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可否道:“但怪就怪在此處,即便是最厲害的武林高手,進出屋子殺人之後,也該留下痕跡才對,尤其凶手割下了秦大人的頭顱,還把頭顱帶出掛了起來,而案發現場滿地鮮血,但秦大人周身卻是一點兒人為痕跡也難尋,最重要的是,秦大人遇害最近的窗戶被分成了四個尺來寬的窗格,成年之人能勉強鑽出,但鑽出之時,須得費一番功夫,但我們檢查過窗戶內外,以及樓閣外牆、房梁等地,其上灰燼蛛網完整無痕,皆無任何人為攀爬的痕跡……”
薑離驚訝道:“一點兒痕跡也無?”
裴晏點頭,“這棟樓坐北朝南,當日案發時,樓下正門守著四個武功不弱的護衛,府內其他主子則在摘星樓東南麵的花廳中用晚膳,晚膳之後,秦府三公子秦柯出門,沿著花廳外的廊道往摘星樓走,走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往上一看,便看到秦圖南的腦袋掛在四樓西南邊的簷角上,那簷角高挑,掛了顆人頭十分顯眼。”
薑離仔細往摘星樓看,裴晏道:“懸掛頭顱的簷角附近倒是發現了血跡,頂樓之上也有積雪損毀的痕跡,但找不到任何腳印,半個腳印也沒有。”
薑離聽得背脊發涼,那夜遙聽裴晏與姚璋辯論,她還不明白裴晏說的現場異樣在何處,今夜細致聽來,她才明白秦圖南遇害之詭異,“佛堂好似密室,凶手潛入密室殺了秦圖南,不僅毫無痕跡地離去,還把秦圖南的腦袋帶了出來,他能把腦袋掛在簷角,隻能是站在頂樓屋簷邊上,但又沒有留下腳印……”
這時,薑離又問:“案發現場沒有打鬥?”
裴晏道:“沒有明顯打鬥,也沒有劍痕刀痕,他們發現不對推門而入時,秦圖南俯趴在地,腿還挨著蒲團,人卻往窗戶的方向栽倒,其頭頸斷裂之處血流如注,將屋內地衣染紅了大片,屋內沒有打鬥,但有爭執痕跡,秦圖南不遠處的茶壺和茶幾傾倒在地,還有他禮佛的佛經也散亂一片,除此外,再無彆的痕跡……”
薑離驚道:“那便是有人闖入過。”
裴晏頷首,“最後見秦圖南的,是管家秦銘、秦家大公子秦耘與二公子秦楨,當時秦家二公子先見了秦圖南,沒多時,大公子秦耘也找秦圖南有事稟告,秦耘出來時,另外二人看到秦圖南已跪在了蒲團上,還吩咐他們,說晚膳之後讓秦柯去一趟,也因此,秦柯
成了第一個發現秦圖南腦袋之人——”
薑離沉吟片刻,“沒有從正門潛入的可能?或者,凶手會不會殺人之後到了二樓三樓躲藏,事發後再趁亂逃走?”
裴晏搖頭,“秦耘三人離開之時,佛堂的門被從外麵關上,那扇門有些年頭,門柱咬合不緊,需得用些巧勁才能關至嚴絲合縫,而事發之後,他們上去四樓時,那門和離開之前一樣關的嚴嚴實實,此外,事發後所有人一起湧入摘星樓,秦圖南的江湖護衛們也蜂擁而至,彼時一樓二樓三樓都有人,正門也一直有守衛,底下三層樓的窗戶也被封死,凶手根本無法才下三樓逃脫,四樓的窗戶是唯一能進出之地。”
薑離又道:“但窗戶不是隻能從裡麵打開嗎?”
裴晏道,“這也是古怪之處,秦府眾人闖入佛堂時,那鎖死窗戶的鐵銷掉在地衣角落,四格窗口,左下角的窗口大開,窗沿和牆上有少量血跡,但血跡不多,我們查問了秦銘,他說秦圖南不喜開窗,那窗戶常年鎖死,他上一次檢查鐵銷之時,已經是三日之前,而沒了鐵銷,那窗戶稍用力便可推開……”
薑離心驚道:“是有人用了機關?”
