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玉躺在榻上, 就著雲香的手又灌下一碗薑湯,才輕呼了口氣,問道:“人回去韶音閣了?”
雲香點頭:“已經回去了, 也派人特意做了新的茶點送過去。”
戚白玉嗯了一聲揉了揉額角:“為了這一出兒, 可真是把我折騰夠嗆,一會兒那太醫來了讓他給我多開幾副養身驅寒的方子,彆再落下病根兒。”
雲香幫她換了汗濕的抹額, 一邊道:“夫人這是何苦,這裝一裝也就罷了, 何必還真把自己折騰病了。”
戚白玉聽這話便笑了笑擺:“我這七妹妹可沒你想的那般傻,我這些天和她也不是白待的,她是個怎樣的人我多少也摸清了一二,雖是少不經事有些單純,可絕對是個心思細膩的, 且她擅棋藝, 這能把棋下好的人,又哪有笨的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被雲香扶著下榻,卻還是覺得腿上虛軟無力,身上汗津津的不舒服,索性就坐回榻上,讓丫鬟打水過來給她擦身子。
“你瞧那丫頭今天衝過來時候那勢頭, 一看就沒被我娘他們給忽悠住,若說她不是個精靈的,我家裡那六妹妹就得叫蠢笨不堪了。”
戚白玉歎了口氣,她有何嘗給自己洗冰水澡,又吹一宿的冷風, 可不這樣折騰出點樣子來,是真糊弄不住那丫頭啊。
小丫鬟打來了熱水,雲香伺候她擦了把臉,又打了水給她燙腳,戚白玉這才舒服的眯起了眼。
雲香一邊給她洗著腳,一邊問:“夫人思慮周到,是婢子想的淺了,那接下來咱們還需要做些什麼嗎?”
戚白玉看著自己白嫩嫩的腳趾,聽她這麼問愣了一瞬。
接著,她麵色倏地沉下來,幾分怨毒妒色在臉上猙獰而扭曲,她恨聲一句:“還做什麼,不就等著那小賤人勾搭三爺,再懷上身孕了。”
她說著心中陡然升起無名的怒火,將腳下的銅盆踢翻,盆裡的水嘩啦一下濺到雲香的臉上,嘴上,但她隻是一聲不敢吭的跪著。
戚白玉赤著腳杵在冰涼的地麵上,喘了兩口粗氣。
半晌,她才平靜下來語氣:“等一會兒太醫來給我診完脈,你就把他領到韶音閣去,看看七姑娘的身體有沒有損,是否適宜孕育,再讓他給七姑娘開個養身的方子,包括需要注意的膳食也都讓他寫下來。”
雲香心驚膽戰的等了一會兒,見她再沒彆的吩咐才麻利的幫她擦乾腳退了出去。
·
韶音閣。
白歌坐在一樓的小偏廳裡,對著棋盤發呆。
回到韶音閣後,白歌第一件事就是和小昭把常用的東西,棋桌,小榻,軟枕都搬到了一樓。
她再也不想坐在那陽光輕撒下的窗前,不想看著初夏季節小院裡的花都結了花苞,就要綻開最美年華。不想看著高大的杏樹枝繁葉茂,綠油油的生機盎然。
棋盤上,黑子步步緊逼,白子困境重重,被黑子徹底吃掉已是定局。
她在複盤遇見裴桓那日和謝塵下的一局棋,那一局謝塵的棋路又狠又準,毫不留情,讓她全然沒有半分反擊之力,隻能一步步看著自己的白子被逼進死角,心裡全是無力難堪。
可是當她憑著記憶一點點複盤那局棋時,卻忽然發現,當時那一局棋中白子的處境與昨天的自己何其相似。
都是措手不及的橫遭厄運,全無反抗之力。
便是眼下她看著這局棋思考了一個時辰,也沒能找出從局中掙脫之法。
正當她想的頭痛氣悶,小招撩了簾子進來。
“姑娘,大姑娘身邊的雲香姑娘過來了,還領了一位大夫,好像是太醫,說是要給你把脈看診。”
看診?白歌看了棋盤上被逼到絕境的白子,嘴角扯了扯:“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雲香就領著一個挎著藥箱頭發半白,留著美髯的老者走了進來。
她板著張臉道:“七姑娘,這位是太醫院的鄭太醫,剛剛夫人看診時,特意囑咐讓鄭太醫過來給你看看脈象,夫人說你這兩日可能心力不濟,怕有損身體,落了病根。”
“嗯。”
白歌不想跟她多說話,她現在看見雲香那張臉就能回想起昨天早上,她瞪著眼扭曲著神色,讓她從戚白玉的床上爬下來的模樣。
她坐在原位沒有動,隻稍稍推了推棋盤,露出桌上的一小塊兒地方。
那位鄭太醫看了眼那不過一掌寬的位置,又看了眼站在一旁麵無表情的雲香,隻好將脈枕擠擠巴巴的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