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此刻,她雖然被田棠撞了一下,卻也沒有生氣,隻是認真看了看她,問:“你有沒有撞疼?”
田棠一下子就紅了臉。
“沒有,抱歉白總監,是我沒有看路。”
白之微見她沒事,就淡淡一笑,然後便對上了程意心的目光。
兩個人四目相對,程意心也淺笑:“白總監好。”
白之微顯然還記得她,很親和誇了一句:“你煮得咖啡很好喝,手藝不錯。”
雙方客氣一句,便擦身而過。
田棠看著她窈窕婀娜的背影,眼睛裡閃著八卦的光芒。
在她們身後,白之微也頓住了腳步。
她回過頭,看著程意心的後背,目光在她那雙當季新款鞋子上頓了頓。
表情瞬間有些變化。
田棠拽了一下程意心的胳膊,等兩個人來到露台上,田棠才呼了口氣。
“白總監可真是漂亮。”
程意心跟她一起坐在藤椅上,把手裡的食盒遞給她。
田棠也給了她一瓶鮮牛奶,兩個人邊吃邊說。
“不過最漂亮的還是我們心心。”
程意心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胡說什麼?”
田棠咬了一口香濃的軟歐包,忍不住感歎:“這是你家裡人的手藝,做的真好?”
程意心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家背景,於是就說:“是家裡的親戚做的,她最擅長做烘焙。”
田棠狠狠吃了半個軟歐包,才看向程意心:“心心,你知不知道小顧總和白總監的事?”
程意心心裡咯噔一下。
這幾天家裡事情多,她一時間倒是忘了白之微還是顧定澤的“青梅竹馬”,現在田棠提起來,她才又把前幾日的記憶翻找出來。
程意心握了握手裡的熱牛奶,輕聲說:“好像是聽說過,具體就不清楚了。”
她的聲音很輕,糅雜著清晨溫柔的風,沐浴著頭頂燦爛的陽,讓人不自覺就放鬆了精神。
“我也是聽說的,不知道真的假的。”
田棠笑笑,興致勃勃說:“據說白總監家裡很貧寒,但成績優異,隻可惜讀到高中就要讀不下去,正好當時鼎羿集團資助貧困生,選中了白總監,白總監才能繼續讀書。”
“當時做主操辦資助貧困生的人就是年輕的小顧總。”
“好像當時顧總剛上大一,為此親力親為,還特地去了幫扶的幾個學校慰問。”
這件事程意心隱約記得,但記憶不深,現在田棠說起來,程意心才想起當時顧定澤好像是忙了兩周。
田棠沒有看到程意心的表情,她自顧自說:“聽說那時候白總監就特地找到小顧總,感謝他的資助,說自己一定會好好讀書,報效鼎羿集團。”
“但小顧總卻說不用,隻要你好好讀書就好。”
她忍不住小聲尖叫:“多麼偶像劇!”
田棠把一整個軟歐包都吃了下去,喝了口牛奶,才繼續說:“然後就是浪漫的大學生活了!”
程意心雙手一緊。
浪漫嗎?
