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很想說,你這麼操心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家族裡不同意,但你為了我堅持留下來,他們還敢把賢妃的親娘綁回去嗎?
但她又清醒的認識到,江氏肯定是疼愛她的,畢竟她是江氏唯一的親生女兒。
可江氏不是她一個人的母親,她還有很多兒子孫子孫女兒。
不可能為了她一個豁出去不管不顧。
這讓雲風篁感到非常的惆悵。
像是回到小時候,意識到自己不是江氏唯一當女兒看待的,意識到謝風鬟的存在分走了自己多少寵愛關注以及衣食住行,意識到偌大家族被當心肝兒的其實不止她一個。
道理都懂,就是不服氣。
可能每個被寵壞的人都這樣,習慣了獨占,就再不願意分享。
所以就算大家都說淳嘉對她好,她自己也知道,就淳嘉的為人對她算是用心了,她仍舊不可能對他投以十分的信任與依賴。
畢竟三宮六院再怎麼被冷落也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還有那些流著他的血脈卻跟她毫無血緣的皇嗣們。
這天江氏離開後雲風篁心情低落了許久,這消息輾轉傳到太初宮,傍晚時淳嘉本來答應去皇後那兒看五皇子的,因為五皇子有點咳嗽,卻臨時爽約到了浣花殿:“今兒個江夫人進宮來看你,你不高興嗎?”
“他們過兩日就要走了。”雲風篁無精打采道,“這一走,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麵。”
淳嘉安慰道:“沒準年底又來了。”
雲風篁勉強一笑,沒說話。
淳嘉見狀就岔開話題,道:“聽說穰兒會喊人了?會喊父皇了麼?”
“這兩日正教著呢。”雲風篁說道,“不過還是隻會喊我。”
“怎麼不先教他喊父皇呢?”淳嘉笑著逗她,“其他宮裡可都是先這麼教的。”
雲風篁道:“她們那是總覺得你會對她們跟她們膝下的皇嗣不好,我對你又沒有這樣的疑心,做什麼要這樣?就沒特彆叮囑伺候的人,她們因著時常來我跟前稟告,自然覺得應該先教母妃討我高興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大皇子應該喊我賢母妃的,但他小,先這麼教著罷。等長大了,自然明白裡頭的區彆。”
“其實都差不多,反正是你養大他的。”淳嘉安慰道,“不管記在誰的名下,實際上都是你的兒子。”
雲風篁懶得跟他說這個話題,岔開問:“這兩日六皇子怎麼樣了?其實我本來想親自去斛珠宮看看的,但想著純恪夫人之前暈倒過,彆我去了她又有什麼不舒服,怪到我身上。”
淳嘉其實這段時間也沒去過斛珠宮,就給過幾次賞賜。
本來他對親生骨肉就沒有十分深厚的感情了,六皇子這種跟齊王一樣的早產兒,哪怕有“七活八不活”的俗語打底,誰知道他是不是一定能活下來?
所以還是先彆上心了,等這孩子確定能夠長大再說罷。
不然豈不是浪費他的心力跟感情。
但他身為皇帝,袁太後又很希望袁楝娘膝下的孩子同他親近些,自然會將消息時時刻刻的報到他跟前。
此刻淳嘉就說道:“說是長好了不少,瞧著不似早產,倒越發健壯起來了。”
他說這話時非常的平靜,是那種不怎麼在乎也不怎麼信任的平靜。
因為誰知道是不是袁太後為了哄他親近六皇子騙他的……
“那就好。”雲風篁微微頷首,說道,“記得我才進宮時,這宮裡卻是冷清,連一位皇嗣也沒有。如今你膝下單皇子就六位了,以後還會更多,這也才過去兩年功夫而已,真是可喜可賀!”
淳嘉柔聲道:“但卻沒有你我的孩子,故此你還要好好兒調養才是。”
“好好兒跟你說話呢。”雲風篁徉怒的打他,“你就忽然說這種話!”
兩人嬉鬨了一陣也就安置。
……夜半時分,淳嘉沉沉睡去,雲風篁卻睜開眼,看著帳頂出身,麵上毫無表情。
淳嘉知道她不忍跟生母生父長久彆離,卻到底沒提讓江氏他們留在帝京的話,可見江氏之前說他們回去北地,對雲風篁也是有著好處,也是事實。
他是喜歡她的,也願意偏袒她,願意為了她在許多事情上裝聾作啞。
但同時,他也是防著她的。
也許這種防備不是針對雲風篁一個,隻不過紀氏的前車之轍,他不想放任任何隱患的發展,寧可從源頭就掐斷。
站在皇帝的立場上這沒有錯,畢竟孝宗跟淳嘉這兩代帝王在紀氏手裡吃的虧實在不小,迄今淳嘉都還在為著拿回帝王該有的權力而小心翼翼絞儘腦汁。
如果不因此戒備後妃外戚,那才是不長腦子。
相對於天子的尊貴而言,他這份防備其實可以算是溫柔了,但對於雲風篁來說,這意味著,她將很難拿到她所認為的安全感。
她垂眸,撫著小腹,目光閃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