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之後(十四)(1 / 2)

已是入春了。

這日,陽光正好,江三姑娘江清月親手熬了補湯給伯夫人,撲了個空,隻好把湯放那回去。

進了院子,還未進屋,還在小花園裡,江清月的大丫鬟靈芝就忍不住給主子抱不平,“姑娘大半夜就起身熬得上好的益母黃芪鳳玉湯,這不說得上一句好吧,連夫人麵都見不上。”

江清月連忙抓住靈芝的手臂,說:“這話誰教給你的?”

江清月今日戴著的是點藍魚鱗紋金護甲,靈芝被掐得手疼,卻不敢露出本分,隻小心地回:“沒……沒誰,隻奴婢心疼姑娘。”

江清月臉色這才好了些,淡淡地睨了一眼靈芝,說:“我孝順母親,這是分內的事,切莫胡說。若要再讓我聽見半句……小心你的舌頭。”

靈芝也知自己失了輕重,趕緊跪下,“是,奴婢知錯。”

靈芝表忠心的動作匆忙,那背後正是一叢叢的白茶花,便驚起了一群宿在花叢中的蝴蝶。一隻單薄的白色小蝶被同伴撞得東倒西歪,一不留神,就被花枝被刺穿了翅翼,無聲的墜入水窪裡。

江清月看著這一幕有點失神,臉上神色明明滅滅,與平日裡那個無憂無慮活潑天真的小姑娘相去甚遠。

主子又如此了。

靈芝覷著江清月的違和的表情,趕緊低下頭,沒再動一下。她是怕這時候的姑娘的,姑娘每做8出這等表情,便是心情不好了,她是打心底裡發怵的。

過了一會兒,靈芝的膝蓋都開始發酸,頭頂上才傳來江清月平靜的聲音,“起吧。”

靈芝謝恩,揉著發酸的膝蓋一瘸一拐的跟在江清月後麵。

進了房,江清月叫走了屋裡打掃的丫鬟,坐在四角桌旁的凳子上,叫來靈芝,說:“二姐姐那裡如何了?”

靈芝回:“這前些日子北亭侯親自上門提親,老爺定了個吉日,日子挨得緊。二姑娘這幾日應是在準備婚事吧。”

這北亭侯說的便是雲容了。老侯爺平反,皇帝大概也是補償的意思,直接讓雲容襲了爵,成了京城中最年輕的侯爺,沒看到那能做他爹的沈意他親老子還做著世子呢嗎。

新上任的北亭侯也是重情的,第二日親自上門來求娶二姑娘了。

那抬進府門的那些聘禮,過了這麼些日,也仍為京城人樂道。不說外人欣羨,就連伯夫人都樂得好幾日嘴角都壓不下去。

“北亭侯的親事啊……我這二姐姐,命還真好。”江清月似感慨似歎息地說道。

“可不是。北亭侯一登門,夫人就張羅上了。”靈芝口氣中帶著些不平語不屑,她知道主子最愛聽。

“二姐姐這回的親事日子匆忙,是要抓緊些。”江清月笑著說:“到底是夫人的親閨女兒,這婚事就是看重一些,忙得連個麵都見不上。”

這話就有點埋怨的意思了。

靈芝垂目,她家三姑娘雖是個庶出的,但卻最是要強。彆人不知道,她這個大丫鬟再清楚不過了。

靈芝寬慰她,“二姑娘婚事曲折,夫人操點心也是正常。”

“婚事曲折……”江清月從鼻子裡哼氣兒,“這先頭雲家大難,父親就求了一門國公府的親事,還是嫡長孫。我這好姐姐看不上,父親二話不說退了親,府上為了全她名聲,讓她在閣樓上混個一年半載說是為宮中娘娘祈福。貴妃娘娘說了,等兩年風聲小了,就親自求皇上做主嫁到江南豪門去……”

這說著說著就心海湧動,翻出無數委屈來,她覺得此刻自己就是那隻被刺破翅翼的蝴蝶,江清月留下淚,泣道:“這還沒怎麼呢,那雲家公子不知怎麼就翻了身,成了侯爺。不僅如此,還因為她的‘忠貞不移’,甚為感動,居然在宮中同皇帝貴妃起誓,此生僅她一人。你說,她江瑤華命怎這麼好!”

“為什麼……”江清月手成拳砸桌麵,“砰,砰——”的好幾下。

靈芝立馬握住江清月的拳頭,也跟著流淚,“姑娘這是做什麼,你心裡不順不高興的,打奴婢便是,為何要作踐自己啊!”

江清月的力氣如何也比不過靈芝一個丫鬟的,抽了幾下抽不出來,也不做無用功了,隻說:“靈芝,你說,我要是夫人肚皮裡爬出來的該多好啊。”

“姑娘……”靈芝不知道該怎麼說。

古往今來,嫡庶有彆,姑娘是庶出,自是比嫡出的二姑娘矮一頭。若是隨遇而安,與世無爭的還能過得自在些,但姑娘處處爭強,又愛權勢,自然處處不得心,找罪受。

姑娘是聰明的,知道女子想要拿到權勢,夫家最為關鍵。那時二姑娘還在“禮佛”,姑娘便每日去夫人那裡儘孝。這也是謀劃著二姑娘可能沒希望了,伯府若再想與京中權貴聯姻,那隻有從庶女中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