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1 / 2)

掌中物 江河晚照 8961 字 4個月前

白歌提著裙擺小跑回樓上,從自己妝奩匣子的隔層裡,小心翼翼的抽出壽宴那日戚白芷塞給她的信。

信裡的內容她已看過了數遍,卻在此時還是忍不住再次展開細細讀著,熱氣漸漸熏染了雙頰。

【白歌玉展。

數日未見,卿可安好,未得回信,吾心中甚是掛念。

不日殿試將至,放榜之後,自會派請媒人登門貴府,吾二人良緣終至,吾心甚喜。不枉桓等之念之,憂之盼之,寢夜難眠,茶飯難思,但為相思之苦,願爾同心感之。】

她看著信出了會兒神,心中又酸又軟,仿佛被人在胸腔裡輕輕揪住一塊兒,喘息都要小心。眼前仿佛出現了裴桓那張俊秀的臉,明亮真誠的眼睛,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己。

用袖子擦了擦濡濕的手心,將信仔細重新疊好小心的放回隔層裡,她才輕輕吐了口濁氣。

妝奩上的銅鏡裡,少女雙頰暈著淡粉,桃花眸裡蘊著濕潤的水光,嘴唇紅潤,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正如盛放的海棠花,難掩嬌豔之色。

白歌看了眼鏡子的裡自己,輕歎了一聲,隻可惜母親寧氏回了淮安,少說還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嫡母不在,裴家就是遣媒人上門怕這事情也要被拖一拖了。

不過,這一兩個月裴桓估計也忙得很,新科探花,光是酒宴飯局就多不勝數,再等上一段時間也無妨,隻是自己身在謝府,就連小招也不方便隨意進出,倒是不好和他再書信往來了。

如此一來,白歌也隻能無奈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正想著,就聽見樓下紅杏的聲音響起。

“姑娘,大姑娘那邊遣人過來,說是讓你準備一下,一會兒出門去趟布行挑幾匹料子。”

“知道了,這就來。”

白歌抬聲應了一句,簡單收拾了一下儀容,不經意間瞥見鏡子裡眼含水波的自己,不由抿了抿唇,隨手將銅鏡按倒。

與戚白玉坐著馬車出了謝府,白歌在簾子上挑了一條縫,自從來到京城,她還沒機會逛一逛這京城中的街市呢,不免感到新奇。

父親從原本的進京述職成了丁憂,她一家子寄人籬下,自然不好如在淮安一般自在,想出府玩便與自家哥哥求一求便是。這次戚白玉帶她出來,倒成了一次難得放風的機會。

戚白玉看她新奇的模樣便問道:“這京中街市怎麼樣,可有江南的熱鬨?”

白歌盯著外麵如織的人流,街邊招呼客人的攤販,滿口獨特的京腔,點點頭道:“比淮安的要熱鬨些呢,就連這京中官話聽起來也顯得熱情些。”

戚白玉捂唇笑了聲,才給她介紹到:“我們前麵那條街叫應平街,這條街走到頭是靈應廟,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廟會,不僅有賣各種吃食稀奇物件的,還有舞獅雜耍的,那時候才真叫熱鬨呢!”

白歌被她形容的不由向往起來,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平日裡再是扮得穩重成熟,也難免有些玩兒心。

兩人正說笑著,馬車卻是一頓,停了下來。

丫鬟在外麵隔著簾子輕聲道:“夫人,禮部街前麵馬車太多堵住了,還需等一會兒才能過去。”

戚白玉挑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之間前麵不遠處的街市口處確實不少馬車等在那。

白歌也看了過去,問道:“今兒是什麼日子嗎,這麼多馬車?”

戚白玉想了想,忽然怔然輕聲道:“我竟忘了,昨日放了杏榜,今日便是新科進士的瓊林宴。”

白歌頓時了然,新科進士的瓊林宴一般都是在禮部舉辦,難怪將禮部街前麵都堵得水泄不通。

她心中微微一動,又探頭仔細望了望,卻無奈這麼多相似的馬車中,實在無從分辨裴桓在不在裡麵。

身邊忽然傳來一聲歎息。

她有些詫異的回頭看去,隻見戚白玉手指死死扣在木框窗沿,神色怔怔的望著禮部大街的,竟不知何時落了滿臉的淚。

“大姐姐,你怎麼了?”

白歌壓低聲音小心的問了一句。

戚白玉這才意識到臉上一片濕涼,她略顯慌亂的在臉上抹了抹,不自然的答道:“沒什麼,隻是想起些往事,都是些傷心事,不值得提的。”

她將簾子放下,聲音帶著沙啞吩咐丫鬟道:“彆傻等著,繞路吧。”

白歌見狀,便識趣的沒有再多話。

繞了一大圈兒,總算是到了戚白玉常去的錦繡坊。

戚白玉也恢複如常,帶著白歌挑選起最近時興的衣裳料子和樣式。

其實以戚白玉的身份地位,是不需要親自來的,自有專人帶著布料和裁縫上門供她挑選,量體裁衣,隻是聽說錦繡坊最近到了一批珍稀的雲水紗,數量極少,怕是多等兩天便被其他人定出去了,這才急著親自前來挑選。

等到白歌看到店掌櫃將雲水紗拿出來的時候,她終於明白了京城的夫人貴女們為什麼會為了這一匹布料如此狂熱。

細膩輕薄的白紗在手掌間流過,帶著柔和的光澤,仿佛一片輕盈的雲朵,觸感又涼又滑又輕,卻不失水流般的垂墜質感。

眼見白歌驚詫不已,掌櫃難掩得色的道:“這雲水紗以其薄而不透,輕而不浮得名,用它做衣裳夏日穿在身上是既不沾身,又十分涼爽。隻是產量稀少,這蠶絲必是烏桕蠶所吐,此絲極細,對織工要求很高,便是蘇州的熟練織娘一月功夫也隻得三尺,因此這雲水紗可謂是價比黃金,且供不應求啊。”

價比黃金?還供不應求?

白歌盯著手中的布匹,覺得有些荒謬。

她自小長於江南,雖是庶女,可母親寧氏也從未在吃穿用度上虧待過,做衣服的料子都是選當地產的上好材質,卻也從未聽說過這價比黃金的料子。

要知道江南是養蠶紡絲之業最是興盛繁榮,多的是身家富庶的絲綢商人,絲織女工更是數不勝數,大多生活艱辛,這掌櫃口中一月功夫也隻能織出三尺絲的女工又知不知道她所織的料子,價比黃金呢。

又有多少女工辛苦一月耗心費力,卻隻能換得溫飽二字呢。

可笑的是,這料子價值幾何,其實並不取決她們付出了多少辛勞,而是取決於這料子能不能為這些貴人們增添一點光彩,抬高一些身份罷了。

遍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

想到這,她再看這料子時,稀奇欣賞之餘又多了兩分複雜意味。

戚白玉卻不知道她在胡亂想些什麼,隻是對掌櫃道:“行了,現在還有多少匹?”

掌櫃的笑著道:“夫人來的趕巧,還剩最後三匹,一匹白色,一匹鵝黃,一匹水綠,都是最適宜做裙衫的顏色,一匹白銀八十兩。”

白歌聽得這價格輕吸了口氣,八十兩,淮安上好的良田一畝也不過三兩銀子,這一匹布足夠在淮安置辦二十幾畝良田了。

戚白玉卻麵色不變的點點頭道:“好,這三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