“聽說因為敬仰小顧總,白總監特地選了跟小顧總一樣的專業,考到了小顧總的大學,做了他的直屬學妹。在大學裡她一直跟小顧總選擇同一課題,一起做學術,很是親近。”
田棠話語裡有些羨慕。
“啊,大學,校園和青春,年輕的少男少女,多麼美好。”
是,確實是很美好的。
程意心垂下眼眸,滿心都是酸澀。
確實,無論怎麼看,白之微跟顧定澤都更般配。
————
八歲之前,程意心一直都是家裡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她家庭富裕,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很恩愛,對她也是寵愛有加,那個時候的程意心一直都是無憂無慮的。
直到那一場車禍。
她不僅失去了母親,還失去了父親。
那一段被父親冷暴力的經曆,讓程意心一下子就沉默下來,即便被爺爺奶奶帶回了家,溫柔教養她長大,她也再不會變成曾經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了。
小小年紀,她就已經被迫長大。
程意心十二歲的時候,她父親再婚了。
再婚的繼母當時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很年輕,也很漂亮。
程意心也隻是逢年過節同她能說上兩句話,大家都是流於表麵,並不往心裡去。
因為有爺爺奶奶專門照顧她,所以她的繼母也不用對她操心。
十三歲,她有了一對弟妹。
那時候程意心便意識到,父親擁有了新的家庭,他更不隻是她一個人的父親了。
即便那棟溫馨的彆墅裡有她的房間,可她依舊是那個家的客人。
十六歲的時候,爺爺過世了。
當時父親很擔心奶奶,便接了兩個人回家去住,在那個家暫住的半年裡,程意心更沉默了。
心裡明白是一回事,但那種打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生疏和冷漠,才讓人徹骨寒冷,夜不能寐。
無論發生什麼,父親總是忽略她,即便她就站在父親眼前,他也從來不跟她多說一句話。
可他對繼母,對她的弟弟妹妹,卻又是好丈夫,好父親。
那種反差,讓程意心難以忍受,痛苦不堪。
還是奶□□腦清醒,住了半年之後就迅速帶著她搬回了屬於她們自己的半山彆墅。
並且在她十八歲的時候,奶奶直接要求父親把屬於她母親的那一份股份過到了她的名下。
大概因為年少時候的遭遇,讓程意心的性格細膩敏感,且總是很自卑。
就如同此刻。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她就是會下意識同白之微比較。
程意心沉默著,就聽到田棠說:“我猜,白總監可能喜歡小顧總。”
程意心抬起眼眸,用那雙漂亮的杏圓眼睛看向田棠,眼神頗為專注。
田棠有點不好意思。
背後議論彆人總是不好。
但工作實在太無趣了,擺在眼前的八卦實在讓人動心,再說程意心一貫都是守口如瓶,她的人品田棠是很認可的。
田棠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我聽市場部的同期說,白之微開會三句話不離小顧總,把他當神明一樣供奉著。”
“你想啊,她在MG都做到了市場部副總監,毅然決然跳槽到我們鼎羿,雖然升為了部門總監,可鼎羿跟MG的區彆大家都知道,她這屬於平跳。”
“不為小顧總,難道為了鼎羿集團的助學金恩情?”
鼎羿集團幫著貧困生,沒有同貧困生簽訂特彆協議,不需要他們畢業之後為鼎羿集團效力,所以白之微無論去哪裡工作,都沒有任何問題。
她放棄發展更好的MG,轉而投入鼎羿,不為那些其他的,那就隻能為了人。
田棠說:“白總監說,當年他們讀書的時候,小顧總很照顧她,有一次她生病,小顧總還陪著她去了一趟校醫務室,因為知道她貧困,所以還幫她墊付了藥費。”
田棠用力忍住才沒有尖叫。
“心心啊,這是多麼標準的偶像劇劇情?”她磕得有點上頭,臉頰紅彤彤,像個小蘋果,“灰姑娘和白馬王子,這人設多麼標準。”
程意心嘴裡喝著香甜的鮮牛奶,可心裡卻泛著一層又一層的苦澀。
“是啊……”程意心聲音有些惆悵,“確實是挺般配的。”
田棠跟程意心說了好一會兒八卦,這才心滿意足,跟她一起回到了工位上。
上午的工作,程意心有些不太能集中精神。
她總是忍不住去想顧定澤對白之微的關心,對她的幫助,那些事,聽起來就很浪漫。
因為跟顧定澤認識的時間太久了,時間如水一樣往前奔湧,現在若是讓程意心說出顧定澤最打動他的點,大抵也隻會說十六歲那一日,顧定澤對她的安慰。
她不善言辭,若是讓她繪聲繪色說出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大抵說出來就成了日常故事,沒有任何波瀾。
即便他們已經結婚,即便有過夫妻生活,可那又怎麼樣?
