾好心情。

一局塵埃落定,他要在另一張棋盤上繼續一步步地往前走。

突然一陣鑼鼓聲由遠及近,瞬間繃緊眾人的心弦,有誰會又是漏網的鯉魚呢?

莊紹宗表情鎮定,但砰砰的心跳聲出賣了他。他隨大流地出了門,準備強顏歡笑繼續恭賀同窗。

精神恍惚的莊紹宗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眼睛閃過茫然,同窗圍著他繞成一個圈子,蘇山長笑吟吟地撫摸著胡須。

“山長,是誰中了?”莊紹宗不可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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