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長安》全本免費閱讀
馬車駛入開明坊時,已是申時過半,路上邊走邊問,沒多時便到了董氏兵器鋪前。
薑離下來馬車,隻見鋪子門麵並不大,店內擺著大大小小五六副兵器架,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一片森寒肅殺之氣。
“這位姑娘,您要買什麼?”
櫃台後年過不惑的掌櫃見薑離衣飾不凡,立刻熱絡相問,薑離道:“我想打一副隔熱的食盒,敢問貴店可打得出?”
掌櫃的麵露了然,熱情的迎出來道:“打得出打得出,就是這價格有些貴,不知姑娘要打多大的,預算幾何?”
薑離莞爾:“勞駕您給我講講您家的隔熱效性如何,我隻要最好的。”
掌櫃生的細眉長眼,滿麵精明,聞言立刻做請道:“您請入內堂說話,小人給您細說便是……”
薑離點頭跟上,一入內堂,眼前竟豁然開朗,隻見內堂比前店大有五倍不止,除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外,還有頗多薑離未見過的銅鐵器具。
掌櫃走到其中一張長案邊上,指著一個尺高的銅缶道:“您請看,此物便與您要的類似,您要的隻怕要更精致些——”
眼前的銅缶四四方方,鐫刻獸紋,上有頂蓋,掌櫃的先敲了敲銅缶,“您聽,這聲音是否與彆的銅器不一樣?”
敲擊之聲發悶,遠不如彆的銅器清脆。
掌櫃笑道:“首先,這銅比其他青銅煉化的溫度更高,隻有我們的作坊能煉,其次,此物乃雙層銅器,這銅壁夾層是空的,封口之時還經過特殊處理,再加上夾層內壁被我們鍍了一層薄銀,便尤其能隔熱了,您聽我說的簡單,但要做到嚴絲合縫,整個長安城隻有我們一家,包括這頂蓋都是夾層中空……”
薑離聽得認真,“敢問封口時如何處理?”
掌櫃高深一笑,“姑娘,這本是不傳之秘,但您一看便是貴客,我便也不瞞您了,這雙層合璧做好之前,是要留一處口子的,而後在封口內灌滿銀汞,封口時將銅缶倒置,令那銀汞淚淚而出,將要流淨之時,立刻澆鑄封死,如此做出來的銅缶比任何器物都要隔熱,如今這麼冷的天,我們晨間裝滿熱水,到了晚上還是溫的。”
掌櫃說的得意,薑離便道:“能隔熱,那也能做冰鑒吧?”
掌管的立刻道:“您說對了,您眼前此物
,其實就是一方冰鑒,夏日裡在裡頭儲冰,再放於陰涼之地,可保冰三日不化,長安貴人府中,家家皆有此物,您說的食盒,則比此物更為精巧,還更便於攜帶,打造的人雖不多,但也有那麼幾家在我們鋪子裡定過,您看您要多大的?”
薑離微微一笑,“比食盒更精巧之物,不知你們能否做出?”
掌櫃的眉梢一揚,“沒有我們做不出的!”
薑離點頭,抬手朝掌櫃身後一指,“做這個刀鞘一般大小的可行?”
掌櫃回身一看,見薑離指的竟是一把半尺短刀,那刀鞘比人手腕還細,他頓時愁眉苦臉起來,“姑娘,您這太為難小人,小人這裡,最小最小的也隻做過香盒大小的,這刀鞘可實在太細了些,那夾層極難做啊。”
薑離疑惑道:“香盒大小?”
掌管的抬手比劃,“大抵半尺長,兩寸寬,一寸半厚,因銅壁厚,裡頭的香膏裝不了多少,也不知是用來乾什麼的,但就那小玩意,我們好幾個匠人做了七八日才做出來,因此定價百兩,不算便宜,但您也知道,我們這一行越袖珍越是貴。”
掌櫃的本以為如此說,眼前眉目如畫的姑娘定要不快,可誰知話音剛落,眼前人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薑離問道:“敢問您,那香盒是何時做的?讓您做香盒的人又是誰?”
掌櫃的一愣,品出幾分不對勁來,“您這是要……”
薑離坦誠道:“您答問便是了,您此刻不答,晚些時候,大理寺也會來人問的,此物或許和一樁命案有關,如今我來問,還不影響你們做生意。”
掌櫃的臉色幾變,“您……您通身的矜貴典雅,一看便不似尋常人家出身,可半點不像衙門探子啊,您可彆誆我……”
薑離莞然道:“萬一我是呢?”
薑離越是氣定神閒,掌櫃的越是害怕,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姑娘,不知您為何而來,但……但那定做香盒的客人,並沒有留下姓名與身份,他是初五來下定,十三來取的,下定來一次,取來一次,都是二更天來,且麵戴黑巾,始終未取下,我們雖在長安,但也偶有江湖人士前來,不露容貌、不留姓名都是常事,銀錢給足便好。”
薑離笑意淡下去,“是初五夜裡下定?十三夜裡來取?”
掌櫃
哈腰道:“是,小人絕不會記錯。”
薑離秀眉蹙起,“若在那香盒裡頭存冰,再居暖室,可多久不化?”
掌櫃的苦思片刻道,“香盒不比冰鑒,又是在暖室內,那、那至多一個時辰不化,一個時辰之後,便要慢慢化開了……”
薑離點了點頭,“您可記得那人身形聲音如何?”
掌櫃的雙手一抄,艱難回憶道:“若是沒記錯,人應有五尺來高,身形嘛,冬衣臃腫,也瞧不出胖瘦,應算是中等身材吧,聲音也就是低沉些的男子聲,他隻說過兩三句話,也是問存冰多久。”
“再無彆的特征?”
掌櫃搖頭,“我們這裡每日南來北往不少客人,他又蒙著臉,隻記得其人通身黑衣神秘莫測,彆的真無印象……”
薑離眉目暗了下來,“那好,我家住平康坊薛府,勞煩您再仔細想想,若想到了什麼,來薛府告知我便是。”
她目光掃視一圈,複指著那半尺短刀道:“那把刀我要了。”
讓人擔驚受怕一場,好歹得把生意做了,可掌櫃的苦澀道:“姑娘,這把刀尚未開刃。”
薑離仍付銀錢,“那便開刃之後送來薛府吧,先告辭了。”
她前腳一走,後腳掌櫃的便喚經手香盒的其中一個夥計來,仔仔細細複盤了那香盒的買賣後,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不會真出事吧?”
夥計安慰道:“您也不必全信了那小娘子的話,隻怕是哪家在追查什麼隱秘,怎麼就扯上大理寺和人命官司了?”
掌櫃的無奈道:“她話說的真真的,且平康坊薛府我可隻知道一家,那可是頂大的官,不是咱們招惹得起的。”-
薑離匆匆趕到大理寺時已至酉時。
天邊晚霞似火,薑離踩著滿地餘暉直奔東院,剛走到門口,忽見簷下守著幾個麵生的武衛,觀其服製,薑離隻覺有些熟悉。
同一時間,這幾個武衛也看到了她,薑離視線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麵色一變。
這刹那,守在正門外的九思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