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點頭道:“不錯,這樓裡當初是為賞景之用,並未鋪設地龍,因此隻在各房中準備了火籠,案發當日,是府裡管家秦銘提前半刻鐘燒了炭送上來的,若秦圖南不禮佛,這屋子便冷著,是因為太冷才死了?”
薑離搖頭,“這地衣極厚,衣蛾平日裡會鑽入地衣中,暖和起來才會出來。”
裴晏道:“蟲屍就在藥師佛近處的地衣之下發現,早間我懷疑過屋子裡出現過毒物,但搜查了半天,並未發現線索。”
薑離是掃視佛堂一圈,又上前去看地上的血跡和那一套碎裂的茶具,片刻,又起身看兩座佛龕上的香爐,裴晏道:“茶具、茶水和那夜的燃香我們都看過,並未發現
明顯毒性,你精通藥理,再仔細看看。”
薑離一時拈了殘茶來看,一時又拈起香灰輕嗅,但都搖頭,“的確無毒。”
說著,她又看向西側窗格,便見靠近窗戶的牆壁和窗框之上皆有血跡,且那血跡成不規則之狀,像是撒上去的,而非噴濺上去,倒是氈毯和地衣上血跡凝成硬塊,當是流血最多之處。
薑離忽然想到一事,“秦大人的頭顱是怎麼掛在屋簷上的?”
裴晏看向釋迦彌勒佛右側的牆壁,“秦圖南那日挽發髻於頂,又戴了一根銀簪,凶手將牆上的一道細長經幡扯下來,又胡亂地纏在他發冠銀簪之上固定,後又挽了個結掛在了飛簷上,已經查問過,經幡的確是佛堂內的無疑,而凶手打結打的十分粗糙,似乎十分驚慌害怕,但即便如此,屋子裡並無他留下的腳印、指印等痕跡……”
天氣嚴寒,地衣和氈探沁了茶水與血跡,被泡的發脹之後又凍成了硬塊,薑離避開血跡,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西窗之前,窗戶沒有了鐵銷,此刻一拉便開,刺骨的寒風洶湧而來,直令薑離呼吸一窒,她定了定神往外看去,先在三樓屋簷靠裡處發現了幾點血跡,再往西南看時,西南飛簷正下方亦有血滴。
從窗口到飛簷足有一丈來遠,若是窗口足夠大,武藝高強之人飛蕩過去不是難事,可如今怪就怪在窗口隻能容成年之人鑽進鑽出,武功再高強之人也需借力之處,可偏偏,窗框房梁窗沿之上毫無人之痕跡……
看著看著,薑離望著窗沿上帶血的冰淩微微一愣,再回頭一看,又麵露恍然,裴晏見之不對,走過來道:“想到了什麼?”
薑離不甚確定道:“如今天寒,門窗縫隙結霜是常有之事,但那得是在常年溫暖的屋子才易結,可按大人說的,這佛堂每天也就暖和一個時辰,不至於結冰淩才對,不過我又想,這裡倒了水,還有血跡,或許也能結。”
她看一眼距離堂門不遠處的銅火籠,又退後兩步看牆壁上的血色,那血跡沿著牆壁而下,顏色極淡,已經快乾涸,薑離又覺的有些奇怪。
裴晏上前來道:“這血跡應是凶手離開時在窗口蹭到,亦或是秦圖南的頭顱滴血滴上,這並無異常,但奇怪的是血色淡,且沒有凶手的指痕掌痕,我懷疑案發當日,這窗台之上也結了冰霜,冰霜化後淡了血色。”
薑離想了想隻覺有理,目光一轉,又往倒地的茶幾上看去,茶幾半人來高,其上本鋪著明黃桌帷,倒地之後桌帷也撒落在地,此刻與地衣一樣被染的鮮紅,她目光一瞟,看到茶幾之下飄著幾縷靛藍絲線……
她上前將絲線撿起,“這是何物……”
裴晏道:“是凶手綁縛秦圖南頭顱的經幡,他大抵撕扯的慌亂,將其中絲線勾了出來,那經幡我們已當作證物保存,其上的確有幾處勾絲。”
薑離了然,又將絲縷放回原處,“血跡最濃鬱之地在氈毯南側,這便是說,秦圖南乃是站在蒲團之處遇襲,而後向著西南一側倒下,當時他的腦袋掉在氈毯上……”
薑離更仔細的看,果然氈毯上除了血跡,還有幾星可疑的皮肉粘連其上,她看了一圈,又走向並無血跡的北麵,北麵靠牆放著一排擺放供品的桌櫃,裡頭放著不少香蠟之物,再一轉身,薑離看向蓋著鏤空銅罩的火籠。
火籠之內的炭火基本燒儘,她打開銅罩,拿起火鉗撥弄碳灰,看著看著,薑離忽然輕咦一聲,“這是什麼——”
裴晏上前來看,“炭屑?”
灰堆中出現了幾星燒焦的木屑,的確像劣等的未燒透的粗炭遺留,但薑離道:“秦府這樣的人家,不會買劣等的煙炭,這東西更像額外加進來的。”
此言一出,二人神色皆是一凜,薑離撚起焦末仔細聞看,擰眉道:“氣味兒有些怪,不像是木材,但我一時也分辨不出。”
她撚的指尖沾滿了黑灰,裴晏道:“不著急,你可帶回府中琢磨。”
薑離細究片刻仍無頭緒,便往四周看去,裴晏拿過半張油紙,薑離將炭末放入其中,正發愁自己滿手黑灰時,裴晏握著一方雪白的巾帕遞了過來。
薑離一愣看向裴晏,裴晏目色湛然道:“是乾淨的。”
薑離當然知道是乾淨的,她頓了頓,麵無表情地接過,將指尖黑灰用力地擦在白淨淨的絲帕上,又看著周圍道:“這回的凶手還真難辦,若真是武藝不凡的江湖人,這會兒隻怕已經逃了……”
“應該不是江湖人。”
裴晏語氣肯定,不複麵對秦柯之時的語焉不詳之感,薑離豁然看向他,裴晏便繼續道:“不僅不是江湖人,凶手還應當不是外人。”
薑離眸
子微瞪,“如何肯定?”
裴晏道:“一來是窗戶上的鐵銷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