裴晏再度搖頭,“窗紙和窗框都完好。”
薑離隻覺奇怪極了,“那是有人提前取下了鐵銷?那便是最近三日內,有人潛入佛堂提前做了手腳?但即便如此,凶手來去之間毫無痕跡,還是無法解釋——”
裴晏點頭,“鐵銷是如何掉的我們還在查,來去無蹤這一點是如今的疑難之處,以及到現在還未確定凶器,秦圖南雖是被割頭而亡,但其斷頸處極高,身上也並無其他傷痕,而宋亦安驗屍之後得出的結論是,割掉秦圖南頭顱的不像是刃口薄的劍,而是疑似斷頭刀、殺豬刀一般的寬刃刀,凶手既使刀,便更不是沈涉川。”
此話讓薑離十分舒泰,她思緒一頓,忍不住問:“聽聞裴少卿和那位沈閣主乃是同門師兄弟,裴少卿相信沈閣主嗎?”
裴晏默然問:“信什麼?”
薑離道:“信他會不會來找秦圖南尋仇啊。”
裴晏想了想,實打實道:“按他仇殺此前七人的性子,隻怕他不會饒了秦圖南,但如今秦圖南為他人所害,他會不會來已不要緊。”
薑離心底暗哼,麵上隻道:“既然不是沈涉川,
那凶手多半也武藝不凡,聽聞拱衛司也在調查此案,想來不日便會有好消息。”
裴晏看著她,“薛姑娘關心此案?”
薑離一聽,連忙搖頭,“不過是和其他百姓一樣好奇罷了,我父親雖然與秦大人相識,但兩家並無深交,我也沒什麼好關心的。”
裴晏做了然之色,便道:“既是如此,那時辰不早了,薛姑娘早些歸家為好。”
薑離不舍地看了一眼摘星樓,案發現場近在眼前,但她卻沒個理由進去探看,裴晏說的再如何詳細,總也不及自己親眼所見……
她牽了牽唇,“是,天色不早,我該回家了,多謝大人滿足我好奇之心。”
裴晏老神在在道:“好說,姑娘幫了裴某數次,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
言畢,裴晏招手叫來個大理寺差役,令他將薑離送出薛府,薑離隨即福了福身,帶著懷夕往側門而去。
他二人一走,裴晏叫來九思,“去問問,看那蘇姨娘是怎麼想著請薛姑娘來看診的。”
九思眼珠兒一轉,“難道不是因為薛姑娘盛名在外?”
裴晏看他一眼,九思連忙應是,很快,又往蘇玉兒的院落行去,裴晏則先一步去往前院,死的是秦家家主,這靈堂便置辦在了前院正堂,秦圖南三個兒子都在此守孝哭喪,身體康健的幾個姨娘也披麻戴孝為他守靈,但守了兩日,幾位姨娘哭也哭不出,嗓子也喊啞了,裴晏走到靈堂之前時,幾人一臉麻木的呆跪著。
一刻鐘的功夫不到九思就從後院跟了出來,在裴晏身邊耳語兩句後,裴晏劍眉緊擰道,“果然如此……”-
回程的馬車上,懷夕道:“裴少卿既然願意給您講案子,您何不如直接向他提要求呢?反正前次的案子裴少卿也請您幫忙來著。”
薑離搖頭,“前次許我幫忙,皆與醫道有關,今次卻不同,我與秦氏素無乾係,若主動要求查秦圖南的死因,反而顯得古怪。”
懷夕道:“那也無礙,反正姑娘已有理由去秦府了。”
薑離頷首,“裴晏敏銳,有他在,我其實不擔心秦圖南之死會讓小師父背黑鍋,我隻是惦記著沈家的案子……罷了,徐徐圖之吧。”-
翌日臘月二十八,一大清早,長豐便來請薑離去主院。
吉祥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