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嫌貧愛富的黑月光(18)(1 / 2)

“你有。”水鵲煞有其事地比劃著, 隻是他比劃的都要成一個轎子一九分了,他的位子占一分,搞得好像崔時信讓他夾縫生存似的, 他說, “弄得我就隻有這麼點位子坐了。”

崔時信故作橫眉, 好笑道:“我前頭說了山路陡峭,這便轎沒有馬車的軟衾舒適, 叫你坐我腿上又不肯, 現在又怨我擠著你了。”

水鵲抿嘴不說話了。

他憋著股氣,忿忿地到鹿皮坐氈上落座。

在場的其餘人聽見崔時信輕佻的話,心中皆是一驚。

崔三怎麼能……叫人坐他腿上呢?

這樣的念頭一出, 腦海裡就不受控製地浮想聯翩。

水鵲郎君一瞧就是身嬌肉貴的,骨架纖細,坐在崔三這般身量的男子腿上,誇張一點地說,幾乎就能夠攬著嵌在懷裡了。

方才還在說人是小村花的青袍男子,現在已經耳根滾燙, 好似換作了是他坐在底下, 人家軟綿綿的腿肉擠著堆在自己膝頭上。

魏琰倒沒聽出崔三的話哪裡曖昧。

畢竟之前縱馬時水鵲不想磨了腿根,也淨往他懷裡坐。

雖說把人當肉墊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嬌氣了,魏琰轉念想,既然是水鵲,那倒也能夠說得通。

他的位子就在水鵲的坐氈旁,隔了張疊桌,將桌邊上的兩三碟瓜果推過去。

栗子、葵瓜子、榛子,他是就近推的碟, 結果裡頭盛放的全是堅果一類的。

水鵲吃了一點就不再吃了,魏琰還以為他是胃口不好還是在等上菜,“怎的不吃了?不喜歡吃?”

水鵲搖了搖頭,伸出自己的十指,展示紅紅的指腹和沾的果仁,才拍一拍手,抖落了指尖細碎的果仁,他小聲道:“想吃,就是很麻煩。太難剝了,我就不愛吃了。”

在家裡,糖炒栗子全是齊朝槿給他剝好了殼兒的。

水鵲讓他養出了一些壞毛病。

沒剝好的,就寧願不吃了。

魏琰對於這嬌客的脾性再有了新的認知,劍眉一挑,“真是慣的你,也不怕給自己餓著了……”

這麼說著,卻是一個接一個地給他剝果仁,碟子上堆出了果仁小山。

崔時信弄了兩碟金桔蜜橘來,坐在水鵲另一邊。

他立即警覺地讓人家彆坐到自己這邊的鹿皮坐氈上,擠得慌。

好像認為崔時信是剛剛不服氣,現在故意過來擠他的。

“我有這麼壞嗎?”崔三公子無奈道:“這兒就你旁邊還有氈子可坐了,誰叫我們來得晚?你要叫我坐溪流裡頭嗎?”

“噢。”水鵲還是提防著他,“那你就坐你那塊,彆過界了。”

崔時信隻能剝了個蜜橘,向他示好,“剛剛擠著你了,我向你賠禮道歉,嗯?”

對方一服軟,承認方才擠到自己,水鵲就沒什麼意見了,他高高興興地接過崔時信剝好的金橘,“謝謝,原諒你了。”

魏琰不知為何,心中生煩,突然眯眼,堆著果仁小山的碟子向水鵲手邊一推,“不是愛吃榛子?給你剝的,不要?”

他嘴裡還是橘子,聲音黏黏糊糊地道謝,“要的,要的。”

左有京城崔氏三公子賠禮剝橘,右有安遠侯世子獻殷勤,壓根輪不上在場的其餘人了。

人全落座到齊了,又再相互介紹了認識,但這場宴席本身就是熟人或者半熟人組成的,唯獨水鵲比較特殊,因此介紹也主要是要給他認一認麵孔。

布衣小廝們步履匆忙,但穩穩當當地穿行山路,腿腳麻利地上到亭台水榭,光是下酒的前菜,就有十五盞之多,每盞兩道菜。

曲水流觴,引的山中泉水,在亭台水榭之間改了一改水道,使成回環的溪流。

荔枝白腰子、花炊鵪子、沙魚膾、螃蟹清羹……

三十種下酒菜漂浮水麵,另有蜜煎香藥,果子罐子。

既然要吃菜喝酒,不能就光這樣吃喝。

小廝擺上厚漆備具匣子,種類繁多,皆是供酒客玩賞的,骰盆、骨牌匣、酒牌、詩韻牌、詩筒,一應俱全,近乎把文人雅客外出郊遊能玩的遊戲器具全備上了。

青袍公子是蘇吳府的通判之子,喚作鄭鶴,他揚起手來晃了晃骰盆,“玩不玩雙陸?扔出雜花色就罰酒!”

在場的除了水鵲,其餘八人全表示讚成。

水鵲沒玩過,他隻聽過雙陸,實際上也沒見過古代的骰子,更加不清楚遊戲規則。

不想掃了大家的興頭,就悄悄扯了扯崔時信的衣袖,“崔三……這個雙陸要怎麼玩啊?”

