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是在平安環境下長大的“天才”,一人是在萬千廝殺中走出來的男人。
兩人的境界相差之大,是永遠不能相提並論的程度。
禪院直哉看著距離越來越接近的禪院甚爾,大腦一片空白,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身體在極大的恐懼之下,已經喪失了所有行動能力。
數不清的冷汗從後背流出,不斷顫抖的雙腳訴說著主人此刻的恐慌與不安。
一步,二步,三步。
男人終於來到了禪院直哉的麵前,在男孩即將因極度恐懼而昏厥的前一刻,禪院甚爾擦過他的身側,腳步不變的繼續向前走著。
禪院直哉沒有回頭望向男人,他隻怔怔的呆在原地,大腦中不斷回放的,是男人經過自己時,那眸中的神色。
一片的黑暗與冷漠,裡麵沒有世間任何事物的倒映,包括正活生生站在男人麵前的禪院直哉。
男孩在此刻無比清晰的認知到,禪院甚爾不是因為一時心軟而放過他,而是因為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把禪院直哉放在眼內。
現在回想起來,從出現到現在,男人都未曾把目光放在禪院直哉這一位下任家主身上,在他眼中,男孩與空氣並沒有任何分彆。
“——禪院甚爾!”
不知過了多久,空間中傳來男孩憤怒壓抑的咬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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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殺禪院家隻是禪院甚爾仗著自己天與咒縛的強大肉|體能力,在瀕死之際作出的最後戰鬥,而在這場戰鬥中,本來已是強弩之末的青年傷勢又再次加重了不少,原本他可能還能夠多活幾天。
而現在,恐怕在數小時後,天與咒縛便會從此消失在人世間。
這個給禪院家帶來極大恐怖的男人,此刻正失力的靠坐在一個小巷的角落,不遠處便是城市熱鬨的人聲與燈光,明明隻是不到數十米的距離,卻像是兩個世界般,世間的光明永遠到達不了這處陰暗冰冷的小巷。
禪院甚爾把頭向後挨在牆壁上,幽深的眼眸淡淡看著小巷外街道的繁華,即便是將死之時,男人卻依舊如同休憩的獅子般漫不經心,平靜的等待死亡的來臨。
有些人誕生於世界的陰暗麵,他們自出生起,便承受著人類的厭惡、不屑、和漫罵。
弱小無力的他們隻能默默忍受,有時看著立於陽光下歡笑的人們,他們的內心會滋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
那是羨豔,以及身處地獄的人們對光明本能的瘋狂渴求,然而即便他們瘋魔了似的想要站到陽光之下,感受那從未有過的溫暖,現實的殘酷亦會立馬打散他們所有的美好幻想,到了第二天,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個沒有任何希望的黑暗世界。
沒有人把他們從這個絕望的漩渦中拉出來。
禪院甚爾望著小巷外人們臉上的歡笑,漆藍雙眸裡隻有一片平靜,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仿佛世間任何事物都不能在這片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掀起一絲漣漪。
隨著生命力的流失,青年的眼前景象逐漸模糊下來,耳朵亦開始聽不到聲音,五感漸失,尚且殘留的,好像也就隻有一絲微弱的觸感。
然而那最後的一絲感受,卻依舊是空氣中深入骨髓的熟悉冰冷。
這冰冷,二十年來,從出生到此刻的將死之際,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在身體即將因失力而倒在地上時,一雙手穩穩的接住了男人,然後扶著他回到原本的位置坐著。
一片漆黑之中,有什麼人捉住了他的手掌,反轉術式的力量從那相觸之處緩緩修複著男人重傷的身體,隻一會,禪院甚爾便從瀕死狀態中輕易走出,恐怕待反轉術式徹底完成之時,男人便又能回到天與咒縛的全盛之時。
禪院甚爾沒有把絲毫心神分給自己正在恢複的身體,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手上的觸感上麵。
纖長,柔軟,這是一雙女孩的手。
然而最讓男人怔神的,是那上麵的陌生溫度。
少女的體溫並不高,溫溫涼涼的,卻帶著一股讓人本能安心的舒服氣息,就像隻要她在身邊,世間的一切負麵能量都會隨之散去,而剩下的,就隻有天地間最純粹的光明。
禪院甚爾反手捉住少女,那手上的失控力度反映出男人此刻的極度不平靜。
那是長年身處黑暗的瘋子,在遇見此世最溫暖強大的存在時,不顧一切的拚死捉住,執拗得就像看見心愛之物的孩子。
隨著身體的恢複,疲倦感漸漸湧上大腦,禪院甚爾強行抵抗著本能的睡意,手上捉住少女的力度越發加大,似乎生怕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光芒會在他睡去後,從他手中悄悄遛走。
然而即便他努力抵抗,越來越重的睡意還是讓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最後,他不受控製的睡了過去,沉睡的男人大手依舊死死的攥著少女的手腕,在上麵留下了深刻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