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翻過幾頁,皆是相似的故事,也不知是杜撰,還是當真確有其事。
江明霽把書合上,垂眸看宜嘉,見她眉目一派天真稚氣,開口問宜嘉,“這書誰給你的?羅先生?還是你房裡的媽媽?”
“都不是,是方才祖父給的。”宜嘉搖頭,神色透著些許茫然,“二哥,怎麼了?”
因為是祖父賞的書,她才一拿到手,便急急忙忙地看了。隻是這書太難了,她看了會兒,仍是一頭霧水,什麼都沒看懂。
江明霽下意識地蹙了下眉,但見宜嘉望著自己,卻又緩緩舒展了眉心,恢複了往日裡的神態,他把那書收起來,神情鎮定地道,“你尚年幼,還不到看這書的年紀。這書我替你收起來,等你長大還你。”
宜嘉聽二哥這樣說,也沒懷疑什麼,乖乖地應下,“好。”
看宜嘉乖乖應下,江明霽又從多寶閣上找了幾本遊記和山水誌給她,道,“日後若想看書,便過來拿。”
宜嘉乖乖點頭。二哥給的遊記,比祖父給的書,卻是有趣多了。且也不晦澀難懂,她偶碰到讀不懂的地方,便拿去問二哥。
因這些書讀起來有趣,短短幾日,宜嘉倒比先前還多學了不少字。
日子一日日地過,祖父回來後沒幾日,便到了除夕。
這一天,江家上下格外地忙碌,連宜嘉這樣的孩子,也不例外。早早便被董媽媽叫起來,梳妝打扮好,跟著長輩們一起拜了宗祠,忙忙碌碌到中午,回鹿鳴院草草用過午膳,小睡片刻,便又被叫了起來。
除夕夜,按舊例,江府各房要聚在一起吃家宴。
江家在河間府是有名的大戶,因是書香門第、官宦府第,便格外注重名聲些。臨近年關,便設了粥棚救濟貧苦百姓。年三十這日,江老太爺還會帶著兒輩孫輩,親去粥棚施粥。也因此,江家在河間府的名聲,一貫極好。
宜嘉到了鶴柏堂後,衛媽媽便把她領到暖閣,同堂姐妹們一起玩。丫鬟拿了彩繩和一匣子蜜蠟珠子來,給宜嘉她們打絡子玩。
宜嘉一根絡子剛打完,就聽見外間傳來嘈雜聲響。
過了會兒,便進來個丫鬟,道老太爺施粥回來了。幾個媽媽便抱著宜嘉她們,去正堂吃家宴。正堂中擺了兩桌,宜嘉他們是小輩,便是單獨的一桌。
她被媽媽抱著到凳上坐,過了會兒,便見二哥過來了,她眼睛驀地一亮,欣喜地喚了聲“二哥”。
江明霽在她身旁坐下。
宜嘉看了眼二哥,笑得眼睛彎彎的。這是她最高興的一個年了,從前除夕,祖母總是很忙,她便由媽媽陪著。家宴也是,三姐姐和四姐姐都有兄長陪著,她卻都是一個人。人再多,總是覺得孤孤單單的。
可今年不一樣了,她有二哥了。
江明霽見宜嘉兩手托腮,笑得眉眼彎彎,腳也高興得晃來晃去,一向隻覺得過年麻煩的他,竟也有些被小家夥的情緒所感染。連周遭喧鬨的說話聲,也沒那麼令人厭煩了。
用過家宴,夜裡還要守歲。宜嘉他們這些孩子們,便被帶到花廳去。
宜嘉被姐姐拉著玩牌,玩了許久,小荷包裡的金花生都輸光了,她倒也不心疼。
倒是江宜樂,見宜嘉總是輸,江宜珠那邊的金花生都堆得一大堆了,撇撇嘴,把牌一丟,道,“不打了,也沒什麼意思麽……”說著,看見花廳另一側,府裡郎君們正在下棋,便拉了宜嘉的手,道,“走,我們去看二哥三哥下棋。”
宜嘉倒是無所謂。她有些困了,過去後,見二哥正在跟二房的堂哥江明恒對弈,便選了個挨著二哥的位置坐。
她打了個哈欠,沒瞧見三姐姐江宜樂見她自覺地挨著二哥坐後,愣了下,還是沒敢過來找她,在對麵坐下了。
棋盤密密麻麻的都是棋子。
宜嘉年幼,還沒開始學棋,也看不出誰占了上風,黑棋白棋,看得她越發地困了,不知不覺中,眼睛就闔上,腦袋一沉。
江明霽早就發現宜嘉困了,一心二用著,漫不經心同江明恒下著棋,一邊瞧著宜嘉。
看她長長的睫毛顫啊顫,一副犯困卻又努力堅持的模樣。最後還是沒抵擋住睡意,腦袋一歪,軟軟的臉頰,靠著他的臂膀,就那麼睡了過去。
唇邊不由浮了一絲笑意。
看宜嘉睡熟了,江明霽把手中棋子,放回一旁的青白釉棋甕中。
江明恒正苦思下一步往哪裡下,見他棄子,微微一愣,卻見江明霽看向他,淡淡地道了句“三弟贏了,恭喜”後,便抱著睡著的宜嘉,起身出去了。
人都走遠了,江明恒才回過神,看著那棋盤,愣是沒瞧出自己贏在哪兒,倒是江明霽的白子,誤打誤撞地,竟把他的棋眼都堵死了。江明恒丟掉棋,皺了皺眉。
大概是湊巧吧。
他怎麼會輸給江明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