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蘇氏留在白歌的房間裡,母女倆同榻而眠。
白歌睡在姨娘的懷裡,總覺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隻是小時候的抱著她誰的是乳母辛媽媽。
辛媽媽從小將她奶大, 一手照顧到她八歲,白歌那時候對辛媽媽的依賴可比蘇氏要多上太多,隻可惜後來辛媽媽的小兒子病了, 她為了照顧小兒子不得不回了鄉下,自那以後白歌再也沒見過她。
臨近子時, 外麵有丫鬟的聲音傳進來,蘇氏很快驚醒,白歌滿腹心事本也沒睡。
很快蘇氏房裡的丫鬟小步進來,略顯焦急的道:“姨娘,軒哥兒晚上不見你一直哭鬨, 剛剛哭的都有些上不來氣了, 你快去看看吧!”
“啊?”蘇氏頓時有些慌亂,她為難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白歌。
“你去吧姨娘,我沒事的。”白歌儘量讓自己顯得沒有半分失落難過,輕聲道。
“哎,哎,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彆想太多了。”
蘇姨娘匆匆囑咐了兩句, 便跟著丫鬟出去了。
隻剩下白歌一個人的屋裡,頓時顯得空落落的。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卻沒見月色,月亮似乎被烏雲籠罩,到處黑漆漆的一片, 壓抑的叫人喘不上氣。
轉身熄了燭火,房間裡頓時昏暗的不見五指,白歌回到床榻,縮進被子裡。
許久之後,才從微微隆起的錦被裡傳出一點一點的嗚咽聲。
這一天裡,她經曆了過去十六年從未想過的變故,快到讓她連悲傷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這一刻,躲在漆黑溫暖的被子裡隻剩下自己的時候,她才終於哭了出來。
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外湧,決堤的情緒瞬間傾瀉出來,她握著手上的玉鐲,沁涼的觸感讓她艱難的喘息起來。
“裴桓、裴桓——”
她咬著牙嗚咽了兩聲,隻覺得一顆心仿佛被捅進一把刀子,狠狠的翻攪著。
憑什麼,為什麼她就得是一顆棋子,任人擺布,被推上絕望的懸崖,就隻是因為她是出身微賤嗎?
明明隻要在等幾個月,寧氏就要回來了,就會有媒人來下定,她就要和裴桓長長久久在一起。
她曾想過,自己會在一個晴朗的天氣裡出嫁。
那應該是草長鶯飛的春天,陽光明豔,風也柔和。
裴桓會穿著大紅色的喜服等在門邊,她被大哥哥背在背上,輕輕捏著自己的紅蓋頭,周圍有人群喜氣的喧鬨,一切都那樣尋常卻美好。
他們是同窗,是朋友,也會是恩愛的夫妻,像書中寫的那樣,同聲自相應,同心自相知。
而如今一切宛如夢幻泡影般破碎,留下一地狼藉。
第二天一早,小招端著水盆進屋的時候就見白歌正坐在桌前。
她散著黑發,眼睛有些腫,唇色淡淡的。
僅僅一夜之間,她仿佛長大了許多,眉眼間帶著淡淡疲憊,少了些靈動的稚氣,就連頰邊些許顯得稚嫩的圓潤似乎都消減下去,露出更精致的下頜輪廓,卻於她的美貌絲毫無損,反倒像是更多了些女性的柔弱風韻。
小招輕手輕腳的把水盆放到盆架上:“姑娘起的這麼早。”
“嗯。”白歌淡淡的應了一聲,她麵前放著一個信封,“一會兒你去門房托個人將這封信帶給裴桓。”
小招接過信封的手抖了一下,正想說什麼又聽白歌問道:“我們還剩多少銀子?”
小招拿出錢袋數了數:“不算那日大姑娘給的,也就不到三十兩。”
“拿二十兩送去給紅杏,她娘病了,弟弟又要議親事,母親現在又不在,怕是困難了,順便告訴她不用想著回謝府了,照顧好她娘和自己就行。”
小招捏著錢袋的手緊了緊,半天才應了下來。
小招出去後不久,便有大房的丫鬟過來傳話,說是薛氏叫她過去一趟。
白歌攥了攥衣角,才從唇邊扯出一個笑:“好。”
到了大房正院兒,薛氏已經坐在那等著她了。
見她進來,薛氏在她蒼白的臉和紅腫的眼睛上打量了兩眼,不冷不熱的道:“坐吧。”
丫鬟搬了個繡墩過來給她坐,等白歌坐下薛氏才開口:“馬車已經備好了,等會兒你收拾一下就回謝府吧,隔得時間久了你大姐姐該著急了。”
白歌抬頭盯著薛氏的臉,如果這個針對自己的局是戚國公所設,那麼她的這位大伯母應該也是清楚的,這般作態,是演給她看麼?
薛氏見她一雙還帶著點血絲的眼睛盯著自己,頓時有些不自在的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白歌抿了抿乾燥的唇,問:“大姐姐還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