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2 / 2)

柳又春與王微提前幾日坐了馬車,帶著一眾樂手仆從前往汝縣。

臨近婚期,蘇蕙仙請族人在院中搭起戲台。聽聞有人通傳府城的樂戶到了,忙到二門處迎接。

雙方拜見,柳又春向蘇蕙仙引薦了王微,道:“她是王微,擅串小生,喜好山水,聽聞蘇夫人來邀便一起過來。”

蘇蕙仙笑道:“鄉野鄙室承蒙不棄,王行首柳行首快裡麵請。”

柳又春與王微跟著蘇蕙仙進了內院堂屋,餘光打量,發現雖處鄉野,這莊家屋舍儼然,清潔闊朗,頗有些古而不拙。

沈母原對大兒媳請府城的歌姬心有芥蒂,但念及這歌姬曾是官宦貴婦家的座上賓,便沒有直接反對,而是將不滿壓在心中。

聽聞蘇蕙仙派人稟告二姬到來,沈母想了又想,站起來又坐下,但最終還是沒有去見這兩位歌姬。

蘇蕙仙等三人坐定,丫鬟上茶,餘光不斷地瞥柳又春與王微。

蘇蕙仙熱情地問起兩人路上可好,可有什麼不習慣的,有沒有什麼忌諱的,柳又春與王微都笑著一一回答。

“家中庭院窄小,觀音廟後有廂房十數間,鎮上也有一座客棧,雖簡陋但十分整潔,兩位行首想住在哪裡?”蘇蕙仙問道。

柳又春看向王微,笑道:“王姐姐你覺得如何?”

王微微笑說:“蘇夫人考慮周到,我們姊妹往常呆在府城,遠離鄉野,不如就趁著這幾日學靖節先生躬耕田畝。”

柳又春朝蘇蕙仙道:“蘇夫人,我與王姐姐就住在觀音廟後,這兩三日叨擾蘇夫人了。”

蘇蕙仙看著兩位美人,王微雖身材高挑麵帶英氣,但其實身形纖弱。至於柳又春,蘇蕙仙見過她騎馬射箭,但會騎馬射箭的,不一定能忍受住鋤地拔草。

“蘇夫人,你難道不信?”柳又春眨著眼睛道。

蘇蕙仙微笑:“我當然信你們了。後麵有兩間是學堂,學生這幾日放了假,隻有一個和尚,平日經常打掃。”

蘇蕙仙說罷,就叫來丫鬟,命她帶人去收拾觀音廟後院。柳又春與王微也叫了自己的丫鬟跟去布置。

大約半個時辰後,丫鬟過來說都已收拾妥當。蘇蕙仙將兩人帶到觀音廟。路過觀音廟時,柳又春與王微停下腳步,進了殿宇,跪拜觀音,然後才跟著蘇蕙仙去了後院。

後院種著兩棵柿子樹,時維九月,一顆顆橙黃色的柿子掛在樹間,地下落了幾片樹葉。

蘇蕙仙將人送來後,連聲道歉。這屋內與府城相比著實簡陋,隻有一床、一桌、一櫃、兩椅而已。

柳又春與王微均不在意,一路而來,二人見天地遼闊,碧天黃葉,秋日勝春朝之景,已是滿足,更不用說觀音廟靜謐祥和,且又有片瓦折身。

蘇蕙仙事忙,留了一個丫鬟跑腿,自己回到家中處理其他事務。柳又春與王微相視一笑,回屋換上粗布衣裳,洗了妝容,卸了釵環,帶上仆婦在村中遊覽。

桃花溝因村前的一條河而得名,河兩岸種植桃樹。隻是近幾年天多乾旱,河水下降,如今隻有膝蓋深,碧瑩瑩的,偶然有幾隻水蜘蛛蕩起幾圈漣漪。

柳又春二人順著河水前行,泥土的清香與草木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腳下是厚實的土地,頭頂是廣袤的天空,眼中是無垠的褐色田野。

這是柳又春與王微不曾見過的景色。

“王姐姐,你常看遊記,這樣的景色可曾入你的眼睛?”柳又春問道。

王微道:“雖無群山之奇,也無河湖之秀,但是卻……厚重。”

柳又春似懂非懂,一邊走一邊道:“咱們以後離了鄉,隻怕這樣的景色就難見了。”

王微聽到這話,回身對柳又春搖頭道:“你我皆如浮萍,飄揚如絮。”哪裡都不是家。

柳又春聞言一滯,心中湧出一股愁緒,天空中飛過一群大雁。

“北雁南飛,狐死朝丘。雁狐如此,何況是人?天地之大,總有我們的棲身之處。”柳又春突然道。

王微感慨道:“但不知何處是我們的棲身之地。”

“管他什麼地方呢?或是緇衣青燈,或是潯陽江頭,或是孤墳野崗……”柳又春笑了一聲,道:“咱們說這些做什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難道就傷春悲秋不成?”

王微笑起來,拉住柳又春的手,相攜往前走,道:“是呀,難得媽媽放我們出來閒逛,不要負了光陰才行。”

柳又春讚同道:“彆人大喜的日子,咱們說這些做什麼?謝天謝地,莊家選了《牡丹亭》,而沒有選什麼‘加官’‘送子’‘封贈’之類無聊得要死的戲。”

王微道:“是啊,當時蘇夫人寫信過來說唱《牡丹亭》,讓我又驚又喜。”

說完,她抬頭看向曠野,道:“這樣空曠的地方最適合吊嗓子。”

柳又春與王微漸漸遠去,田野上傳來悠遠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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