他和崔時信在書院裡當前後同窗又一起吃飯這麼久,混熟了連公子的後綴都不叫了,也不管人家年紀比他大,直接喊的崔三,半點也不客氣。

崔時信平時沒那麼在乎稱謂,隻是稍微介意了一下他喊齊朝槿喊的齊郎,對他就是喊崔郎、崔三郎也行啊。

崔時信又嫉妒起齊二來了。

從前嫉妒齊二的名次,現在妒忌齊二有個作小情郎的遠房表弟。

他就是個表麵光明磊落的崔氏三公子,暗地裡善妒得很,夜夜盤算著如何能從齊家悄無聲息地把齊二的小情郎偷走了。

崔三啊崔三,日日學聖賢之道,怎的學得越來越陰暗了?

“崔三?”水鵲見他怔怔地在出神,再扯一扯他的袖子,“你告訴我,這個雙陸怎麼玩啊,不然我一會兒要罰酒了。”

崔時信猛然回神,恢複了神色,笑吟吟道,“你把手裡的半個橘子給我吃,我就教你。”

那是他後來再給水鵲剝的一個,水鵲隻吃了一半。

他以為他是懶得再剝,既然人家不嫌棄他口水,那他也沒作猶豫,就拈著剩的半個橘子塞崔時信嘴裡。

崔時信嚼三兩下咽了,滿意地同他道:“雙陸嘛,六麵骰,一點和四點染紅,其餘染綠或黑。”

“三骰同擲,有三種‘貴彩’,一是三個四點朝上,喚作堂印,擲出來就請全座酒友共飲一杯;二是三個六點朝上,喚作渾六,可以舉酒杯請在座三個人喝酒;三是三個一點朝上,喚作酒星。”

崔時信見水鵲還是懵懵的樣子,好笑道:“你怎麼這樣純?連下酒遊戲的骰盤令也沒玩過。”

麵對清清純純的小郎君,他耐心地簡化了解釋:“凡是扔出貴彩花色的,三個四、三個六、三個一就能請旁人喝酒,要是打出彆的雜花色,隻能自罰一杯了。“

水鵲眨了眨眼。

等等……三個六麵骰同擲,隻有三種貴彩是勸彆人喝酒,那不喝酒的概率不就是……

水鵲心算了一下。

七十二分之一?

那他怎麼逃得過……?

他咽了咽口水。

水鵲正擔心著,從最上邊的人開始擲骰子,正是鄭鶴。

他捏著骰盆,三個六麵骰在骰盆內叮叮當當地碰撞。

揭開,三個紅漆的四點朝上。

眾人興高采烈地喝道:“堂印!”

“好哇,鄭鶴,開門紅!”

水鵲愣了一會兒的功夫,眾人已經仰頭滿飲一杯酒了。

酒入喉,崔時信瞥了水鵲一眼,給他換了一個小杯量的白釉高足杯。

“聽說這宴飲樓的瓊波酒,可是不輸京城忻樂樓出品的仙醪酒啊,世子覺得如何?”有人全無了讀書人的斯文,一抹大袖,酣暢淋漓地向魏琰搭話。

魏琰還留心水鵲那邊的動靜,心不在焉地應答,“仙醪還是比不上,不過也算是沉洝濃鬱了。”

水鵲眼睛一閉,雪白的脖頸仰起,他的喉結也生得很秀氣,上下動一動,終於咽下了酒水。

喝個酒和引頸就戮似的。

魏琰想。

可憐見兒的。

水鵲喝完,才改觀了,這不是那種辛辣的烈酒,反而香醇清冽,還怪好喝的。

因為溫過酒,喝起來口感更加醇厚回甘了。

後麵擲骰子的兩個人是雜花色,自罰一杯。

他們每次一喝完,隨侍的小廝會機靈地為他們再滿上杯子。

魏琰接過骰盆。

隨意地晃一晃,再揭開是三個六,綠漆一片。

眾人喝道:“渾六!”

“小侯爺好手氣!”

擲出渾六,可以請在座三個人喝酒。

一對上魏琰的眼睛,水鵲猛地搖搖頭。

魏琰衝他咧嘴一笑,露出犬齒,眼角的疤痕襯著沒什麼戾氣了,現在像一個有些傻氣的,破了相的大狗。

轉而隨意點了彆的三個人的名字勸酒。

水鵲感覺鄭鶴和魏琰挺會玩的樣子。

他們一定是有什麼技巧的……

他嘀咕著。

水鵲說的很小聲,還是讓崔時信聽到了,冷哂一聲。

接著就擲出了場上第二次堂印。

喝彩聲陣陣。

全座再滿飲一杯。

水鵲喝完了,舔了舔唇角。

輪到他了,躍躍欲試地,從崔時信手中接過來骰盆。

生疏地晃一晃,小心揭開。

三二三。

平平無奇的雜花色。

甚至完全避開了貴彩的四一六。

水鵲:“……”

他苦著臉自罰一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