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曼舞, 琴音悠揚。
嫋嫋仙音繞梁盤旋,隨侍宮人們聽得如癡如醉。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聽覺盛宴裡,唯有端坐於水榭之內的魔尊無觴一臉冷漠。
仿佛再動聽的樂曲, 都無法打動他的內心分毫。
糖糖強裝鎮定地跪坐在雲寒斜後方,垂著頭不敢動彈。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存在感極為強烈的冰冷目光直直地射在她身上。
不用猜, 她都知道視線的主人是誰。
——魔尊無觴。
心下紛亂, 糖糖忍不住胡亂猜測起來。
她自然不會覺得無觴是忽然看上她,起了什麼歪心思, 那目光冷冰冰,根本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更彆提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反而……反而……
像是在看什麼奪妻仇敵。
這個形容有點怪異, 但是給糖糖的感覺就是如此。
她天生對他人情緒感知敏銳,決計不會判斷錯誤的。
可正因此,她才越發膽戰心驚。
生怕茹茹的事情敗露,被發現事小, 若是因此害得茹茹不能報仇,她決計會愧疚一輩子的!
心緒紛亂, 糖糖忍不住越發謹言慎行,決計不露分毫異樣。
高度緊張之下,她甚至根本沒聽清楚雲寒彈得什麼樂曲, 白白錯過一場仙樂。
一曲完畢, 雲寒淡淡抬眸, 直視無觴:“魔尊驚擾到我這侍兒了。”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不少宮人生怕魔尊發怒,當即兩股戰戰地跪伏而下,怕得不行。
意外地,無觴沒有因為這新琴師的無禮舉動而發怒。
他灼灼目光依舊直挺挺地盯著糖糖看,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糖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趴在地上,假裝自己是一條微不足道的鹹魚。
寂靜的氣氛籠罩全場,讓人無端地感到窒息。
好半晌,糖糖才聽到無觴突然嗤笑一聲,道:“本尊不過瞧著這侍兒聰慧可愛,想著討回去給魔後當個侍婢罷了。”
無觴魔尊獨寵其錦明魔後,這是全魔界都知曉的事。
說起來,無觴魔尊之所以會變成如此人人畏懼的模樣,還是因著千年前,錦明魔後得了個怪病,不管如何醫治都治不好,心情煩鬱,這才行事暴躁了些。
可不管無觴是個什麼人,他一生摯愛錦明魔後這是公認的事實。
所以突然看見個順眼的婢女想著帶回去伺候錦明魔後,這在其他宮人們看來不是什麼大事。
大家隻會在心底暗暗羨慕那好運之人。
“這是個機會。”
糖糖還未答應,木鐲子裡的張明娟就迫不及待地傳音道。
她受了千年折磨,如今報仇的機會近在眼前,難免有些急躁。
可糖糖並未喪失理智,深諳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所以謹慎地不肯輕易應下。
“再等等,現在太危險了。”她同樣以傳音之術勸說張明娟冷靜。
“……好,你萬事小心。”
知道自己急切了,張明娟儘力平複心緒,又隱去蹤跡。
這兩人隻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早在她們悄悄聊天之時,一顆小巧的紫色龍頭便從無觴衣襟內探頭而出,蠢蠢欲動地想去接近糖糖……手中的木鐲。
可惜,還未等其動作,就被無觴假借整理衣袍的動作給按了回去。
“乖一些。”他微不可聞地安撫道:“很快,我的茹茹就會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隱藏在木鐲內的張明娟似有所感,卻又礙於外界環境紛雜,不敢輕易出去,隻能先按耐住自己突然狂跳不已的心臟。
“怎樣?韓先生可考慮好了?”
無觴仍舊在不依不撓地向雲寒討要糖糖。
雲寒不答,隻裝作認真地調適琴弦。
突然,錚地一聲響,一根琴弦突然斷裂,雲寒調適琴弦的動作一頓,隨即默默抬起頭,對上無觴滾動著不祥猩紅的雙目。
“琴弦斷了。”他啟唇輕語。
“來人,將琴帶下去修理,定要將其完好無損地交還於韓先生手中。”
無觴一聲令下,當即就有兩位宮人上來,小心翼翼地將雲寒的琴抬下去。
“去吧。”雲寒起身,垂眸對著糖糖道:“無礙的。”
“是。”糖糖了悟,當即起身行禮,拜彆雲寒,隨後邁著小碎步來到無觴麵前,又屈膝一禮:“奴婢寶兒,拜見魔尊。”
“嗯。”給出個無關緊要的承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無觴總算稍稍展顏,起身帶著糖糖與一大堆浩浩蕩蕩的人馬離去。
隻有雲寒還端坐於水榭內未動,等人走後,他才端起桌上清茶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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