如果能喜歡她,顧定澤早就喜歡了,不會等十年。
十年,太漫長了。
程意心坐著坐著,就又忍不住發起呆來。
直到蘇菲亞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程意心才回過神。
蘇菲亞沒多說什麼,隻是說:“那邊的臨窗會議室小顧總正在開會,漫漫在做會議記錄,你去給上一次茶水。”
程意心忙起身,說:“好的菲亞姐。”
蘇菲亞吩咐完工作,難得沒有走,站在那上下打量她。
程意心有些窘迫,正想承認走神的錯誤,就聽蘇菲亞說:“若是身體不好就請假,不用強撐著來工作。”
說罷,蘇菲亞對她點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留下程意心愣了愣,有些沉悶的心情恢複了許多。
她去茶水間準備了熱茶,然後就端著敲了敲會議室的門。
“秘書處送水。”
裡麵很快傳來吳漫漫的聲音:“進來吧。”
程意心推門而入,身姿挺直,走路一絲不苟,目不斜視。
她餘光所見,在小會議室開會的除了顧定澤,還是有市場部和廣告部的領導們。
白之微就坐在顧定澤的右手邊,麵容很是沉靜,整個人看上去都很專注。
程意心強迫自己專注工作,她先給顧定澤續上茶水,然後就依次倒茶。
會意並沒有因為她的進入而停下來。
正好顧定澤問到了白之微,白之微就利落回答起來。
“小顧總,我認為在銷售這一塊,可以做出新的方案,我已經有了想法,回頭會加急寫出計劃書呈交總裁辦,”白之微口齒清晰,神情自若,很是氣定神閒,“那兩個項目因為工程延遲,已經拖慢了廣告部那邊的宣發,那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在銷售上做文章,反正地基沒打完,不如配合廣告部重新出一個規劃方案,看是否能做出新的建設方向。”
白之微說得很好。
就連顧定澤都抬起眼眸,認真看向了她。
程意心此刻已經給最後一個人倒茶,就聽到顧定澤嗓音沉沉響起:“白總監的計劃很好,趙總監,你好配合白總監。”
說到這裡,顧定澤頓了頓,認真看著白之微說:“白總監,辛苦你了。”
白之微優雅一笑,麵容上帶了幾分明媚和開朗。
“這都是當年在學校時,小顧總用過的方案,我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要說厲害,還是小顧總厲害。”
白之微的回答非常到位,親近裡帶著恭維,讓人如沐春風。
程意心抿了抿嘴唇,心裡越發頹喪。
就在這時,顧定澤難得回了一句:“那也是你學習的好。”
另一邊,廣告部的趙總監也跟著恭維:“兩位不愧是商大畢業的高材生,學長學妹一起相識多年,彼此之間就是熟稔。”
趙總監意味深長笑笑:“白總監能來鼎羿,是鼎羿的福氣,也是小顧總的福氣。”
白之微被他這麼一誇,難得紅了臉。
“趙總監謬讚了。”
在一片其樂融融,心照不宣的氣氛裡,程意心安靜無聲退出了會議室。
她忽然覺得很累。
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到底再堅持什麼?是不是因為她不夠優秀,不能成為顧定澤的左膀右臂,所以無論她多努力去愛他,對他好,都沒有任何用處。
也最終得不到任何回應。
曾經的她覺得即便沒有回應,她也能甘之如飴,甚至還幻想過兩個人一起白頭偕老。
但現在,程意心動搖了。
聽到他同白之微的那些“動人故事”,親眼所見他誇讚白之微,她心底的自卑和不安終於狠狠發酵出來。
十年都沒有成功,是不是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
那她還有必要堅持嗎?她還堅持什麼?
或許,她應該放棄了。
她離開這裡,離開顧定澤,才是對兩個人最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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