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才落, 明莊便來開了門。
邱素心早已在廳內主位上正襟危坐好,對進來的明莊和一旁的春杏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兩個丫鬟都不約而同看了門口的沈臨一眼,才齊齊福身退下。
邱素心倒也沒有因此生氣。
她眼下早已沒了前兩日的潑婦模樣, 恢複一臉肅正的貴婦形象, 視線落在沈臨身上。
沈臨的輪椅行至正中央後, 便停了下來, 遙望著主位上的邱素心。
邱素心也正注視著自己的大兒子。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華色織錦長衫, 氣質清貴出塵,眉目深邃雋秀,神情卻又是十足的清淡。
邱素心忽地驚覺,她似乎已經許久, 未曾正視過自己的大兒子。
興許是久未冒頭的羞恥心作祟,邱素心麵上難得閃過一絲狼狽。
但顯然,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片刻之後, 邱素心麵色恢複了平靜。
她終於開口:“你都知道了?”。
過了一會。
她又問:“他也知道?”
這個“他”, 自然指的是靖武侯。
沈臨既沒回答,也沒否認, 甚至連眼風都沒動過半分。
他們果然都已經知道, 愉兒是自己與他人所生。
然而無論邱素心怎麼想, 也想不出沈公棠和沈臨是怎麼發現此事的。
當年的事極其隱秘,她身邊隻有曹氏一個人知曉。
曹氏是不可能出賣她的。
邱素心想來想去,也隻能想到,他們或許是從愉兒身上發現了什麼不尋常之處。
“這些年,娘確實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邱素心眼垂了垂, 又抬起:“但你弟弟年輕不懂事,他若犯了什麼錯,娘願一力擔著。還望你莫與他計較。”
沈臨的嘴角輕扯, 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眼見素來不計較的大兒子露出這副表情,邱素心格外看不慣起來,語氣也逐漸強硬:“便是我犯了錯,也是十月懷胎生下你的娘親,你又怎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限你一日之內將我身邊人調回來,另外,今天之內,我要見到愉兒。”
沈臨卻是笑都懶得笑了,眉目間多了兩分倦冷,他轉過輪椅,向外行去。
眼見他竟是一句話都不說就要走,邱素心也急了,霍然起身,一大段話劈裡啪啦往外丟:“你如此忤逆不孝,膽敢限製我的自由,莫非當真是欺我邱素心娘家無人了?這侯夫人我便是不當了又如何?你爹不在,你且做個見證,我要與沈公棠和離!”
沈臨好似沒有聽見,徑自出了房門。
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裡,簡直是豈有此理。
便是自己有天大的錯處,又哪輪得到他來管自己。
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毒死他、溺死他!
邱素心氣得麵色發黑,連連轉了幾步,最後心一橫,乾脆拔了頭上的一支金簪,就甩步向外走去。
她倒要看看,他沈臨便是再膽大不孝,還能背上一個逼母自儘的名聲不成。
邱素心幾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出屋。
待她見到還未離開院門的沈臨時,不由鬆了口氣。她腳下步子不停,手中金簪的尖端抵向了脖子:“立刻讓愉兒來見我,送我們母子離開,否則我便讓你擔上弑母的罪名!”
說罷,邱素心便作勢要刺向自己的脖子。
這一舉動果然引起了慌亂,春杏焦急喊道:“侯夫人!”
就連沈臨也倏然轉過了頭,深黑的眸子裡閃過莫名的情緒。
正這時,半開的院門處傳來一道脆亮女聲,語速飛快:“夫君,逆賊淮賓王如今叛逃在外,聖上下了死令還不夠,今日竟還下令,讓爹嚴防了邊關挨個排查呢。”
話音落下,一身淺綠色夏衫的李羨魚出現在眾人眼前。
“你說什麼?!”邱素心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撐大了眼睛直瞪著走進來的李羨魚。
李羨魚轉過頭,似沒看到邱素心抵在脖子上的金簪,對她笑道:“娘竟不知道嗎?前些時日,京中禁衛抓住了秘密入京的穆啄,還查出了一處隱秘據點。那穆啄已於地牢中畏罪自殺啦,淮賓王也被下了緝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