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命婦入宮的日子,謝氏等人默契的在問安後就找借口避開了,好讓江氏跟雲風篁母女倆方便說話。
江氏問了問女兒的近況,得知大皇子會喊人了,就笑了起來:“你才會喊人的模樣兒還在跟前呢,一晃眼你的兒子都也會得開口了。”
“大皇子可不是我的兒子。”雲風篁糾正她道,“他是貞熙淑妃之子,翼國公府的外孫!”
江氏不以為然道:“他落地的時候貞熙淑妃墳上的青草怕不都長過一苒了,你是實際上養大他的人,還能讓他去同雲氏親近?他既然心裡向著你,你就應該將他當成親生骨肉看待才是。”
又問大皇子的生母可還算安分?
“那趙氏跟昭慶的生母伊氏都是識趣的。”雲風篁說道,“不然我也不會讓她們好好兒的養著。”
“雖然如此,卻也得防著點。”江氏語重心長道,“皇家不比尋常人家。當初,我對風鬟視若己出,一方麵是秦氏懂事,但另外一方麵,秦氏再得寵,出身在那裡擺著,不可能威脅到咱們娘兒幾個。再者,為娘膝下有你那些個兄弟,秦氏卻隻得一女,憑這一點,秦氏再將你爹迷的死去活來,有什麼用?要是秦氏還生有庶子,我也未必肯對風鬟那樣上心。雖然咱們家上下幾代沒有庶子越過嫡子的道理,但誰知道你爹被哄高興了,會不會將原本該屬於你同胞兄弟的好處,分潤過去?”
“再看宮裡如今的兩位皇太後,都說陛下尊敬孝順慈母皇太後,勝過了親生的曲太後。可袁太後辛辛苦苦栽培他出來,曲太後還不是憑著生母的身份坐享其成?”
“陛下是很少去佳善宮,但一應供給,佳善宮受過委屈麼?”
總之江氏的意思是,哪怕趙氏跟伊氏都很懂事很乖巧,可身為皇嗣生母這一點,就是個隱患。
能夠不動聲色的乾掉她們,還是乾掉的好。
如此皇嗣以後長大了也沒了念想,才能一心一意的對待雲風篁。
雲風篁淡淡笑著,說道:“這可也不一定,親生骨肉還有吃裡扒外的呢,何況我到底不是他們生母?不過我宮裡人多,往後膝下的子嗣想必也不會少了去。到那時候,不管孩子們是真孝順假孝順,少不得哄著捧著我。不然我能將他們拉拔上雲端,也能讓他們滾下淤泥裡去!”
反正大皇子跟昭慶公主都還小,江氏轉念一想,覺得這事兒也不必很急,就沒繼續勸,而是說起了一些瑣事,譬如說小陳氏去歲年底就生了,是個女孩子,名字是請江氏取的……本來小陳氏懷孕的時候其實想請雲風篁取,但孩子落地時公公婆婆都來了,她也不好說越過公婆去托付小姑子,隻能笑著看婆婆給這小孫女兒取名叫謝葆。
“葆兒生的也有幾分像你,不過沒猛兒那樣酷似。”江氏說道,“我跟你嫂子說了,這孩子斷不可像她姐姐一樣給慣壞了。猛兒如今就跳脫太過,你既然要養在跟前,還是得好好兒給一番規矩才是。畢竟家裡已經幫不上你了,總不能還讓孩子們給你添麻煩。你兄嫂他們都是明白人,你儘管出手給她們長記性,她們爹娘斷然隻有讚成的。”
“猛兒雖然跳脫卻也有著分寸。”雲風篁搖頭道,“娘就放心罷,我進宮來這些日子什麼陣仗沒見過,還能讓侄女兒坑了我去?”
頓了頓,她問,“你跟爹爹是不是過些日子就要走了?”
