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1 / 2)

掌中物 江河晚照 9599 字 4個月前

月上中天, 亥時已至,本該是四下一片寂靜的深夜,謝府的玉漱院中卻是燈火通明。

戚白玉突然昏厥, 將院子裡的丫鬟下人們嚇了一跳, 第一時間竟也沒人去莫忘齋通知謝塵, 而是跑到謝老夫人的蘭若居,請老夫人來主持局麵。

謝老夫人畢竟已是耳順之年, 平日裡睡得就早些,這會兒卻被玉漱院下人從清夢中鬨醒過來。

老太太頭上還帶著暗綠色嵌紅寶的抹額,神情倦怠的看著跪在身前麵色慌亂的丫鬟, 歎口氣道:“這深更半夜的,又是鬨什麼幺蛾子呢?”

跪在地上的墨香慌張道:“老夫人, 夫人剛剛忽然昏死過去, 奴婢們想了許多法子, 都沒奏效,現在外麵又已是宵禁, 奴婢們不敢上街請大夫,不得已才來打擾老夫人的。”

謝老夫人眉頭皺緊,道:“這是怎麼了, 好端端的忽然就暈過去了?”

墨香眼神頓時遊弋了一下, 略顯磕巴的道:“許、許是夫人的病情加重了, 對, 這兩日夫人吃了藥後總說沒胃口, 飯也吃不進,可能是身子虛弱導致的。”

謝老夫人略有些渾濁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下耷的眼皮透出一絲疑色。

“你來找我也沒用,三爺的玉牌我早便還回去了, 我派個人跟你去莫忘齋,請三爺派人去請大夫吧。”

墨香明顯打怵的抖了一下,卻也無法,隻能跟著謝老夫人的丫鬟跟著去了莫忘齋。

莫忘齋。

雖已是二更天,但書房裡依舊亮著燭火。

謝塵散著濕發穿著半舊常服坐在桌案前,正細細研究著越敬澤傳回的這封信報,目光在“據下官親自探查當地受災情況並非朝中收到那般嚴重。”“江西十三府,怕有近半官員與昌王府有勾連”兩行字上停留片刻。

他眉心微動,唇齒間無聲的將這兩行字細細琢磨了一遍,總覺得有些違和的地方。

從時間上推算,越敬澤在寫出這封信報時,正是他被江西當地官紳聯合陷害之時,越敬澤的政治敏感度極高,想必便是從這場聯合陷害中發覺了背後的脈絡。

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謝塵隨手抽取一張雪白新宣於桌案,在上麵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樁樁的列了出來。

先是去年六月江西洪澇災害頻發導致糧荒,災民四起當地民怨沸騰,進而數股流寇作亂,好容易朝廷派兵剿了盜匪,入了冬就又是連天雪災,朝廷派了越敬澤總督江西,並從浙江、福建等地調派了大量的賑災糧餉運往江西。

隨後大批賑災糧不知去向,太後通過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聯絡江西昌王構陷越敬澤,將自己的軍。

然後,便是——

謝塵的筆端頓住片刻,才落下戚白歌三個字。

他原本流暢的思路頓時陷入停滯,仿佛瞬間跌入一片泥濘危險的沼澤,掙紮著想要爬出來,卻隻能無力的眼看自己越陷越深。

謝塵注視著紙上一連串信息後突然出現的名字,煩躁的將那張紙揉碎丟進腳邊的紙簍裡。

他啜了一口冷茶,閉目定了定神,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

可是目光落到筆架旁的小陶人身上時,思路再一次被打斷。

他的目光被粘在小陶人的臉上,腦海中卻不自覺回想起青紗帳中小姑娘又甜又粘的哀求聲,白皙的臉頰蘊著粉色,眼尾也帶著嫣紅,就連受不住時溢出音調都惑人心弦。

謝塵忽的將筆扔下,心緒煩亂的不行,難得對自己起了氣惱之意,竟連重新梳理遍局勢都難以做到。

剛想站起身開窗透透風冷靜一下,門卻被扣響。

“三爺,老夫人派人過來了,說是夫人發了急症著急請大夫。”

李濱的聲音隔著門響起,謝塵略皺了皺眉道:“讓她進來說。”

很快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鬟就帶著墨香進了屋。

謝塵的視線掃過墨香,語氣平靜無波的問了一句:“夫人又怎麼了?”

李濱眼皮忍不住一跳,三爺這個“又”字用的呦,真是紮心。

墨香不敢抬頭去看謝塵的臉,隻能低著腦袋小心道:“回三爺的話,夫人剛剛突發急症暈過去了,怎麼也叫不醒,還需儘快請個大夫來看看。”

“急症?”

謝塵輕聲重複了一遍,忽然嘴角輕輕勾了勾,語氣卻是寒涼諷刺:“性子還是這麼急,這麼多年還沒半分長進還真是不易。“

墨香嚇得身子抖了一下,她總覺得三爺這話裡明擺著就是知道她家夫人是因什麼發了急症了。

謝塵隨手扔出一塊金屬銘牌給李濱,“派人去尋個大夫吧,我可不想這時候還得趕著辦場喪事。”

李濱接過銘牌,一邊帶著墨香往外走,一邊在心中感歎自家三爺這嘴是越來越毒了。

這一晚,因著戚白玉突如此來的急症,許多人都沒有睡著。

但這其中卻不包括白歌。

白歌這一夜睡得格外的沉,許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耗費心力,也或許是她身體被折騰的厲害,反正在簡單填飽肚子之後,總感覺疲憊不堪的她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日快晌午時分。

許是小招覺得她這些日子不好過,便一直沒叫醒她,任由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白歌被小招侍候著簡單洗漱一番,又喝了一碗苦的要命的補氣湯藥,才坐到桌前用午飯。

正吃著,邊聽小招猶猶豫豫的道:“姑娘,我剛剛去廚房的時候聽說大姑娘昨晚上發了急症,連夜請大夫上門了。”

白歌挾菜的手頓了下,有些疑惑道:“前日不是已經請太醫看過了麼,怎麼竟是病得更重了?”

小招搖搖頭,她也不太清楚,不過是聽下人們說起來才知道的。

白歌一邊心中思量,一邊慢慢吃完了飯,在屋裡枯坐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戚白玉。

不管自己和戚白玉的關係實際上有多少恩怨,明麵上自己也是因著戚白玉才住在這謝府的,她病的重自己不去探望,不管是在謝府的主子們還是下人們看來,心裡都會泛嘀咕的。

白歌喚來小招,簡單拾掇了發髻,趕著太陽還未落山,換了身衣裳便往玉漱院行去。

玉漱院。

空氣中的藥味比前兩日更濃了,白歌一進去便被這味道嗆的想吐,她這兩天也在喝太醫開的藥,聞著便能想起來那藥湯苦澀惡心的味道來。

院子裡的丫鬟見了她,行禮問候了兩句,便將白歌引入屋內。

白歌走進去,見雲香正在服侍著戚白玉喝藥,半坐起來的戚白玉臉色看著比前日她見到的還要難看許多,臉色蠟黃裡透著淡淡的青。

戚白玉見了她,似是被湯藥嗆到了一般,忽然彆過頭去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白歌被她這般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撈起旁邊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過去。

戚白玉仍舊咳個不停,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咳出血來。

雲香趕緊接過白歌遞來的水杯,要往戚白玉唇邊送,卻被戚白玉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揮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