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琉灰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情況,很輕地歎了口氣,走下了講台,輕聲道:“你是在韻律上出了問題?還是哪裡有問題?”
在他看來,寫詩似乎是極其簡單的事情,他好像完全無法理解我的迷茫。
我猶豫了許久,才道:“我隻是不明白,什麼叫詩歌。”
許琉灰蹙眉,“什麼?”
“我沒有什麼特彆想說的感情,也沒有什麼感慨,這世界之於我,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我看向許琉灰,開始草一個缺愛厭世的人設,“您說世界總有許多美的可以去讚頌,亦或者是醜惡的可以去批判,又或者是隨心去捕捉腦中的畫麵。”
許琉灰傾身,耳邊的發垂在臉頰旁,黑色的眼睛中有些複雜,“所以呢?”
我道:“我腦中除卻空白,什麼也沒有,我感知不到有什麼醜惡的亦或者美好的。我隻是覺得,一切都過於普通,沒有什麼不能接受,也沒有什麼值得抵抗。”
許琉灰抿了下唇,歎了口氣,“怎麼會這樣呢?我並不覺得你會是個性格遲鈍的人,會不會是心情不好?”
“我隻是,感覺不到。”
我垂下頭。
下課的鈴聲適時敲響,嬉笑打鬨的學生們也紛紛提交了這次的課堂作業,結伴離開,一時間便隻剩下了我和許琉灰。
我道:“對不起,我寫不出來,課堂作業的學分您直接扣掉吧。”
許琉灰沉默了許久,道:“中午了,先吃點東西吧。”
我抬頭看他,卻看見他露出了很淡的笑,“走吧,我請你吃點東西吧,畢竟你也是我的課代表和助教了。”
我咬牙,“可是我昨天才這麼麻煩許老師了,我不想……”
“沒事。”許琉灰已經拉著我的手腕,將我帶了起來,“正好我和你說一下,我後麵幾堂課,需要你作為助教負責的任務。”
我便跟著許琉灰一路走著,到了教師專用的餐廳。
許琉灰比我想象中的更大方一些,點了許多菜,即便我最後已經快吃撐了,他仍然給我夾了不少。
我有些不解地望著他,他卻略帶憂心地道:“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還是多吃些比較好。”
我道:“謝謝許老師,但我已經吃飽了。”
“再吃一些吧。”
許琉灰又夾了一些。
我:“……”
這人根本不聽人話的。
等我和他從餐廳離開的時候,我說不出話了,感覺食物已經頂到了喉嚨。
我知道許琉灰是個較為濫好心的人,但是無法理解,為什麼他的濫好心在我留宿一夜後驟然變得這麼……奇怪了。
難道是昨天晚上,我假裝睡著了拉住他的手激發了他的父愛屬性?
啊這,這也不合理啊。
許琉灰帶著我去了學校的圖書館,告訴我他有時候需要的參考書大概在哪些位置,如何用編碼查詢圖書館係統,我的執勤時間在什麼時候。
在囉囉嗦嗦之後,我有些犯困,卻感覺他很輕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驟然驚醒,看見許琉灰搖頭,手裡捧著幾本書道:“不可以這樣,這些事還是比較重要的,不過如果你想休息的時候,我可以給你開個假條,你好好休息下。”
我:“……”
我終於忍不住了,用力擠著茫然無措又受寵若驚的表情,看著許琉灰。
許琉灰的眼神柔和了些,“怎麼了?”
我道:“許老師,您對我很好,隻是我很害怕讓您失望,也不知道為什麼您對我這麼的好。”
“……昨晚的時候,你抓住了我的手。”許琉灰有些悵然地笑了下,話音也變輕了,“我感覺你的父母或許並不是那麼關心你,才讓你那麼缺乏安全感。”
我立刻冷著臉,道:“許老師,我並不覺得我缺失的東西一定要從您這裡獲得。”
許琉灰仍是那副溫和的樣子,隻是話音壓低了些,“不,正相反,我並非你想象中的那麼無私。我隻是在今早的時候,突然感覺如果我能有個孩子的話,我會過得更加開心些。”
……不對勁。
他這話說的,實在有些怨夫。
我立刻也露出了迷惑的神色,“許老師在我眼裡是個精神生活十分豐富的人,不瞞您說,因為我是個omega,我十分恐懼被標記,也十分恐懼成為孩子的家長。其實我十分羨慕您,有個不強求擁有孩子的伴侶,可以不用憂心於讓孩子占據生命中的重要時刻。”
許琉灰的眼神閃爍了下,臉上浮現出點笑,但那笑卻總是帶了點譏諷。當我捕捉到他臉上的譏諷時,他的麵上卻又恢複了那種帶著點淡笑的,富有學者氣息的表情。
他道:“可是隻有孩子才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啊,伴侶總有一天會因為各種原因分離。孩子不一樣。”
許琉灰笑了下,用手捋了下我的頭發,將我額前的發絲捋到耳邊。
他又道:“孩子始終是未來的希望,也是未來的寄托,更是一種意誌的傳承。如果我有個孩子,我會讓她過得更好,我會親自教育她,將她培養成更好的人。”
我心下一沉,沒忍住往後退一步,有些愕然地看著許琉灰。
許琉灰卻笑著看我,“陳之微,你今天玩那個小畫的時候,讓我覺得,你很像我想要擁有的孩子的模樣。”
我:“……?”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