江氏歎口氣:“你祖母到底上了年紀,總不能一直勞煩她老人家。”
“家裡那邊不是還有大伯母她們?”雲風篁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說了出來,“既然堂表兄弟都來帝京了,咱們家有一房人過來落腳,想必祖父祖母也是會答應的吧?娘能不能跟爹留下來?我給你們置辦產業,保證不比家裡那份差。”
“知道你孝順。”江氏凝視著她,“但不必如此。你想你在宮裡頭,我們就算在帝京,其實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而且你從封妃起,給謝氏拉偏架就不是一次兩次,外頭已經覺得咱們謝氏乃是靠著你起家的了。當然事實也的確如此。可這樣對謝氏對你都不好,顯得謝氏自己沒本事,也顯得你過於偏袒不公正。你要是
就想做個寵妃,這些都沒有什麼。可我知道你不會甘心在目前的地位上裹足不前的,這時候名聲怎麼能夠太壞呢?”
“去年我就跟家裡說好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不來帝京,就讓你兄弟他們給朝廷效勞。”
“如此既讓帝京這些高門鬆口氣,不至於齊心協力的為難咱們家,也能讓你在陛下跟前有話說:你隻是舉賢不避親而已,真要不管不顧的給娘家撈取好處,做什麼不讓合家搬帝京來?”
“我知道陛下如今待你很好,但你進宮才幾年?你才多大?十年八年的,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呢。”
“能不落把柄,還是彆落把柄的好。”
雲風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歎口氣:“嗯。”
她其實開口前就料到江氏不會同意留下的,除了江氏自己說的這些可能外,還有一個母女倆默契的沒有說出來的緣故:謝氏底蘊淺薄,靠著出寵妃起家的話,一旦所依靠的寵妃倒台,整個家族必然也會跟著沒有好下場。
如今隻是讓金榜題名的子弟入仕,再捎帶些年輕的親眷過來作為羽翼,就算全部損失了,對家族來說,也賠得起。
但要是合族都來帝京,傍上賢妃這棵大樹。
一旦樹倒了,謝氏也完了。
祖訓是細水長流的人家怎麼會冒這個險呢?
“……你在宮裡也彆太招惹那位韋紇公主。”相對沉默了一陣,江氏緩緩開口,“韋紇那邊好像的確不甚太平,也不知道會不會波及到國朝。這種時候那位公主的身份不免有些敏感,她又奈何不了你,你何必非要同她作對呢?”
雲風篁歎息道:“不是非要同她作對,是對陛下的每個新歡舊愛,我都不能心平氣和啊!”
畢竟她是愛淳嘉的,就淳嘉對她了解的本性,她絕對不是那種喜愛一個男子卻還能眼睜睜看著他去寵幸其他人,不管是出自本心還是為了大局,卻無動於衷黯然神傷的主兒。
她必須找事必須鬨,才顯得她情真意切。
否則淳嘉必然會懷疑,雲風篁心裡最看重的不是他。
沒辦法,自己之前作的孽,這會兒也隻能自己還。
“你可以說。”江氏沉吟了一陣,道,“是我的意思,你不是一向聽我的話麼?至少在陛下跟太後娘娘跟前是這樣。”
雲風篁道:“那麼我就收斂些罷。不過,那位公主雖然奈何不了我,卻也是時時刻刻尋思著怎麼給我添堵。要不是為了韋紇的緣故,就這樣的,我才不會讓她活到現在。”
“彆這麼心狠手辣。”江氏不讚成的說道,“你在家裡的時候我是這麼教你的?什麼都自己來,是唯恐彆人不恐懼厭煩你?你就不能借刀殺人讓彆人動手?”
“……”雲風篁無語了下,說道,“成罷,這些事兒我知道呢,你就彆操心了。”
江氏歎息道:“現在說什麼你都是讓我彆操心,其實我也知道,你猝然進宮能夠走到今日,非但沒用家裡幫忙還反過來幫了家裡不少,可見根本不用我給你出主意的。但做娘的心裡怎麼可能不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