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長安》全本免費閱讀
裴氏的馬車十分寬大,薑離爬上馬車,便見裴晏著一襲袖袍寬大的蒼青銀竹紋直裰,端端正正,像一座雕像似的坐在主位上。
車廂裡彌漫著幾絲龍涎冷香,左側車窗下的榻上置一紫檀木矮幾,幾上放著數本古舊書冊,薑離在右側榻上落座,道:“人在何處?”
馬車走動起來,車廂內光線昏暗,看不清裴晏眉眼,隻聽他沉聲道:“下午剛放出來,在裡頭吃了些苦頭,這會兒在我城東南一處私宅內。”
薑離了然,“比我想得快,可費功夫?”
裴晏道:“這幾日拱衛司挖出了不少段霈的舊事,如你所言,肅王忙著自保,勳國公府之人也不敢妄為,大理寺的核查文書剛送過去,這案子便騎虎難下了,我又派人往齊大人處走了一趟,人便合情合理出來了。”
“齊大人知道是你的意思?”
裴晏語聲微緩,“他與我父親當年是同窗,還受過祖父恩惠,知道也無妨。”
薑離本以為這事對大理寺而言十分簡單,誰知裴晏求速還是用了裴家的麵子,見她一時未語,裴晏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於我不算麻煩。”
薑離默了默,遂道,“就算是麻煩,也全當這幾番幫裴少卿緝凶的回報了。”
她故作理所當然之態,裴晏靜靜看她片刻,忽地輕笑了一下,薑離一陣莫名,下頜微揚道:“有何好笑?”
“就算不曾幫忙,這也是應當的。”裴晏語氣溫文,又接著道:“我隻是這幾日見你待誰都十分溫婉親善,此刻這般說話方才覺熟悉。”
薑離斜裴晏一眼,一時分不清他是否在陰陽怪氣,“除了寧玨,你也未見我待旁人如何罷,我就當你是在誇我這薛氏貴女裝得像樣了。”
不提寧玨還好,見她提的明明白白,裴晏道:“不僅像樣,寧玨如今還當你是長安活菩薩,對你頗為感激,將來即便知道你是誰,他也道不會視你為仇敵。”
薑離此舉確有私心,不禁道:“當真?是他對你直言的?”
裴晏聽她語氣中滿是欣慰,頓了頓才道:“他說過,我亦瞧的出。”
這下薑離真放下心來,事到如今,能先得寧氏之人信任是再好不過,想到寧玨此人,薑離道:“寧玨是性情中人,亦算愛憎分明之輩,不枉我為宣城郡王
的隱疾頗費心思,隻望來日他不惱我騙他在先。”
薑離自顧說完,裴晏卻沉默下來,車室內黑燈瞎火,她也瞧不清他神色,便傾身湊近了些道:“他還說過什麼?可提過當年之事內情?”
這般一問,裴晏不禁回想起寧玨誇讚薑離時的神采,他沉聲道:“當年他回長安時諸事已定,他雖與我親近,奈何當年之事是禁忌,他不會輕易多言。”
薑離有些失望,靠回車璧道:“也是,此事非同小可……”
話音一落,薑離又認真道:“隻怕我做的還不夠,宣城郡王的暗疾非數日便可見好,得想想法子,令他更信任我才是。”
裴晏本已緘默下來,一聽此話蹙眉道:“宣城郡王今是太子獨子,治好他對寧氏形同救命之恩,這如何不夠?”
這不讚成之態令薑離不解,她揚眉道:“那定能抵消他們對我義父之恨嗎?當年皇太孫活生生死在寧娘娘眼前,這等恨意哪能輕易消解?”
馬車在長街疾馳,窗簾搖動間,有星點燈火散落在薑離身上,雖看不全神容,但明暗的微光仍能映出她眉眼間的沉重,裴晏心頭一軟,緩聲道:“隻需證明並非你義父誤診害人便可,寧氏也從不認為你義父是主謀。”
雖有此言,薑離仍不能輕鬆相待,正在這時,馬車速度減緩下來,她掀簾朝外一看,便見馬車已入了升平坊秉筆街。
此處雖近城南,但坊內民宅皆是碧瓦白牆,朱門綺戶,非尋常民坊可比,入夜而至,百家燈火次第不紊,一副安居和樂之象。
馬車轉了兩道彎,最終在一座無匾額的三進宅院之前停了下來。
薑離利落跳下馬車,左右看看,微訝道:“竟在此地有座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