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麵給酒水潤得濕紅濕紅的。
酒過三巡,水鵲次次自罰,彆人扔出了貴彩來還要連帶他一起喝酒。
又擲出了個雜花色。
水鵲悶悶地喝了一杯酒,因為一直贏不了,便小聲地同崔三抱怨道:“不想玩了……”
這時還有人扔出了堂印。
滿座還要再飲。
崔時信見水鵲不大高興的樣子,拈著白釉高足杯送到他唇邊,水鵲和他的眼神對上。
崔時信低聲道,“吐我袖中。”
他今日穿是寬袖長衫,大袖一遮,酒水哪裡去了便無從追究了。
水鵲依言,啜飲了一小杯酒,老老實實地往崔時信的寬袖吐酒水。
好在穿的靛藍色長衫,袖子濕了顯得黑一小片,但並不分明。
崔時信:“……”
他咬一咬牙,水鵲無辜地看著他,崔三最終還是無奈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袖中備有酒囊,不是叫你直直往我衣袖上吐。”
為什麼這時候這麼聽話?
全然按字麵意思理解的照做了。
水鵲細聲細語地和他說:“對不住……”
他的唇縫裡還沾著酒水,濡濕緋紅。
崔時信是什麼脾氣也沒有了。
魏琰隔了張疊桌,隻能看到他們低低切切地說小話,不知為何,心中不太爽利。
看水鵲不擅長玩骰子,於是揚聲道:“骰盤令膩了,換一個!玩些你們讀書人風雅的。”
要風雅,但是不能太風雅,魏小侯爺貫會舞槍弄棒,要是玩些飛花律令不得頭疼?
有人便提議:“不若玩論語玉燭吧!”
白虔布衣的小廝立刻伶俐地捧了個銀酒籌器上來。
銀製粗筒,裡頭盛放了四五十支酒令籌,其實就是銀籌簽子,簽身上刻著令辭,上半句是論語的原句,下半句就是順著上半句編出來的遊戲內容。
既然是魏琰說換遊戲的,那就從魏琰開始抽。
他隨手挑起一根,斜睨,念出聲:“乘肥馬,衣輕裘——衣服鮮好,處十分。”
十分就是滿杯。
衣服鮮好。
今日打扮得最漂亮的人,喝滿杯。
水鵲方一抬眼,見眾人齊齊盯著他瞧。
水鵲:?
魏琰先前忙著同梁百戶一起審訊蘇吳府的吳王幕僚,在此之前,已經將近一個月沒去找水鵲了。
不過他還記得遣人將水鵲留宿時換下的衣物洗淨、晾乾,送回青河村,順便送了自己前頭在成衣鋪新買的衣衫。
長州縣的養蠶絲織不算發達,沒有聞名大融的織物珍品,但是繡娘繡工的手藝遠揚江南,因著滂江河,水路便利,可以從其餘省府大批地購置布匹。
再由長州縣的繡衣師傅製作成衣,這樣的成衣,尤其是縣裡最大的成衣鋪錦繡坊出來的,雖說還是比不得京城,但在江左一帶算得是數一數二了。
魏琰那日在錦繡坊逛了許久。
雲水藍廣袖直裾長袍,用的是重蓮綾,由閬繭繅出的水絲織就,絲細光潤。
合身極了,小郎君一穿,整個人水靈靈,軟玉溫香的。
雪白的項上佩的是海藍寶碧璽朝珠,披落在衣襟前。
細細的一把腰,係著月白宮絛,玉帶鉤。
腳上踏的是崔時信送的雲頭履。
周身上下,皆是光鮮漂亮,霞明玉映。
隻腰間墜的一個荷包素淡了些,不過打籽繡的技藝算是工巧。
就是不看全身的衣衫,光是不作打扮,神清骨秀,肌膚玉雪,也是漂亮得令人神魂顛倒的人物。
水鵲鬱悶了。
魏琰送的衣裳,魏琰自己還抽一個酒令籌出來罰他喝酒。
他嘟嘟噥噥地說話:“你這是什麼手氣啊。”
手氣這麼臭。
水鵲已然有點微醺了,嘀嘀咕咕地抱怨魏琰,但還是規規矩矩地飲了滿滿一杯。
