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帶你裝逼帶你飛
簡淮寧坐在化妝鏡前，被妝發組的幾名妹子團團圍上來，碰臉頰，碰鼻梁，碰眼睫……
柔弱無骨的溫軟小手們在她臉上糊來糊去的，還有癢癢的小刷子在到處掃……
簡淮寧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仰，渾身繃緊——實在是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出手把嬌小的妹子們給一把推飛到天邊去……
之前做古裝造型盤發髻，換衣衫，倒還沒什麼，她身為一個古人，很習慣，起碼比現代服飾更習慣。
但是……“對鏡塗胭脂水粉”這件事，她真的是好久沒有經曆過了。
上一次，還是長姐出嫁前。
因為長姐在家繡嫁妝憋悶得慌，用糕點騙來才六歲的幺妹，把她按在妝奩前，盛裝打扮了一通。
那時簡淮寧才六歲，滿心滿眼裡都是長姐手中的白糖糕，被化成了個喜慶的年畫娃娃也不在意。
可惜，盛裝出嫁的長姐，第二年便因難產去世了，母親因喪女悲慟過度，同年病亡。
無人照料的幼女簡淮寧，卻不肯寄居京城遠親家中，硬是執拗地偷偷藏進了箱籠，出了京城百裡路，才被父親的親兵發現，隻好將她帶去了西北戍邊。
父親未再續弦，兩位兄長尚未正經成親，從此簡淮寧十幾年的人生裡，再無親密的女性長輩陪伴。
她成天舞刀弄劍，騎馬打獵，動不動就汗流浹背，風沙洗麵的，貼花黃做什麼，多麻煩，反正也沒有哪個丫鬟嬤嬤敢管她的。
所以……此刻被一群年輕的妹子們圍著化妝，簡淮寧感歎，真是好不習慣啊……
正在給簡淮寧細細化眼妝的丸子頭化妝師，原本被她昨天持劍殺氣騰騰的印象影響，下手不知道有多麼小心翼翼，膽戰心驚。
但化著化著，丸子頭姑娘發現，怎麼閉著眼正在被刷睫毛的簡淮寧，身體比她還緊繃，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聞聲簡淮寧睜開了眼，掃到了鏡中仍舊有些陌生的自己，然後將疑惑的目光轉向憋不住笑容的丸子頭姑娘。
丸子頭姑娘抿著唇笑，膽子也變大了，輕聲調侃道：“昨天看你用劍把彭瀚打得站都站不起來，我本來還挺怕你的，可是怎麼你比我還僵硬啊~”
好吧，簡淮寧微微放鬆了下身體，對著丸子頭姑娘釋放了一個善意的微笑，回應道：“怕我乾什麼，我又不會打你們。”
化妝鏡前原本的一片沉默安靜，被開始對話的雙方打破，幾個妹子們意識到簡淮寧並沒有什麼明星架子，也不是什麼隨時暴起的殺傷性武器，開始輕快地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你有什麼喜歡的粉底品牌嗎？我這裡什麼都有的，可以選你習慣用的。”
“你喜歡哪個色號呀？你皮膚白，這個是不是比較襯你？”
……
簡淮寧：“……”
觸及到知識盲區了，不好意思。
她恢複兩眼一閉的狀態，選擇不聞不問，表態道：“隨你們，我都行。”
妝發組歡欣鼓舞，好耶！真好說話！好多明星對自己的造型都有諸多苛刻的要求，這個粉底不行，那個品牌不好的，沒想到簡淮寧這麼平易近人！
男主演就在同一麵大化妝鏡前做著古裝長發造型呢，透過鏡麵，時澈疑惑地把目光落在了鏡中緊閉雙眼、渾身不適的簡淮寧身上。
簡淮寧一點都不像裝出來的，所以時澈異常費解。
她作為一個十六歲就勇闖娛樂圈，上過不少綜藝，拍過古裝電視劇，還隆重出席紅毯的女明星，麵對化妝如此緊張……
這真的正常嗎？