上一輪罰了他,這一輪就由他來抽。
水鵲凝眸,低聲念:“出門如見大賓——勸主人五分。”
他須得向筵席主人勸半杯酒。
撐了撐膝蓋,他起身,繞過疊桌,來到魏琰的鹿皮坐氈。
執滿滿一白釉高足杯,叫魏琰喝。
水鵲是真的喝得微醺,腦子糊糊的了,他來勸酒,手上卻拿著自己喝的酒杯,送到筵宴主人的嘴邊。
眼尾潮紅,臉頰雪粉雪粉的,甚至唇肉還有點點酒水,格外靡麗,唇縫吐息也都是甜香。
叫人想對著他的嘴巴,舔舐乾淨那點點晶瑩的酒水。
魏琰怔愣了。
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水鵲看他沒反應,舉得手僵了,直接把酒杯懟到魏琰嘴唇上,“你快喝呀……”
他的白釉高足杯比彆人的小了,幾乎少一半的酒水。
明明遊戲說的是五分,魏琰抿嘴飲儘了。
在座者盯著他們,酒酣耳熱,頸紅麵赤。
好似是自己被勸了酒,鼻間不知道是酒香還是水鵲肌膚的香氣。
隻一個崔時信眼神晦暗。
水鵲忽然湊到魏琰耳朵邊,說得特彆小聲,“我想、想去那個一下。”
魏琰眉峰拱起,壓低聲音,“小解?”
水鵲困窘道:“嗯。”
隨手抽了一個酒令籌。
魏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放。”
放的意思是這輪所有人都不必喝酒了。
順位下一人抽取,開啟新一輪。
魏琰說了一聲讓他們繼續,帶著水鵲離席。
樂平山有許多密密叢叢、枝繁葉茂的地方,因為長林豐草過於茂密,人跡罕至。
“去吧。”魏琰隨意道,“我守著,沒人經過。”
他倒是看起來適情率意,百無禁忌的樣子。
水鵲麵露難色,“在……在樹叢裡嗎?”
魏琰詫異道:“不然這荒郊野外的,能上哪去?那你要走到山腳酒樓去才能解手了。”
水鵲好歹是個現代人,猶猶豫豫躊躇了一陣,還是邁不過心中的坎兒。
魏琰看他這麼為難,隻好說道:“我去叫小廝取個夜壺過來?”
見人點了頭,“那你等一會兒。”
須臾,他拎著個闊口青瓷編花提壺回來了。
水鵲耳朵赤紅,準備帶著到高樹密叢後解決。
魏琰不知怎麼的,已經刻意不去想起的畫麵又浮現腦海中。
長衫半掩的大腿肉雪白,踹他的時候輕輕一抬。
……他那日會不會是看錯了?
怎麼會有男子是粉色的?
粉嫩如玉一般。
魏琰隻是好奇,想要核實一下。
他清咳一聲,尋了個由頭,“你穿的直裾長袍,不大方便,要我給你提著袍角嗎?”
反正兩人是男子,有什麼所謂?
腦一抽,他忽地聯想到,水鵲的輪回酒是不是也和他們不同?
該是和日出時草尖上的小清珠一般,澄瑩透明的。
魏琰回神,卻見到水鵲和白日撞鬼似的,驚慌失色地看著他。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地說出了心裡話。
“胡說什、什麼輪回酒!”水鵲又是驚嚇,又是氣急了,磕磕巴巴地質問對方,“你剛剛喝酒喝得酒精中毒了吧?”
這時候可沒有酒精中毒的概念。
不過拆開來,魏琰大約也能理解。
他動作大咧咧地撓了撓頭,老實回答:“尚未,我在軍中千杯不倒。”
水鵲臉紅耳赤,忿忿地瞪他一眼。
連氣惱瞪人也俏生生的。
監察者冷聲道:【你叫他滾遠點守著,我真怕他待會兒直接嘴你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