看她這僵硬抵抗的樣子，好像化個妝，比毫無安全措施，在雪山崖壁上飛走，還更危險似的。
整個化妝過程中，簡淮寧乾脆就閉目在腦中模擬昨天見識的昆侖劍招當養神了。
等到丸子頭姑娘最後輕輕撲了一層蜜粉定妝，歡快地說道：“全部化好啦！”，簡淮寧才睜開雙眼。
一睜開，就在化妝鏡中捕捉到了時澈帶著疑惑的凝視目光。
不過嘛，既然女主演替身的妝化好了，那說明男主演也差不多快進階成古代劍客了。
短發現代美人重新變成了長發古代美人，簡淮寧的眼睛不難受了，便沒有特意避開鏡中反射過來的疑惑視線，而是迎著對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時澈：？？？
他更疑惑了。
之前一見到他下車，簡淮寧眼裡啪一下子就熄滅的光，現在啪的一下子，又亮回去了？
簡淮寧從鏡中打量了一下身上還沒有潑“番茄醬血痕”的乾淨劍客，發現他昨夜的傷口原來並不都是偽造的。
手腕上有一處劃出的新傷，右耳後到下頜骨還有一處陳年舊傷，多年未褪，可見當初傷得還挺重。
這道傷口算不上是破相，但也讓他俊秀的五官不再完美，帶了些鋒利之氣。
但簡淮寧見慣了傷疤，倒覺得這樣的長相，比毫無瑕疵的樣貌更賞心悅目些。
也比昨天夜裡，那種渾身淌血，卻又處處傷口都顯得精心設計的樣子，要更真實、更帶感些。
但主角將占據大半部電影的戰損造型，無疑是導演和妝發團隊好不容易才敲定的，既不可能放棄，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塗好的。
女主演的武替已經被打扮好了，男主演本人還在被特調番茄醬血液醃製。
簡淮寧無意在臨時大棚裡躲風取暖，比起看化妝，她更喜歡看雪山，便和工作人員一起先去了外景地。
這會兒太陽還未完全落下，但夕陽的光線也很黯淡微弱。
不過北坡平台上，熱鬨得不像野雪山，反倒是像個開工的大工地。
莫導想要拍出一個好看的打戲鏡頭，背後需要付出的努力著實不少。
崖壁兩側鋪滑軌，搭支架，調整打光。
攝影組、燈光組、道具組的工作人員滿場飛奔。
雖然還沒開拍，但動作組的人也不能閒著，今夜所有會被用到的踩踏支點，假石頭，峭壁凸起，樹梢枝頭，都得檢查加固。
萬一演員要是在雪山上打著打著，一腳踩空了滾下來，可不是鬨著好玩的。
全部布置妥當了，還得跟滑雪場似的，上去造雪，補雪，整雪，不能留下成串的臟腳印、灰雪水，留在鏡頭裡當瑕疵。
得是白皚皚的一片，看上去才漂亮。
劇組隻要一開機，為了節約預算，連一天假都不會放的，大夜戲之後也沒有補休，連軸轉。
底層的各組小助理們，臟活累活體力活都得乾，穿著厚厚的軍大衣，防滑的登山靴，貼著暖寶寶，咬著牙邁開腿，在陡峭的山壁上攀爬布景，本來也是常態了。
但今天……著實是有點不太一樣。
今天有個好奇寶寶，到處觀察，滿山出現，讓體力透支的小助理們，簡直是事半功倍，可以提前休息了！
最開始是個叫許瑤的攝影組助理妹子，她個子小，不足一米六。
好不容易進了大導的電影劇組，為了攝影夢想，一直在咬牙堅持，天天扛著幾十斤重的器材，往山頂上爬。
不小心打滑了。
這半個月來，她摔過不止一次，已經很有經驗。
就是這種看起來是雪，但其實已經被壓實的地方，最容易打滑。
因為每天都是夜戲，傍晚時光線不足，所以有時候看不出來。
但她走得慢，打滑也不要緊，先用身體護住器材，隻要器材沒事，人摔一下沒大事，反正穿得厚，頂多疼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